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隔壁村的周家老二相见了桃榆以后很是满意,可里正又未曾再叫他前来,便带着周里正今日过来想把亲事说一说,探探纪家的口风。” “不想父子俩刚好在路上便听见村里人嚼舌根,周里正听了这些难听的话一下子便恼了,自觉面上无光,在村道上骂了好几句,连纪家的门都没上,扭头就走了。” 元慧茹正巧在地里赶着热闹听到了这些话,她一声儿没敢坑,赶着便回来想告诉霍戍。 这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哥儿乍然这名声,可叫他还怎么说人家,让他怎么活。 元慧茹都快愁死了。 霍戍听完当即便冷声道:“不可能。” 且不说桃榆张口闭口的礼数教条不会让他做出这种逾矩的事情,即便是他不那么重礼数,尤凌霄甜言蜜语百般诱惑也不可能有这些事。 “他们两人真要有这些事,纪家绝不会答应退婚。即便是尤家另有高枝用着手段想悔婚,纪家就是闹在明面上两家难堪也一定不肯,怎么会那么干脆平和的就退了亲。” 元慧茹听霍戍这么一说,茅塞顿开: “是啊。当时里正在集会的时候只简单的说了一嘴,这事儿虽新鲜,可在长赋税面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了。村里人虽议论,却也没说几句,都觉得是尤家中举高升变了心意,可毕竟是咱村大户的新举人,谁也没敢拿在明面上多嘴。” “现在看来,倒是里正有意在那时候宣告退亲的事情,就是不想村里人过多的议论。” 既知现在的流言是假的,元慧茹便不明白了:“那大伙儿怎还一下子便传出这样的话来,明晓得那是里正家的孩子,竟也不怕得罪了里正。” 霍戍闻言当即问道:“为何说得罪纪家,难道就不得罪尤家?” “外里说、说桃哥儿姿色好,有意以此拴住尤家二郎,说什么只怕两家悔婚也是怕桃哥儿那样的耽误着了尤家二郎科考云云……” 元慧茹叹了口气:“这人也就爱听那么些阴私之事,也不管真假,只图个乐呵,却不知自己闲碎听乐间已然毁了人。” 言罢,她看向霍戍:“阿戍,这可怎么是好啊?” 她试探道:“现在纪家俨然成了是非窝,你若是喜静嫌麻烦,那、那先前的打算也便罢了。” 霍戍眉头紧缩,这风声一边倒向,未免也太有失偏颇,他应元慧茹道:“我不怕麻烦。” 元慧茹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意,也更是赞许的点点头,倘若霍戍嫌事就此远离纪家,她反倒是心里有些异样。 既是出言说爱慕,遇事即退缩,未免也太没男子气概了。 “那不妨干娘准备着,请个媒人上纪家提亲?” 元慧茹想着:“也不能叫村里人觉得桃哥儿没人要了一般。” “此时提亲,和乘人之危没什么两样。” 霍戍道:“即便是要去提亲,也不能再这关头,得先把这事情先解决。” 元慧茹凝起眉头:“这一人一张嘴,可如何解决,总不能去堵住吧?” 霍戍没应声,片刻后,他道:“我想办法。”
第26章 “小六,这外头说的事情,究竟是真还是……哎。” “我们不是来质问你的意思,一大家子的人,遇上了事儿总得自家人先晓得嘛。” 暗些时候,纪家几房人都上了纪扬宗这头来。 纪扬宗是纪氏一脉里男丁中的老幺,家中排行老六,前头还有几个哥姐,下头也有弟妹。 这朝几个兄长都来了屋里,问询桃榆的事情。 也不怪着急,一脉出来的孩子,堂兄妹间一个名声外损,旁的多少也会受到些影响。 虽不似早年间那般连坐都给坏了名声难以嫁娶,可今下讲究的人家还是会看同一氏族的孩子的名声。 纪扬宗上头的几个兄弟家里不乏有哥儿姑娘的,如今年龄正好说亲待嫁的也有两三个,出了这档子事情怎么能不急。 “压根儿就没有的事!” 纪扬宗气骂了两句,他忙了一天回来,还是见着桃榆急匆匆的跑回家才晓得周家父子俩来过村里,立即唤大牛去打听。 他也是兄长赶来家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晓得外头竟传出来了这么不堪的话来。 “那到底是咋的嘛,当时你一身不吭前去尤家退了婚我本就不赞许的。好好的婚事给退了,外头人是要说的。” “你看,现在说得也忒难听了!” 纪扬宗尚且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几个兄弟便相继都过来了,一番追问,闹他更是火大。 “大哥不赞成,究竟是怕解除了婚约失了利,还是为着名声,怕是未可知!” “欸,都是一家子,说这些话来。小六,怎么这么跟大哥说话。” “你看小六,我好生来问他怎么回事,他竟是端着里正的派头训起我来了!” 你一嘴我一言的,眼看着就要吵起来,黄蔓菁瞧说得越来越不好听,连忙把桃榆送进去了屋里。 “阿娘……” 桃榆拉着黄蔓菁的衣角:“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别急,先在屋里好生待着,娘不叫你出来你别出来。你几个伯伯也是忧心堂兄堂姐,过来想把事情弄清楚,没有责怪的意思。” 黄蔓菁宽慰道:“大伙儿都在急躁,亲兄弟间说话直,难免没有轻重,你避着些。” 桃榆应了一声:“知道了。” 黄蔓菁安抚的见状拍了拍桃榆的手,这才又出去。 初冬的天黑的早,不经意间夜色便已经暗了下来,卧房也变得格外的灰暗。 桃榆心里乱的很,心不在焉的坐到了妆台前。 好不易从与尤凌霄的退婚中走出来,不想这才过去多少日子,竟又传出了这样不堪的话来。 