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戍见势连忙翻身从马身上下去,转跳上了马车。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桃榆抓着霍戍的手,将脑袋栽他身上:“手脚也没力气,想睡觉但是晃荡得头晕。” 霍戍抱着怀里软趴趴的像是失了骨头的哥儿,伸手探了探桃榆的额头。 温度倒是没什么异常,可听了大夫的话,凡事他也不敢马虎分毫。 “许是昨日失了血,缺氧头晕。” 霍戍抱着人,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头地势平坦开阔,不然就在此驻扎,明日一早再出发。” 桃榆攥着霍戍的衣角:“嗯。” 霍戍闻言眉心微动,不过也未曾多说什么。 他把桃榆放平在马车上,转出去叫停了队伍。 大伙儿都有些诧异作何突然停下,这从马场出来不过十里地的距离。 “出什么事了么,霍哥?” 霍戍直言:“桃榆有些不舒服,这两日羊肉吃多了上火,昨天夜里流了不少鼻血,今天一大早又赶路许是有些吃不消了。” “啊?” “纪大夫没事吧?” “今早怎的也没同大伙儿说一声,车马还赶的那般快。” 虽是觉得有些好笑,但一行人还是纷纷关切起桃榆来。 葛亮道:“那大伙儿就在这边扎营吧,好好休整一下明日一早起来赶路,左右北域天亮的早。” 诸人于是就此扎营,纪文良连忙跑去看桃榆。 桃榆见大家那么关切他,不免有些心虚。 他望了一眼来路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若是有缘,就叫那小子自寻来见上一面吧,扎营的路程也不算远。 若没来,他也尽人事听天命了。 桃榆在马车上装着虚弱,营帐搭建好后,霍戍直接将他打包进了帐篷里。 北域这边多有使帐篷,料子一应都要好不少,霍戍重新采买了新的帐子,比之先前的要牢固防风的不少。 入夏了落雨来不得了,换了新的料子用着碰见大雨天也能安心不少。 天暗下来风也大了起来,桃榆从帐篷里探出脑袋,平阔的草原与天相接,更是一望无垠。 营帐的火堆燃着晒干的牛马粪便,和他们自己带的一些柴火,噼里啪啦。 火星子在旷野的风中飘远。 漫天的繁星毫无遮拦的明亮洒在天空。 桃榆看得有些痴,他正想折返回去拿个斗篷披上出去转转,忽然听到一声慌张的吼叫:“霍哥,马跑了两匹出去!” 正在烧火的霍戍倏然站起:“往哪边跑了。” “山林那头,葛亮和田富已经去追了。” 王勇焦急道:“那马刚才还好好吃着草,突然就踹了去喂草料的人一脚跑了起来,他们一个会骑马,一个不会,我怕他们两人追不回来!” 霍戍未曾多言,抬手吹了一声哨响,大黑驹不知从哪个方向跑了过来。 他翻身上了马,同王勇道:“叫大家看好营帐和马,勿要再惊动马群。” “是!” 王勇的声音刚落,霍戍已经策马疾驰了出去。 桃榆连忙从营帐里头出来,望着夜色下疾风而去的身影,紧蹙起眉头。 这天黑路生的,可别出点事情。 “桃子哥你醒了?没事吧?” 桃榆摇了摇头,有些担心霍戍。 大伙儿也都有些焦急,人出去了没回来都有些坐立难安,不停的望着霍戍葛亮走的方向。 这一匹马就是几十两银子,还没出北域就跑丢了两匹,损失可就惨重了。 先前还光顾着高兴,全然沉浸在弄了这么许多的马匹上,这朝马跑才叫大家冷静下来。 “我们都没有管理马匹的经验,对骡子牛驴的那一套不尽都能使得上。会骑马的就霍哥跟葛亮两人,这可有些棘手了。” “是啊,牲口货物不比货物死的不动好管理,赶着这么些马回同州也是够呛。” “唉,早晓得便多练练骑马训马的功夫了。” 大伙儿心里没个着落,殷切的盼着人能把马给带回来。
第64章 “田富别过去,当心那边是崖壁!” 越追马跑的越发快,眼看着有了逃跑的马的影子,两匹脱缰的马却是径直朝着一片黑洞洞的野林跑去,惊起了一片林鸟。 葛亮连忙喊住下了马想要去拽住缰绳的人,霍戍听到声音随后也赶到。 “霍哥。” “野林路段不熟,有暗坑,别追的太急,自身安危要紧。” 霍戍交待了一声,扯着马进林子去。 他拍了拍大黑驹的脑袋,示意他寻着同类的气息和声音跟着走。 林中树木笔直高大,若是秋时还好,树叶掉落,轻微踩到也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如今初夏,正是树木繁盛的时候,林地间都是新草,马践地声响也算不得大,寻起来不易。 影影绰绰之间,忽而一道影子闪过,旋即发出了马匹的哼哧鼻息声。 听到动静的三个人连忙循声而去,月光下,只见着有两个瘦高的身影已经跃身骑在了逃走的两匹马上。 马匹被抓住缰绳受其挟制,使着脾气甩了几下脑袋,未曾将背上的人甩落,反倒是被扯得紧,训斥之下又恢复了温顺来。 然则林间的灌木丛里,陆续的冒出了三四个体格高大的身影。 田富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埋伏在了此处的人影,心头鼓鼓直跳,不知这帮人是何目的,大气不敢出。 葛亮紧盯着这群不知来路的人,鬼鬼祟祟出现在马场附近,多半是盗马贼。 他扯出弓,负手从身后抽出了一支箭,让田富躲到他的后头去,冷声道:“那马是我们的,若识趣便放下马自行离去。” 对面的人未曾应答,反倒是扯着马往三人的方向过来。 