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听得入迷,问到:“是什么交易?” “他给我两个选择,来换与枕霞山庄暂且的相安无事。其一——”陆元朗低头一笑,“他让我娶了他的妹妹。” 显然陆元朗并未选择这一条路。许初疑道:“元朗为何拒绝呢?” “我明知那是个奸细,难不成娶回家里一辈子防范着?每日回家看到这么个枕边人,也未免太堵心了。那王扬海自然知道我难答应,专门将他妹子请出来与我相见,是个绝色的美人呢。你今日可见了宋三小姐?若是她见了那王扬海的小妹,恐怕也要自愧不如吧。”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未必不是他的第十关呢。” 陆元朗放声笑道:“遂之总结得好。” “那第二条路是什么?” “第二条啊——他要我,替他杀一个人。” 陆元朗声音低沉了些许,显然并不以此为傲。许初试探问到:“是谁?” “莫德音。” “为什么?他们有什么冤仇?” “这个我至今也不清楚。都传闻王扬海武功超绝,就是有冤仇,他未必不能自己报得。其时莫德音是江湖排名第一的前辈,王扬海要我一定在武林大会上当众打败他,我想是要我死于莫德音的手下,或者侥幸赢了,得了这个第一的名号。这么多年来我不愿显扬,从不到武林大会上去争排位,他这一计令我前功尽弃,不得不将自己树成靶子。” 许初思索着其中的利害关系,陆元朗叹到:“遂之有所不知,自那以来,到枕霞山庄来向我挑战的江湖豪杰也不知凡几,好在最近天寒,又适逢武林大会在即,这才消停了几个月,不然我这个伤,是瞒不住人的。” “元朗何不效法王扬海,也设个九关?好歹挡掉一部分人。” “哈哈哈哈——遂之与我想到一处了。我只设了一关,只要来人能够在二百招内打败庄中一位教头,我便与他交手。” 许初赞到:“这招好!既不像九关那样显得怠慢武友,被人怀疑是个车轮战术,又能快速挡掉一部分平庸之辈。” 这话说出了陆元朗未明说的用意,陆元朗不禁挑眉一笑。 “遂之啊,此事极少有人知道,毕竟被人当作剑使,虽是保全山庄的无奈之举,但我实在脸上无光,还请遂之为我保密,听完笑过便忘了吧。” 许初登时保证,心中却惴惴不安,不知陆元朗为何一再以秘密相托。 “那是自然。只是既如此……元朗又缘何告诉我?” 陆元朗笑道:“与许先生相识以来,在下每日皆是病恹恹地躺着,怕遂之以我为草包,因此谈些往事,不过借机吹牛罢了。” 许初被他逗得发笑,连声说“不敢”,二人笑够了,许初继续问到: “那这王扬海此次来有什么目的,元朗猜到了吗?” “他啊,是来给我送人的。” “送人?” “正是。他网罗了一班伶人,听说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俊男美女,打我们上次别过就开始加以训练,专门照着我的喜好调教,非要将我拉进他的美人陷阱不可。” 陆元朗说得云淡风轻,许初听了却忧心忡忡。他知道陆元朗很清醒,但壮年男子血气方刚,谁又没些轻狂之举?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量身定做的绝色,到时温香软玉在怀,谁能坐怀不乱呢。 这么想着,许初眼前已经浮现出陆元朗在花团之间左拥右抱的景象,心头没来由地发堵。 “那元朗打算如何拒绝?” “不拒绝。” “什么?!” “是啊……他的妹妹,我还可以谦让推脱,一班子伶人,倒不好拒绝了。再说知道眼线是谁,总比不知道漏洞在哪要好。” 许初心中忧愁,没有答言,片刻,忽然问到:“元朗怎么知道他的计划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口味喜好,我就怎么知道的他的计划。” 是了,王扬海能在枕霞山庄安插内奸,陆元朗就不能将眼线打到对方身旁吗? 陆元朗心情不错,似乎并不将明日的会面当作大事。“既然已经晚了,你我不妨放开性子,就在这山上再跑几圈,如何?” 许初应了,跟着陆元朗一扬马鞭,两匹好马奔驰起来。马蹄飞雪,踏着青青草地,衣袂飘举,沐浴融融春光,人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等陆元朗尽了兴,二人停到山门前,那寺中已是出门的多,进门的少了。 这洪洞寺没有正殿,就在悬崖峭壁上掏了个洞,里面供上佛像,崖上搭了屋檐,佛前摆放桌案、香炉、蒲团等物,也是一个奇观。 二人拜了两拜,陆元朗便引许初在寺中闲逛。之前远远就看到院中满树红霞,进来方才发现,那不是花朵,而是缠上的红绳和荷包等物。 此时边上还有几个老妇在售卖这些物事。 “红绳一系,恩爱一世,红包一挂,百年佳话啦……” 陆元朗告诉许初,这洪洞寺求姻缘是最灵的,前来供奉参拜的络绎不绝,又问许初要不要试试。 许初站在树下抬头望,一树飘摇,正如小儿女那些太易失算的心思。 “元朗也求过吗?” “没有。我对这些神佛鬼怪等事,向来是敬而不敏。” 正说着时,一名老僧认出了陆元朗,看起来是个寺监样的人物。 “陆庄主,阿弥陀佛。这位可是陆庄主的朋友?也要求个姻缘吗?后殿陆庄主所供的姻缘锁,老僧着人日日擦拭,陆庄主勿念。” 