“若本王只是如从前一般默默无名也就罢了,可如今到底被父皇高看一眼,若有这样的机会却不抓住,实在可惜。” “萧玉珏啊萧玉珏,本王原先不过是暂避锋芒。” “如今你如日中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不能再让你挡着本王的路了。” 眼看着下方众人还要再劝,他自言自语两句后到底摆了摆手。 “急什么?本王虽这般说,却没说现在就要如何做。” “他的确厉害,可也用不着你们这般如临大敌如履薄冰。” “慢慢来吧,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 “是!”下方众人听得这话,终于松了口气。 “殿下能这般想就最好了,不是我等如履薄冰,实在是瑞亲王此人邪门,您若不惹他,他就算有很多事心知肚明,也未必就会怎么样。” “可若是惹了他,却少不得被他揪住不放,这买卖,得不偿失啊。” 几人说着,又换了话题:“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看齐王,不知殿下可有成算?” 未开启话题前,众人全都跟哑巴似的。 萧辞看得不耐,只想让他们赶紧滚蛋。 此刻终于说起正事,自也不会再提什么走不走的话。 他略显臃肿的身子往后一靠,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眯起来:“萧墨?他的事,本王与你们想的倒是有些不同。” “你们担心他因战事再起被父皇重用,到时此消彼长,本王自然便又矮了一头,但你们可曾想过这重用是如何一个重用法?” “是让他在朝中手握大权?”萧辞略显讥讽地摇了摇手指。 “不会,父皇为保我大梁太平,定会再派他去往前线,十有八九还会再加上康亲王在旁辅佐。” “上阵杀敌,你们真当是什么好事?” 下方众人有些茫然地抬头:“这,可这就足够了啊!” “手握兵权,还有康亲王辅佐,他们二人远在边疆,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届时再大胜归朝,恐怕连圣上都要忌惮三分。” “到时满朝文武皆将他们当作英雄!” “若齐王振臂一呼,还愁没有支持和拥护者?” 萧辞闻言,终于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上这件夹袄,还是前段时间刚做的,如今穿在身上又显得有些空旷,晃晃悠悠十分没形,也更衬得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他自己却并未察觉,只来回踱了两步。 “此话也并未没有道理,不过本王却在想,若是换个角度——” “他们在外征战,京城之中的成年皇子,是不是就只剩下本王和瑞亲王两个?照你们所言,瑞亲王对争权一事并不在意。” “那本王便理所当然会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 “是,他们在外手握兵权的确颇有威胁。” “可沙场无情,刀剑无眼,谁也无法确定齐国大军如今的实力,处处都是陷阱,日日都是未知。” 萧辞没再往下说。 底下站着的众人却恍然大悟:“殿下所言,倒也不错。” “何况沙场无情刀剑无眼,在战场上,谁知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即便他们运气真的好,可意外嘛!” 有人笑着,规规矩矩躬身朝萧辞一拜:“如此,还是殿下英明!” 又是一阵轻声细语的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内渐渐安静下来。 夜半时分,萧辞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在内室的床榻上躺好休息。 先前站着的那些人也已不见,但书房的大门却从始自终未曾打开。 萧珩府上猫狗打架的事,原先只有一街之隔的萧墨知晓。 但到了第二日一早,这消息便传到了梁帝耳中。 因要早朝,梁帝只来得及先问了两句,直至处理完朝政再次回到启元殿,他才得以了解详情。 “黑螭卫既有人暗中守着,在此之前可曾发现有何不妥?” 吴尤一身锦袍,干练而利落。 雪后初晴,气温变得更低,他却丝毫不曾受影响,唯有行到外间时才会披上大氅,寻常时连取暖的炭盆都不用。 此刻身在大殿,甚至连外头的罩衫都没穿。 听得梁帝问话,他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回陛下,瑞王府后院新建不久,院墙内外皆种满了常青树。” “天气渐冷,又下了雪,因此的确有些遮挡视线。” “我等并不能靠太近,根据当时在现场的黑螭卫所说,那条街人来人往,不少达官贵人平头百姓都会路过。” “但他们的确未曾见到狗。” “照理说那狗的身型不小,若是正常的疯狗,恐怕早在未进入院墙之前,面对外头的人就该叫起来了。” “事实却是,”吴尤冷声道,“外头一直风平浪静,甚至院内最开始也没什么异常,直至瑞亲王带着人出现,那狗才突然蹿了出来。” “臣已派人去暗中察探,那么大一只狗,不可能凭空出现。” 梁帝盘着珠串的手渐渐停下。 “一年前,有只黑猫也曾神出鬼没,不仅闹得宫中不安,还险些伤了珩儿性命。” 他说罢,抬起头来:“这件事,命人秘密去查,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省得打草惊蛇。” “另外,再派些高手去瑞王府外暗中守着。” “若对方还有后招,则可一网打尽。” “若后续并未再有任何异常,那此番之事便只是试探,你们查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轻易放过,亦不要声张,务必及时来报。” 