葛亮见状立马绷紧了弦,想要放箭出去震慑住几个人,不想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箭。 “霍哥?” 葛亮诧异的看向居于马上的霍戍。 正疑惑他的反常举动,一声悲怆的哭声先行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哥……” “这去了这么些时候怎的还不见回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然我看看去!” 营地里的人左等右等的没等着人,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大伙儿心头不免焦急。 正当是几个人商量着骑着驴子去看看时,田富的声音远远的从原野上传了过来:“我们回来了!” 大伙儿听到声音立马安静了下来,赶忙循着声音过去看,远见着几道身影朝这边来。 “马找回来了,太好了!” “只是我怎么见着来了好些人?” 桃榆跑上前了些,夜里原上的风吹得衣袖簌簌作响,头发也扬的发乱。 马蹄声止,霍戍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冷硬着一张脸,扯着个人朝桃榆的方向推去:“找点外伤药给他。” 桃榆看向面前的男子,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也黑乎乎的许多斑驳的泥淖,一身破烂葛布,火光下隐隐还可见身上的伤痕。 低着个头,像只去打了架回家还挨了训的大黄,又有些像方才从难民营里提出来的流浪汉。 不过看眉眼,年岁似乎并不大。 个子很高,虽是低着头,桃榆也要微微扬起下巴才能看见他的脸。 桃榆打量完少年,转又抬眸看向了他身后身形还要高大许多,肃着一张脸的霍戍。 这么仔细一看,两兄弟长得还真是……两模两样~ 桃榆摸了摸鼻尖,未曾多言,只道:“你跟我来吧,拿药把伤口清理一下。” “文良,你去找一身干净的衣裳,外在取些刚才烧的热水来。” 纪文良尚且还有懵,怎么出去三个人,回来了九个。 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此时还是分得明白轻重缓急。 他应了桃榆一声,连忙去取衣裳。 桃榆去帐篷里把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子给拿了出来,纪文良已经手脚快着去把干净的衣服准备好了。 霍守站在火堆前,仰头看了看立在一侧的霍戍,见人拉着一张脸,想说什么可又不敢开口,转吊着个脑袋。 “阿戍,这、这是乡里剩下的还联系得上的人。” 范伯领着几个人一一见过霍戍,年纪小的不过十五六,大的三十出头,小的对霍戍已然没有了什么印象,年长的倒是凭借面向还能描摹出以前的少年郎。 “我们此番过来是想把阿守送来见你,再者便是……” 范伯顿了顿,有些难以开口,他们几人追来实属有些冒昧。 若是霍守和霍戍两兄弟关系和睦,倒是还有得人情所谈,可村里人都晓得霍家是何情况。 当初霍戍的母亲带着他嫁进霍家,夫妻俩生了霍守以后,对两人是显而易见的亲生与非亲生之待。 同样两个孩子,一个受家中百般宠爱,送去私塾读书学字;一个却要在家中劳作干活儿,鲜少理睬。 孩子也不是傻子,心中怎能没有隔阂。 后头霍戍大了些便离家去原上打猎,有了谋生的手段,十天半月都少有回来一次,性子寡淡,与家里人的关系愈发浅薄。 他们这些同乡人虽不知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到底有些什么事,不过那些过日子的鸡毛蒜皮也能估摸一二。 范伯劝过霍家人几句,可是到底是旁人的家务事,说了人家也未必听。 说多了反倒是还遭人恨。 今日霍戍对霍守避而不见,他现在还厚着面皮带着大家伙儿来寻,实在是难开口求情的。 可是再难于性命跟前也无足轻重,村里人所剩无几,在马场上受人磋磨,又还能熬上多少日子。 既今有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也当尽可一试才是。 即便是霍戍不答应,他们也算是为生而谋过了,不叫后头想起失悔。 范伯咬紧牙道:“听闻你如今在南边做生意,若你不嫌,我们想过来跟着你干。” “是。”立有人接腔:“苦累我们都无妨,马场不把我们这些人当人。多的我们都不求,只想能活个人的样子!” “我们工钱可以不要,只要能跟着你混口饭吃,阿戍,是生是死我们都乐意。” 霍戍看着几人未置可否。 其实在林子里见着范伯带着人来时,他心里便估摸出了他们的打算。 同州前来的一行人虽是各自忙着,却都好奇着这些人的来头,从葛亮口中得知是霍戍的同乡,不免都有些意外。 听说而下在马场做事,马场上是如何对待马奴的,今天他们在马场上也晓得一二。 虽是南北之别,可说到底都是穷苦之人罢了。 他们此番若是未曾跟霍戍葛亮出来做生意,只怕是也要卖出田地,沦做地主大户的佃户奴仆。 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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