陆元朗面露尴尬,许初偷眼瞧他,憋着笑。 “既如此,晚生也供奉一个吧,有劳师父。” 那僧人法号空音,着一小徒去取了把铜锁来,问许初生辰八字要篆刻什么。 Hela 许初本是为了解陆元朗之围才随口要的,心中又不曾有什么意中人,便让空音不必篆刻。 空音和尚引他二人到后殿,将许初所供之锁奉在了陆元朗那个旁边,许初打眼一扫,那锁上所刻八字当中竟占了四个“酉”字。 许初一诧,看向陆元朗,身旁人只是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许初连忙跟着行礼,弯下腰时想,虽是随口要的,但也不好白白供在这里,便在心中默念到:就请菩萨赠陆元朗一段好姻缘吧。 起来时许初看向陆元朗,刚好陆元朗也在看他。二人别了空音和尚出来,陆元朗摇头笑笑,无奈叹道: “遂之可莫要笑我。” “怎么会呢,元朗用心足赤,我很佩服。” 自打收了那五百两银票,许初就盘算着去盘下那处早已相中的宅院,开一家医馆。之前还觉得那一日遥遥无期,不想陆元朗几句话替他牵了个线,就让他的愿望至少提前了十年实现。 像陆元朗这样的人物,想要什么会得不到满足呢?伸手即是天下,他却能克己自制,这是多么难得的心地。 或许他不该担心陆元朗会着了王扬海的道,毕竟陆元朗的心思都在顾瞻顾酉郎身上,即使被对方伤害至此也始终不渝,又怎会为那乱花迷了眼。 许初忽而万分好奇,那顾七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竟能得到陆元朗这么珍贵的拳拳心意。 只是这份好奇里,还包含着他彼时尚未察觉的,一份嫉妒之心。
第19章 你好爱他! 出了山门,外面还有许多人郊游踏青,采花折柳,陆元朗和许初二人也闲逛了一会儿。忽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屈膝行了个礼,点头哈腰地拦住他二人。 “两位官人大福大贵!我观二位面相,方才所求之事不出今年必将心想事成,若要仔细看看,可到小人摊子求个签,面相、手相、八字、姓名小人无一不精——” 陆元朗掏出几个铜板给他,说声“借你吉言”,便带着许初离开了。 “再不走,他就要说些什么最近必有血光之灾之类的凶事,骗你花钱消灾了。” 许初笑道:“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呢?” “就是真的也不过凑巧罢了。江湖中人,见些血光还不是常事么。” “诶,那是什么?” 许初看到山脚下立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尊石像,陆元朗带他去看。 走近时,发现果然是尊人像,大约有两人高,边上还有一座碑亭。 “传说当年瘟疫流行之时,有神仙下凡赐给药方,并开设药棚分发汤药,救了北地的百姓,因此瘟疫过后百姓便在洪洞寺旁为他立了一像。” 许初抬头细看,见那石像形貌像极了他的师父。又到碑亭细细读了那石碑,上面说那仙人自称“裕如真人”,更加确定这就是余逸人。 “我本来不信,但小时家父常常对我说起此事,还说仙人是他亲眼所见,乘风而来又羽化而去的,怕后人忘却,便着人勒成石碑,又建了这座碑亭。说起来,若不是那份药方,我大概也就死于当年了。” 陆元朗说完便俯身行礼,许初也拜了三拜。 二人下山时天已将昏,沿街店铺纷纷上板打烊,行人归家脚步匆匆,暮色里传来清亮的笛音。 转过一个弯角,原来是一名少年正在吹笛,边上的老者拿了个破碗颤巍巍地向路人行乞。许初并不在意,正准备过去,却见陆元朗住了马,立在人群外看那少年。 许初便也认真看他二人,见那老者虽衣着残破,少年身上却还完整,头发梳得油亮蓬松。那少年注意到了他二人,抬起了头,那长相清秀俏丽,神情淡定无惊。 许初又看向身边人,只见陆元朗盯着那少年看,如被勾走了魂魄一般,眼底闪烁,尽是难以置信。 “街上人都回家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卖艺?” 陆元朗下了马,往老者的碗里放了几个铜板。 “我们爷俩,是从外地来的戏班子,因为在邯县搭台时,不知县太爷有丧事,冲撞了贵人,县太爷一怒之下将班子拿了。只有我二人当时在后台休息,躲进人群,不曾下了大牢。余下的人都挨了板子,至今还关着。我俩无法,只好沿街卖艺,乞得几个钱买干粮,慢慢往家走着。” 老者说这番话时,陆元朗仍旧盯着那少年看,少年也不怕,兀自吹他的笛子。老者见状,招呼少年过来行礼。 “你叫什么?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这话是问那少年的。 “小的叫做杨柳依,原有一个哥哥,因为家里没米,将我卖给了戏班子,我也不认他了。” 陆元朗点点头。“那是你的本名吗?” “小的本家姓郑,没有名字,别人都唤我‘二子’。” “家中既然无人,不如留在蓟州跟着我,如何?” 那少年立刻跪下行礼,连嗑了三个头。老者张口欲言,陆元朗将一锭银子放在他手心。 “这些银钱,就给老伯添些盘缠吧。”
90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