吴尤朗声应是,很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张宝全默默地着人给梁帝上了壶热茶,见他抬手接过,尚未开口就听到帝王略显疲惫地叹息一声。 “年轻时,总担心子嗣艰难,我大梁难以为续。” “如今才知,皇子太多也有皇子太多的难处。” “再想来,”梁帝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若非贵妃当年一句话提醒,恐怕珩儿之后还会有更多皇子。” “皇子成年,有时他便不再是他自己。” “他的母妃,他的外家,与外家交好的大臣,甚至包括他自己,总会一步步逼迫,又或者诱惑着他们去往某个根本无法控制的方向。” “恐怕届时就连朕也未必能稳住局势了。” “天家无情,朕这辈子作恶太多,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不知百年之后去了底下,会不会被先皇怒骂斥责。” 梁帝的神色变得黯然,情绪自然也格外低落。 张宝全看得不忍,斟酌片刻还是劝道:“陛下何苦这样想?都说天下无情,可陛下分明却是因有情才不得不如此。” “他们盛家尚且能闹着要抚恤,谁又曾真正安慰过您?” “若非他们在后面暗中做了那么多事,事情未必就会发展到如今这般模样。” 张宝全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今日盛大人还哭得那般委屈。”YST 前几日盛家老夫人刚刚病倒,今晨盛家老太爷终于也悲痛欲绝哭晕了,方才盛大人在朝堂上吵闹半天,一字一句哭的都是他们有多苦。 宸妃死得早,四皇子死得惨。 好像他们才是苦主。YST 而身为帝王的梁帝则成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张宝全还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这话奴才本不该说,可他们也实在有些过分,金银珠宝不要,田庄铺子也不要,就连加官晋爵都不要,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能把几乎从不插手朝政之事的张宝全给气得没了理智,可想而知今日朝堂上闹得有多夸张。 梁帝嗤笑一声:“若这些都不要,那要的,自然是朕给不了的了。” “他们……”张宝全瞪大了眼。 梁帝已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帝王的声音低沉:“当初死了一个宸妃,他们尚有四皇子可堪大用,如今四皇子也没了。” “你没听盛大人哭诉吗?宸妃的外甥女早早没了娘亲,小时候几乎是宸妃带大的,如今宸妃不在了,宸妃所生的四皇子也不在了。” “她在家中悲痛难忍,几乎痛不欲生。” “一个闺中女子究竟如何,值得他拿到大殿上跟朕说?” 梁帝话音刚落,张宝全就惊呼起来:“他们难道竟想着让宸妃的外甥女进宫来?不会吧!” “不会吧”三个字虽是叫出了声,可内心深处想到的却是另外三个字,可能—— 还真会。 细想起来,为了让盛家长盛不衰,他们倒的确深思熟虑过。 金银珠宝爵位官职,于他们而言其实都是虚的。 圣上今日既可以随随便便恩赐,明日一道圣旨便又可以彻彻底底收回,钱财乃身外之物,地位亦不过是空中楼阁。 唯有将家中女儿再次送入后宫,诞下龙嗣,才能真正将位置坐稳。 但显然,这并不在梁帝计划之内。 张宝全愣了半天,就见帝王轻笑一声:“盛家是被权势迷花了眼,昏了头,一心钻进牛角尖,竟真想着拿捏起朕来了。” “他们倒也好心,还特意挑了个足够年轻貌美的。” “可惜啊,朕如今是没这个心思了,瞧着她们一个个花般的年纪,却要到这宫墙之下艰难求生,很没意思。” “更不用说那宸妃的外甥女,比珩儿还要小上两岁。” “朕从前见过,小小一孩童,模样周正举止大方,挺好的孩子,盛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原可以让她得配良人,也真亏他们想得出。” 张宝全难得不屑。 不过话既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多做评价也已没必要,总归圣上不会让他们得逞,那这帮人无论如何跳脱也无用,最终不过是一场空。 接连说的都不是什么能叫人高兴的事。YST 眼看着梁帝心情越来越不佳,张宝全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天冷,瑞亲王今日一早着人送了些新鲜羊肉和鹿肉,都已片好。” “说是若陛下觉得冷,可命人直接煮锅子吃。” “那锅子的底料,还是殿下叫人特制的,有辣的也有不辣的,届时可分开两边煮。” 张宝全舔着脸走近了两步:“该用膳了,陛下可要尝尝?” 说了许久的话,梁帝也的确饿了,闻言越发觉得腹中空空,便一摆手道:“那就叫人上吧,再搭些蔬菜,弄些山楂汤来。” 他说罢,抬头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抬脚就踹。 “老东西!你什么表情?想吃便说话,摆出这么张脸瞧着朕做什么?也不怕叫人恶心,影响朕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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