看着伯父们那么着急的上门来,眼下便已经不单只是他们家的事情了,竟还连累上了同族之人。 尤凌霄从秀才又接连中举,家里的伯父们都很满意,爹爹先前为着他却一举退了婚,几个伯父晓得了本就不赞同。 说爹爹做事冲动意气用事,不晓得怀柔哄留着尤凌霄,又说尤凌霄今是举人了,有些气性也是寻常,自不会像以前一样是个穷酸书生任由爹爹说什么是什么。 一不顺心就退婚,丢了尤家那么好的亲事,往后尤家便要高出纪家大头,指不准儿里正的头衔还得折腾回去。 爹也没与伯父们争辩,由着他们不满说嘴,把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原本也便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想竟还出了这等幺蛾子。 想着这些,桃榆眼睛一红,无力的趴到了桌上。 家里就他一个小哥儿,不能给爹娘争气也就罢了,更甚还让他们不省心。 桃榆心里的自责愧疚,远比周家忽然转变了嘴脸对他弃之如敝履还要难受的多。 “纪桃榆。” 桃榆忽而止住了抽泣声,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唤他。 他迟疑着抬起头,看见窗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阴影。 桃榆站起身脚步有点虚浮,他扶着桌角走过去了些,看清来者时,眼眶却是更热了些。 “我没有。” 屋里没有点灯,霍戍原本以为屋里没人,待着靠近窗边时却听见了期期艾艾的哭声。 趴在梳妆台前的小哥儿几乎要与灰暗的屋子融为一体,独只抽泣微微起伏的身体方才让人能分辨出来人在何处。 霍戍看着站在不远处,眼睛通红蓄了眶泪水,声音委屈而发抖的人, 他深凝了口气,眉头紧锁。 “我知道。” 桃榆垂下了头,眼泪疏忽落下,他轻轻的吸着气。 “你又怎么会知道,是因为要偏袒我吗。” 霍戍觉得自己心像是突然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 他立在窗前,放轻声线道: “我相信你没有。” 桃榆抬眸看着隐匿在夜色里的霍戍,逆着本就微弱的光的人本就看不清脸,然则此时他却仿佛看到了霍戍认真的目光。 “你别哭,过来我同你说。” 霍戍道:“我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事发蹊跷,我才特地过来。” 桃榆听此吸了下鼻子,连忙小跑到窗边上:“蹊跷在哪里?” 他才哭过,声音有点发颤,显得格外可怜。 霍戍眉头紧锁。 他道:“你可知外头的传言在说些什么?” 桃榆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霍戍见此替他说道:“说你和尤凌霄过从甚密,有逾距之举。现今流言一边倒,原本退亲一事上替你纪家说话的转头为着尤家说话,你不觉这未免过于蹊跷,难道不似有人刻意为之,有意的散播谣言?” 桃榆虽觉得这些话不堪入耳,可大牛去打听的时候,却是如霍戍所说:“可谁会这么恶劣,敢这么做?” 霍戍接着道:“那你再想想,若是流言如此传下去,结果是什么。” 桃榆想都不想便道:“自是我名声败坏,再也没有人家敢上门提亲,甚至还要殃及一脉堂兄妹。” 霍戍道:“里正和你的叔伯们自不会允许事情发展成这样,必当想办法解决,你猜他们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桃榆凝起眉头,思索道:“一一前去找出说过这些闲话的人,问出第一个传这些话的人。” “纪家是村里大户,未曾证实的流言,即便寻去,你认为他们敢承认?” 桃榆思索片刻: “确实这个法子不太行得通,如此的话,那就要叫大家伙儿没什么可说的才行。要是这样,那就只得去求尤家,重新把这桩婚事……” 他话还没说完,自察觉到了不对劲,乍然看向霍戍:“霍大哥怀疑是尤家故意散布的流言!” 霍戍道:“我不咬定是不是尤家人做的,可这场流言未免来得太是时候,好巧不巧还让周家父子俩听见。” “你爹是里正,寻常人家虽说不至于全然在你爹手底下讨日子过,却也知得罪里正日子不会那么舒坦。村里是谁那么恨你们家,才会做出这么阴险的事情来?且还蠢得借着纪尤两家的以前的婚事做文章,现今村里尤家风头正盛,一次性得罪村里两个大姓儿,你觉着哪户人家会如此?” 桃榆心头一窒,他觉着霍戍说的不无道理,又不免疑惑: “可不应当啊,爹娘先前去尤家退婚,尤家人并未曾多做挽留。若是真舍不下这桩婚事,退亲的时候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应承,非得一切尘埃落定了又再吃力不讨好的做这些事情。” 霍戍看着那张在朦朦月光下那张不太明晰,却也从五官也能判断出是个貌美之人的脸,微叹了口气。 “我不知确切缘由和其间细则,只知人在自傲时便觉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身边的人好似也没有自己的想法唯他是首要一般。然则待身边之人离开时,他也以为不过是赌气而已,直到发现真的是铁了心要断,方才悔恨。又心生妒忌,煞费苦心甚至不择手段想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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