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那这位先生真是年少有为了。” 许初正要谦逊,陆元朗正色说到:“我家先生的医术,可当得起‘独步天下’四字了。左右无事,不如请先生问问掌柜的脉,有病治病,无病益寿啊。” 此时茶棚中热闹,便有人朝这边看。许初自然知道陆元朗的用意,只是他脸皮薄,这等令人瞩目的事令他后背都烧燎了起来。 “哈哈哈哈——看个病二十文、五十文,咱们可看不起呀!” 陆元朗看了许初一眼,许初便明白。“老人家,左右无事,问个脉而已,不收您的钱。” 掌柜的听了许初这话便坐下,一时间侧目的人更多了,都嗑着瓜子、喝茶看热闹。 “老人家问题不少,好在没有要命的。头一个是晨起时头晕,第二是饭后胀气、胃痛,第三是夜起多次,不能安睡。” “哎呀,正是如此!不知小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问脉问出来的罢了。” “诶我说老林头,”那茶客中有人高声道,“你怎么帮着个外地人糊弄起大家来了?!你们一唱一和的,当我们是傻子呐?”
第32章 野郎中和大骗子 陆元朗道:“你若不信,可自来请一脉。” “来就来!”那汉子走过来,将两个铜板拍在桌上,“哪个野郎中敢要二十文呐?就这些,多了,不给!我还实话告诉你,老子有个心疼的毛病,你若能看出三七二十一,我才服你。” 许初一笑,请他伸手。 “尊家心不疼,”许初收回手,肯定地说,“是头疼。” 那汉子傻了眼,待要承认,又不好意思,陆元朗见状问许初道: “依先生看,他还有多久的活头?” 那汉子吓了一跳,连众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许初看陆元朗的眼神也能猜到他的意思,不禁想这陆庄主心思当真活泛,将人情世故拿捏得分毫不差,脸皮又厚,说起谎来都从容不迫。 许初心想,他这头疼不是个大问题,去痛倒是容易,便顺着陆元朗说:“若不治,不过三年二年罢了。若要治时,几针下去也就没事了。” 那汉子脸都白了,许初正要开口说给他治疗,陆元朗忽然淡淡道:“那太可惜了,看他也不像拿得出诊金的。” “谁说我出不起!不就是二十文吗!治得我好时便罢了,若治不好,将你两个告到官府!” 那汉子住在附近,不一时取了钱来,许初就为他针灸。这一番闹下来,围观的人更多了,待银针全部拔下,那汉子惊奇地摸摸头。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许初叮嘱道:“今后注意,不要动气、早些休息,以免再发。” “再发时,若遇到我家先生还好,不然这世上再没几个人能救你性命了!” 许初给掌柜的写了个方子,换了两碗茶、几个点心。吃完了许初便问陆元朗走不走。 陆元朗低声笑道:“我是跟班的,先生怎么问起我来了,”见许初脸红,陆元朗便笑,又道,“不急,再等等。” 围观的人散去,慢慢传开这件事,陆元朗在等着有人上门请脉。不一时,一位穿着光鲜的男子来了。 “哟,李大官人,今日怎么光临小店?您快里头请!我给您倒杯好茶!” “听说有个神医,来过你店里?” “正是,这不,还在那坐着呢。” 那官人冷着脸,瞧了瞧陆元朗和许初,回头给了小厮一个耳光。 “你是昏了头!一个白面小子自称神医你也敢来告诉我!” “不是,小的亲眼看见他把张武的病——” 于是又挨了一个耳光。 “给什么猪狗治病的杂种,也敢往家请!” 许初看陆元朗,想看他怎么办。陆元朗面色平静,一贯的深藏不露,但许初却觉得他真的动气了。 正忐忑时,陆元朗开口叫住那人:“这位官人!家中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啊。” 那姓李的骂道:“你小子乌鸦嘴!”说着便挥拳要打。 陆元朗接住他的拳头,那人还在发狠用力,手臂却半分也动不了。陆元朗气定神闲地握着他的手腕说到: “我看你面相主于病人不利,虽然也烧了香、做了法事禳镇,可惜拜错了佛,若再不医治,必将命归西天。” “呵呵,依你,我该拜哪尊佛啊?!” “自然是拜我家先生。” 那李官人一阵狂笑,陆元朗手上加了些力,他便笑不出。 “你不信便罢。有一句不怕你不信:你若再敢出言不逊,这手腕就碎了。” 那人闭了嘴,掌柜的前来劝解,陆元朗松开他,淡淡道:“尊夫人的腹痛病也看遍了医生了,今日叫你碰上我家先生是一点缘分,只可惜你命星太低,金乌易逢、玉绳难再,过了今次,尊夫人的血也就流干了。” “你、你到底是算命的还是开药的?!” 许初听了也大惊,陆元朗怎么知道他家谁人生病、有何病症的? “在下是跟班的,我家先生——”陆元朗看看许初,“是救命的。” 那人看看他,又看看许初,眼中有动摇之色。“反正无事,就请你们给拙荆看看吧。” “若要看时,”陆元朗笑道,“先拿银子来。” 那人看着他,挥手招呼小厮,将二十文放到了桌上。 陆元朗看也不看,只顾饮茶。 那人又加到了五十文。 “若要请我家先生去,”陆元朗伸出手晃了晃,“五十两。” “你是疯了吗?!” 姓李的虽是说着,刚刚被陆元朗拦住的拳头还疼得钻心,不觉气也弱了,不敢再争,只是拂袖便走。 许初本以为陆元朗要敲他一笔,毕竟若真拿下他,他们这对江湖游医也就不用再扮了。