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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时间:2023-08-15 18:40:17  状态:完结  作者:孟还

  她抬手想去查看燕迟的伤势,却被他眼中的警觉杀意吓到。

  跟来的嬷嬷忙护着季晚侠后退。

  转念一想,下令抓他的是自己的弟弟,恐怕燕迟恨透了季怀真,若不是手脚被锁,此刻也该立刻抓了自己,当人质才是。季晚侠暗骂自己的冒失,可她深知燕迟对于季怀真的重要,若不重要,若不在意,怎会连季怀真叫“阿妙”都知道?

  她小心翼翼着靠近,拿手碰了碰燕迟的腿,见他并无要杀自己的意思,才放心大胆起来,从带来的食盒里端出提前煮好的粥,亲自喂给燕迟。

  起先燕迟低着头不肯喝,季晚侠又喂了几次,他才头一偏,喝了进去。

  一碗粥下去,燕迟才有开口说话的力气,哑声道:“他呢?为什么不是他来见我,我要见他。”

  一开口,嗓子似是被开水烫过般。

  季晚侠忍着眼泪摇头。

  “是我偷偷来的,没告诉他。”她挥手唤来身旁的嬷嬷,让她替燕迟把脚踝接上。“可能会痛,忍着些。”

  燕迟已闭上了眼。

  只听一声恐怖脆响,燕迟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季晚侠脱下斗篷,轻轻盖在燕迟身上,怒气冲冲地一站,转身对守在外头的牢头道:“是你打的他?”

  那牢头油嘴滑舌道:“他是夷戎细作,又是季大人亲自抓进来的,自然要用季大人发明的刑罚来惩戒他。”

  “我大齐开国以来,何时出过虐待俘虏之事?!”季晚侠冷哼一声,立刻便恼了,居高临下地将那牢头一看,疾言厉色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站着和本宫说话,还不跪下!”

  到底是季家嫡女,一国之后,发起怒来非比寻常,吓得那牢头立刻噤声,再不敢卖弄。

  “前方战事吃紧,你堂堂七尺男儿不上前线保家卫国便罢了,怎可在后方拖后腿?你以为打骂一个夷戎细作是小事,又可知大国邦交,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件是小事,说,到底是谁命你私自动刑?!”

  那牢头抖若筛糠,不敢抬头去看季晚侠,正犹豫着是否要如实交代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夷戎细作而已,有什么打不得。”

  这人轻笑一声。

  燕迟抬头看去。

  那声音的主人不疾不徐,每一步都避开牢房地上的脏污,穿的衣服都由侍女提前拿香熏好,走路时掀起一阵冷香,从打扮,到气度,再到身份,都与这上京大牢格格不入。

  拓跋燕迟日思夜想,时时刻刻惦记着的人,恨着的人,偶尔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又想叫他活着的人,终于露面了。


第76章

  季怀真迈下台阶,看着季晚侠笑道:“怎么动这么大的气,还亲自跑到这种地方。”

  短短几日功夫,他与燕迟已天差地别。

  有人纤尘不染,有人却满身是伤。

  季晚侠一指伤痕累累的燕迟,指间不住颤抖,怒不可遏道:“他们将你的人打成这样,你管还是不管?”

  从迈入这间牢房开始,季怀真仿佛不知燕迟在这里一样,未曾向他那边看上一眼,此刻顺着季晚侠的手一看,仅一眼,便又立刻撇开头。甚至还来不及与燕迟四目相对,目光仅是落在他刚被接好,姿势怪异的脚踝上,就仿佛眼睛被烫到似的。

  季怀真好半天不曾说一句话。

  燕迟默不作声,只魔怔般盯着季怀真瞧。

  半晌过后,季怀真喉结一滚,又突然笑了。他极有耐心地看着季晚侠,和煦道:“你怎么在这里,谁惹你生气了?”

  季晚侠一指那牢头:“是你吩咐他将人打成这样?”

  季怀真就笑着看过去,问道:“是你惹我姐姐生气了?”

  那牢头见季怀真还有些笑的模样,便放心大胆起来,低声道:“是……是大殿下吩咐的,只说,说要将季大人发明的刑罚,能用的,都用上一遍,不打死人便好。”

  季怀真“哦”了声,默默道:“我发明的刑罚?那便是‘打萝拐’,‘风搅雪’,还有些其他有的没的,都用过一遍了?”

  他又不吭声了。

  “这有什么好追究的,一个夷戎细作而已。”季怀真再次轻笑一声,看向那人,一字一句道,“只是我问你,是不是你,将我姐姐惹生气了?”

  那牢头尚不知大祸临头,只往季晚侠面前一跪,一句求饶还未喊出口,便被一股巨力拽起,整个人被掼在墙上,转瞬间被狠掐住脖子。

  季怀真上一秒还风度翩翩,下一秒却突然无端暴怒。

  他满脸阴鸷,双眼通红,却魔怔般,笑着重复问道:“是不是你将我姐姐惹生气了?”

  “大,大人,小人奉……奉……”

  季怀真手中力道逐渐加重,盯着那人渐渐翻白的眼睛。

  “奉什么?你奉他人命令,来惹我姐姐生气?你算什么东西。”

  他似乎并不需要那人回答,只一遍遍这样问着,一边问,一边抽出腰间匕首,猛地贯入牢头胸膛。

  力道之大,掐着人脖子的手松开,单凭一把匕首便把人钉在墙上。如此还不罢休,听着牢头嘴里的“嗬嗬”嘶声,大骂道:“你怎么敢!?”、“你算什么东西!”、“混账!”

