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普一个大瓷商,也是忙碌,除却铺面的生意照料,还得去自家的瓷窑巡看,看铺子这等小事,也便差遣了个人过来带着两人去看。 不过来的也是个管事,倒是可见得陈普对霍戍的重视。 他们看了几家铺子,地段好的铺子都不大,且也就是一个铺面,内里未有可供住宿的地方,若要住的,还得自隔些空间出来,这么一来铺子就更小了。 不过二百多两的铺面儿,属实在闹市也难有宽敞的。 虽说两三百两已经能在城里置办个一二进的宅子了,但照样也得看地段,且商铺和民宅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霍戍不如何知道同州这边的铺面价格,桃榆却是晓得。 闹市里看的这几间铺子,即便是不甚满意,可也不是寻常人二三百两可以拿下的。 若在营商那儿看问,没有点门路,得喊到三四百两去。 陈普已然很给面子了。 于是两人都舍弃了闹市的铺面。 抛却了地段后,可选的几间铺子就大了,最后选定了远离闹市,有些靠近城边,营商才建造不久的铺子。 虽只一层楼的,不过这边跟黄引生那头的构造差不多。 外头的铺面算不得大,和闹市的铺子差不多。 但后头有个天井院子,还有好几间屋子,挺是敞大的。 这头冷清,不远处营商的工队还在建造新的房舍,白日有些吵闹,周围也没有开几间铺子,生意十分寡淡。 他们不是冲着开门做生意要的铺子,倒是全然不必多思虑什么即可定下。 见霍戍和桃榆满意了,管事的也去了一桩事。 他把钥匙交给了两人,道:“掌柜的出去前交待,拿了两套瓷具要送给纪里正,二位今日看了铺子,我整好把瓷具给二位捎带回去。” 霍戍没拒绝,应了一声。 他让管事先去忙,他们走的时候自行前去瓷坊里去取。 管事的自是笑着应承告了辞。 桃榆抱着一挂长钥匙挂了三圈:“这头属实新,还能嗅着新木的味道。” 木头用的都是寻常成年木,这般价钱也指不上营商用名贵木头来建造了。 不过他们也不曾讲究这些,桃榆给霍戍盘记着要买挪些什么东西来。 这头全然就是个空唠唠的铺院儿,什么家具器物一应是没有的。 虽是个囤货的地儿,可宽阔又有院子,可以好生拾掇着弄个落脚地儿,在城里也算是有了个住处。 “需要什么你录下,到时候叫家里的人过来安置。” 霍戍想的是等秋收以后,范伯他们便可以转搬到城里来守着铺子。 铺子没有卖什么,倒是没什么可以守的。 只不过是让他们转一个住的地方。 时下同州来的老乡都住在纪家,纪扬宗和黄蔓菁倒是没什么意见,家里也住得下。 可到底是觉着他也不过是作为女婿在纪家,一行人总有不便之处。 再者他们一行人看面相便可见是外乡人,个个魁梧高大,落在村里始终叫村里人不安。 说嘴的多,传来传去的不成样子。 并非以恶意揣测,凡是村里要丢落出点什么事儿,届时定然会栽在他们头上。 地方村乡排外,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霍戍可以不在乎,但入乡随俗,始终要顾忌纪家的颜面。 还有一则,纪扬宗最为一乡里正,虽算不得什么官吏。 终究也是常与官府打交道的人,要让官府的人知道他豢养一帮子强健劳力在家中,又意欲何为。 多番考量,让范伯一行人住在城中的铺子,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两人在铺子里收拾了一阵,又去了一趟吴怜荷那儿,把赵盼的马给他送了去。 并把铺子的位置告诉了母子俩,往后有什么事情就能直接去铺子那头了,也省得再费功夫把口信儿传去村里。 这一趟忙活下来,天色又已经不早。 两人带着嘉堂瓷坊的瓷具回了家。 好在是马速快,两人前脚刚到家里后脚院子里就砸下来了大颗的雨滴子。 伴随着声声闷雷,雨越下越大,天边的闪电扯着昏黑的天色。 桃榆站在屋檐下,看着落下的雨滴溅在晒的焦干的地面上,一瞬间像是水溅滚铁上一样。 鸡咯咯咯的蹿回了圈里。 这时间快到饭点了,忙活一日的农户几乎都回了家,来势汹汹的一场雨倒是没有袭击到多少人。 纪扬宗在屋里赏玩着新得的茶具,非拉着范伯一行人叫他们试茶。 黄蔓菁在做晚饭。 等晚食过后,天已经暗了。 闪电便愈发的明亮起来,又是风又是雨的,没什么可忙之事,大伙儿洗漱了都早早的回了屋去。 桃榆回到房间发现窗子没关,雨水飘进来把窗棂都打湿了。 他赶忙过去关窗,才到窗边晇嚓一声巨大的雷鸣炸开,吓得他手一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打个雷都怕。” 一只大手贴着他的肩膀处过去将窗子合上了。 桃榆偏头,看着灯影下高大的霍戍刚从净房里走出来,微微松了口气。 他没穿上衣,只套了一条宽大的裤衩,古铜一般的皮肉上还有未曾擦干的水渍,一股子野性。 霍戍关了窗也没立即走开,就那么站在桃榆的身后,两人没有贴着,但很近。 “身上有皂角的味道。” 桃榆折过身,凑上前在霍戍的手臂上轻轻嗅了嗅。 两人同立着,桃榆只能到霍戍肩膀上一点。 霍戍顺势便将人抱到了怀里,埋下了些头,也去嗅了嗅桃榆身上的味道。 其实他不嗅也知道,桃榆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并不浓烈叫人觉得苦涩,反而恰到好处的清新,像是四月里正在生长药性还不足的草药。 