不想陆元朗并不阻拦,直到那人出了门去才朗声道:“明日再来就是一百两了。” 下午他二人也不再出诊,陆元朗带许初回客栈休息,显然是胸有成竹。 “这种人有些钱财就瞧不起人,你若要得少了他还轻看你,要得越多他心里越信。”陆元朗给许初解释。 许初疑惑问到:“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底细的?” “你记不记得咱们初来时看到做法事的僧侣?这一个小小县城中有几家请得起这么大法事,又能有几家像他这样的富户。他进来时我闻到他身上的香灰味儿,就更加笃定了。他既然信这些神鬼之事,我便用神鬼命数、面相五行等唬他。” “那你怎么知道他家生病的是夫人?又知道她腹痛流血?”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刚刚就混在围观的人群中,是他和身边人商议请你回去给夫人看病,我听见了。” 难怪陆元朗刚才不走,要在那里等呢。当时堂中哄闹一片,各说各话,许初压根没有关注人群中的话。昨日房中进了贼他也没有察觉,这个耳力他跟陆元朗是比不得的。 “我倒没有听见。” 陆元朗笑道:“遂之忙着不好意思呢。” 我这脸皮哪有你厚。——许初暗想,陆元朗这一日笑吟吟的,不知看了他多少笑话。 他将此事反复琢磨了几遍,不得不佩服陆元朗的练达之处。“唉,我原以为陆庄主是个危言危行的正人君子……”许初故意顿住了。 “没想到——?” “没想到,竟是个满嘴胡话的骗子,算卦看相的神棍,坐地起价的奸商。” 陆元朗大笑不止,许初也跟着笑,笑够了陆元朗说到: “遂之性子太好,被人轻侮了也不着急。那李大官人进来时神色焦灼,我若不是看他爱妻心切,才不会帮他。今日他就算回来咱们也不见,拖到明天再说。” 许初无奈笑道:“元朗算来算去,恐怕少算了一样。” “是什么?” “他家娘子的病,我若治不好可怎么办?” “还有遂之治不好的病?” “你把我当什么了,”许初笑道,“人有生老病死,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啊。” “你说的也是。一向只见遂之妙手回春,我竟忘了这一点。你放心,大不了咱们两个打出来就是。” “若果真是不治之症,我尽量想办法让她暂时好转些,你我好借此脱身。还有,这失血症是最不能拖的,他今日若来,咱们立刻就去,如何?” “好。” 许初听了更觉心安,陆元朗却又笑了起来。 “元朗笑什么?” “我想如果真的救不了她,那李家又蛮横,咱俩跑出来也不能在杨泉县待了,只好上马跑路,这店钱可要拖欠了。”
第33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样跑了,跑去哪呢?陆元朗岂会是拖欠店钱的人。许初心想,他身上只有那两枚金针值钱,当了倒是足够盘费,可那是师父留下的东西,他实在舍不得。 “若如此,咱们再去哪赚钱呢?” “遂之放心,实在不行,只能我去街头卖艺了。” 许初知道他是说笑,堂堂陆大庄主、江湖第一的剑客,当街卖艺? “元朗穿着太素了些,若像别的老爷、公子,身上带些玉佩金坠,随便当一个,也就值钱了。” 陆元朗笑道:“我嫌那些东西累赘。在家里还好,出门行走多有不便,还白白招人眼目。” 正在说着,店伙计上来说李大官人找。许初听了便要下楼,陆元朗拉住他,站在二楼栏杆处向下望。 “李大官人来所为何事啊?”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特来请那位先生为拙荆治病。” “乡野村医,入不得您家高门大户,李大官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人在楼下吞声踯躅,而后下定决心抱拳行礼:“适才在下多有得罪,二位勿怪。” 陆元朗这才让许初下楼,随那姓李的到他宅邸去。 李家带他俩直接到后堂去,也不再避讳,直接将床帏掀开了。许初看了便是一惊,那妇人面上几无血色,唇色发青,看到来人只是略睁了睁眼,话都说不出了。 一旁的侍女说到:“我家夫人自从小产后即落血不止,已经两个月未曾下地了,前些日腹痛难忍,直喊着‘肠子断了’,这几日是连哭喊也没力气了。” 许初听了心中大定,心想不过是一个产后出血,还有得治的,便请来脉枕。 还未及问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进来,那李大官人便迎上去叫“母亲”。 “听说又来了个神医?看得如何啊?” 许初行了礼,说到还没请脉,那老妇便在一旁坐着看,陆元朗则打量了这老妇几次。 稍一切脉许初就变了脸色,缓缓收回手,同陆元朗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初请他家人到外面谈话,避开病人。 “恕在下无能,娘子的病,恐已无回天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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