  季怀真一把匕首捅进捅出,毫无章法地乱刺过去,那牢头身上的血滋出来,季怀真脸上,身上,哪里都是,季晚侠吓得不敢吭声,面色惨白地看着季怀真发疯。

  只有燕迟一人,直勾勾地盯着季怀真瞧,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片刻后,那牢头手脚一阵剧烈痉挛,彻底没了生息,就这样给季怀真活活捅死。活活捅死还不过瘾,季怀真对着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发泄满腔怒意,疯了般又踢又打,只把那人打得不成人形,才逐渐冷静下来。

  季怀真背对着燕迟,不住喘息。

  片刻后,他拿牢头衣服将匕首一擦,又若无其事地起身,将季晚侠送了出去,问她如何得知燕迟在这里,季晚侠便原原本本将李峁进宫的事情告诉了他。季怀真只安抚道:“我知道了。”

  再折回牢房时,季怀真脸上已看不出异常。

  燕迟眼睛盯着地面,喃喃道:“你……你做出这副样子,又,又是给谁看。可是,又,又要给自己辩白了?”

  季怀真沉声道:“杀一个杂碎而已,怎么就是为自己辩白了。”

  他平静地看着燕迟一身伤口,开口道:“我已派人给你大哥送信,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大齐,待他举兵击退驻守在恭州的鞑靼大军以后,自当将你送回去。”

  他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窥不见一缕私情。

  燕迟静了半晌,突然道:“若……若我大哥不从呢,若他不受你要挟,与鞑靼联手,我可是要一辈子被囚禁在大齐了?死在这里,死在大齐。”

  季怀真漠然道:“不会的,你大哥必会吃下这个哑巴亏,谁叫鞑靼人亲你三哥,谁叫你娶了鞑靼人最恨的‘陆拾遗’,若在明面上联手,待解决完大齐之后,倒霉的就是你大哥,还不如借机与鞑靼翻脸,断你三哥的后路,也顺了你父王的意。”

  燕迟较真又固执地抬头看着季怀真:“我要听你一句真话,你心里,心里……谋筹算计时,可曾有考虑过我一分?”

  季怀真一笑:“殿下,你不会傻到要我句真话,还在心中为我开脱吧。”

  燕迟讥讽一笑:“……我要死个明白。”

  他身上数道伤口还未愈合,皮肉外翻,还未来得及结痂。

  看那模样,季怀真再熟悉不过,定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他都能想象到,那牢头审问他,羞辱他,说燕迟是夷戎细作时,燕迟又是怎样冷冷将人一看,一言不发。

  他被人拧断脚踝时疼得叫喊了吗?

  被按在长凳上拿庭杖抽在背上时,可有恨过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被燕迟这样一问,季怀真的目光就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哪怕燕迟满口讥讽,也好过此时这样固执倔强地将他一望,要听一句真话。

  他强忍着将目光从燕迟身上移开,沉声道:“你想听什么真话?是想让我亲口告诉你,在敕勒川与你成亲是别有所图,祭神会上打你三哥那一巴掌也是别有所图,还是你想听我亲口承认,这些日子的温存迁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拿你要挟你大哥和你父王罢了。燕迟殿下,事到如今,你不会还对我抱有奢望吧,也该对我这人有所了解了。若你大哥不从,我当然不会杀你,你的命可值钱的很,能做很多事。”

  季怀真冷冷回头,不为所动地看着燕迟,见燕迟正慢慢站起。他本就被人喂了药,手脚气力全失,起身动作极为艰难,更不提脚踝是刚接上的。

  从前在这处的犯人不知受了何种酷刑,血喷满墙,滋润出一墙的苔藓,燕迟的手一扶上去,半分力气使不上不说,反倒手掌一滑,狼狈摔倒在地。

  这一摔,摔得季怀真心跳也漏了半分,险些原形毕露,控制不住迈出去的脚。

  可季怀真到底是季怀真,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他的心痛到拧成一团,可身体却一动不动。

  燕迟非要站着同季怀真讲话,扶了几次,就摔了几次,如同儿时学步般,摔得越狠,起得越快。最后他双臂攀着地面,往前匍匐几步,拽着季怀真的锦衣华服起来了。

  “我要你……把……把话说明白,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在乎……在乎什么,哪怕今日我死在这里,你……你也无动于衷?”

  季怀真低头一看燕迟在他衣袖上留下的血掌印,轻轻抬手一推。

  燕迟晃了两下,又忙颤抖着拽住季怀真的衣袖站直。

  他脚腕处剧痛钻心,只是直直站着便已冷汗流了一身,整个人抖若筛糠,随时会摔倒,可他硬撑着一口气,再不想被季怀真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

  “你连站都站不稳了,就算我把话说明白,又能如何?”季怀真伸手,慢慢掰开燕迟拽着他的指头,“我许你一句真话,然后呢?你凭什么要我不管不顾丢下亲人性命,至销金台几百人于不顾许你一句真话,凭你那个虚无缥缈的凭栏村?”

  燕迟一怔。

  季怀真猛地一挥,将燕迟推倒在地。

  “你有什么,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连兵权都没有的外族皇子罢了!你大哥不受父亲宠爱,可也知道聚集自己的人马,你三哥不止有兵权,人家还懂得利用母族优势,他们二人哪一个不比你有心智,有手段?你拿什么和他们二人争。”

  燕迟正挣扎着站起,闻言突然不动了。

  季怀真整个人紧绷着,眼睛充血,冲燕迟疾言厉色道:“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你儿时有叶红玉护你,叶红玉死了,还有你大哥和巧敏护着你,可现在呢?你可为自己的族人担起一丝一毫应尽的责任了?我是个齐人,你可明白我是个齐人?!是我这个齐人设计将你收押下狱,又利用你逼退你夷戎的兵。你应当记住我这张脸,让我付出代价才是!你于夷戎无用,于大齐无益,难道仅是嘴上说说,凭栏村便能拔地而起了?你又可知,自己在别人眼中有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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