霍戍在军营之中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即使离开了前线也一如既往。 不过自从和桃榆成亲以后,不知是他身上的草药味道有安眠的作用还是为何,他倒是深眠过好几回。 “大雨凉快了不少。” 霍戍感慨了一句,他的下巴贴着桃榆软乎乎的侧脸。 夏月里天气炎热,同州本就有些湿闷,稍微动弹一二身上便是汗津津的。 冬日里不必他作何,桃榆自便缩到了他怀里睡,如今天气炎热,他想抱桃榆一下,嫌热也不让他圈着。 难得是这么老实乖乖待在他怀里。 桃榆有点软的嗯了一声,依赖的贴在霍戍身上。 其实他胆子不太大,夏时的急风骤雨电闪雷鸣会叫他害怕的连头盖在被褥里。 不过今有霍戍在,他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 霍戍带着一点青茬的下巴在桃榆的脸上摩挲,不知哪里来的风吹灭了尚未来得及盖上灯罩的烛火。 屋里陷入黑暗,他由着烛火灭去,顺势拦腰把桃榆抱去了床上。 外头风雨声杂,再有什么声音也能掩盖过去,桃榆变得很松懈。 他陷在并不厚的被子上,指腹来回的碰着霍戍抿着的唇,这无疑于对霍戍是一种邀请。 很快两人便如同搓并作一根的线。 正当是桃榆觉得晕晕乎乎之际,他仅剩下的一点理智告诉他有点不对劲。 他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霍戍。 头顶的声音有点发哑:“怎么了?” 桃榆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又拿了天因给的那东西?” 霍戍没有回答,桃榆也不是傻子,有没有自也还是能分辨一二。 见此,桃榆道:“你不知道用这个就没有孩子了么?” 霍戍应声:“我知道。” 桃榆闻言不知为何觉得后背有点冷,一下子叫他身上的热度消了去。 他拨开霍戍,慢慢坐起了身,任由着被子从胸口前滑落。 他看着眼前不太明晰的人,也不甚能看清他的表情。 “阿戍,你……你不想和我有孩子么?”
第72章 霍戍面着定定望着他的人,黑暗之中只能描摹出脸的轮廓,即便是不能看清面容表情。 从那句不可确信又似乎有所怀疑的话问出口时,他也能想象到桃榆是何种不高兴的神情。 霍戍拉过被子,盖在桃榆露出的身体上。 耐心道:“没有不想。” 桃榆眉头紧蹙,语气有点委屈:“那你还这样。” “我们才成亲不久,来日方长。” 霍戍道:“不急于一时。” 桃榆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我没有要急于一时,孩子也是急就能急得来的。先时走商在外不便也就罢了,现在不是在家里了嘛,作何还要防范?” 窗外闪电划过,短暂的照亮了桃榆的脸。 霍戍看着人微红的眼尾,眉头锁紧。 桃榆没有听到回答,从来没觉得霍戍的沉默像此刻一般让他感到生气和无力。 平日里他的沉默他可以冷静的去猜,可此刻他有些丧失理智。 他追问: “你是不是找到了同乡旧故,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回北域,为此不想和我有孩子成为你的牵绊。” 桃榆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些软,只是语气却冷淡,像一根冰锥刺心。 霍戍怔了怔,他没想到桃榆会这么想。 一时有股说不出的味道翻江倒海,他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今朝倒也体悟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 “我说了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桃榆静静的坐着,没有回应霍戍的话,只是突然哭了起来,但却没有声音。 他眼睛包不住眼泪,抓着被子缩回了床上,背对着霍戍。 霍戍见着在发抖的肩,他知道桃榆在哭。 可是他不说话,不理睬他,这让霍戍感到棘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 他只好静默着伸手去抱他,不想刚触到人,桃榆却十分抗拒。 “不要你碰我。” 桃榆推了霍戍一下,更缩进去了些被子里。 霍戍手僵在床边,他从来没见过桃榆这样发脾气。 这让他无所适从,更不知从何应对。 一直以来桃榆都很温顺,性子也软,甚至于体贴善解人意,以至于太好相处而让他根本没有习得在一个小哥儿生气的时候当去从什么方向着手去哄。 他心里有些烦躁,更多是不知所措。 桃榆喜欢孩子,他知道的。 若是现在告诉他可能不能有孩子,人本就在气头上,得知此番,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 “你要是不喜欢这样,我以后都不用了。” 霍戍听到了自己这样试探着说。 然后他听到了桃榆回答:“我以后都不跟你睡一起了,你再不必为难。” 霍戍眉头一紧,虽然知道桃榆说的是气话,但心里还是有些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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