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雪:“?” 皇上,害羞。 想象了下那一位脸红害羞的场面,寄雪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自家公子果然厉害。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越发凉了,萧偌自幼便有些畏寒,冷风一吹,只恨不能将貂皮袄整个裹在身上。 第二日清早,萧偌照例去给太后请安。 和昨日一样,依旧有宫女将他挡下,说太后在房中礼佛,需要安静,请他明日再来。 萧偌乐得不与太后打交道,闻言痛快离开,还未等走出康仁宫,便再次被一名太监拦住。 不是旁人,正是取下面具,露出底下狰狞伤疤的邹公公。 也许是提前做了安排,主殿前面空空荡荡,几乎没有宫人来往经过,周围一片死寂。 “萧公子,您居然这么早就将事情都告诉皇上了,咱家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您这般胡乱行事之人。” 邹文余嗓音尖细,带着古怪的粗哑。 萧偌顿住脚步,轻叹口气道:“公公言重了,我在宫中根基薄弱,身边唯有皇上能够倚靠,不告知皇上,难道还要自己解决不成。” 邹文余被噎住了,看向对面人的目光里也带了些鄙夷。 怯懦单纯,只懂得作画,对俗务一窍不通,倒是很符合他对于萧偌的认知。 萧偌笑了下,毫不在意道:“既然公公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便先告辞了。” “等等!”邹文余将他唤住,眼里满是怨毒,“你以为你胆小怕事,不打算插手,咱家便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吗。”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萧偌忍不住蹙眉。 似乎有宫女从北门外经过,瞧见两人的背影,慌忙转身避开。 邹文余靠近过来,嗓音越发粗哑:“自然是让皇上知晓真相,十几年了,这原本就是他该知道的。” “你若是不愿,换作旁人也是一样,咱家总能找到愿意帮咱家传话之人。” 萧偌懒得听他多说,转身迈出宫门。 邹公公嘲讽一笑:“或者您可以去问问皇上呢,看他究竟想不想要知道当年事故的真相?” 御书房内,今年天凉得早,虽还未入冬,屋里却已经摆上了御寒的火盆。 天色渐暗,萧偌坐在桌边,手中提着画笔,却始终没有落在纸上。 面前的奏折批完,连虞泽兮也注意到他的异常,抬手敲了敲书案。 萧偌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怎么了?” “这话该朕问你才对,”虞泽兮扫了眼对面桌上一片空白的画稿,“都已经两个时辰了,若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便先回去休息吧。” “没,”萧偌摇头,想了片刻才补充道,“是有些事情,不过眼下不急,等皇上忙完公务再说吧。” 虞泽兮面露疑惑。 萧偌没再解释,定了定神,继续低头作画。 画像先前便已经画完了,这会儿只剩下修改宫外带回的狩猎图。 作画果然能使人心情平静,几张狩猎图画完,萧偌总算稍稍理清了思绪。 忙碌了两日,余下的奏折原本就所剩不多,虞泽兮早早便结束了公务,打发周围人离开,将萧偌招到身边。 “说吧,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没有问邹文余说了什么,而是在问他担心什么。 ……行吧。 特殊时期,萧偌也懒得计较对方总是派人监视自己的事了。 萧偌面色犹豫,斟酌了下字句才张口道:“臣担心,邹公公手里握着的消息,或许真会对皇上造成影响。” 虞泽兮并未多言。 萧偌向来不擅长言辞,只能尽力思考着道。 “邹公公几次与臣接触,费尽心机想要通过臣将消息传到皇上面前,明显不怀好意,既然如此的话,臣想着能不能将他关押起来,让秘密永远是秘密,以免扰乱皇上的心绪。” “办法不错,”虞泽兮将他拉到身旁,“只是你以为,连邹文余都清楚的宫中秘辛,为何朕却一无所知。” 萧偌怔住。 对啊,以皇上对朝廷内外的掌控,这明显不合常理。 “因为怕被扰动到心绪,所以便不听不看,”虞泽兮声音平稳,“过往真相又如何,只要朕不想要知道,便没有人能够让朕知道。” 萧偌嘴唇紧抿,好半晌都没有做声。 又是那种心疼的神情。 虞泽兮心头微动,对方应该已经不记得了,两人第一次遇见,其实并不是在岳家的族学里,而是在清源寺前的街道边。 那里是京城最拥挤的地方,绸缎庄,生药铺,珠宝行。 彼时还是少年的萧偌正坐在二楼上,悠闲倚靠窗边听人抚琴,有桃花落在他的发间,他回过头,笑望那株盛放的桃树。 而那目光如今正满满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虞泽兮忽然觉得,自己的病情也并非是全无好处的。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下回发病时,要陪在朕的身边。”虞泽兮神色比往常更加淡然。 萧偌一愣,不过还是颔首。 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是要陪在对方身边的。 “那就让他们试试吧,”虞泽兮道,“……在使尽手段之后,究竟能不能将朕逼疯。”
第45章 虽然最初的目的没有达成,但萧偌还是如愿被留下来用晚膳了。 膳食没有摆在后殿,而是摆在南庑东侧的一间暖阁之内。 房间不大,原本也只是供皇帝日间小憩的场所,唯有靠窗处有一张围子榻,黑漆描金,四面绘有青竹白鹤的装饰彩画。 食案上的碗碟皆已经摆放整齐,因着是晚膳,菜品大多比较清淡,里外青花的白地瓷盘里盛着拌莴笋,清蒸鲈鱼,和冬笋玉兰片。 主食则是山药薏米粥,并两碟水晶冬瓜饺。 东西简单,却都是萧偌平日最爱吃的。 萧偌压住嘴角的笑意,捡了张坐墩正想坐下,却被虞泽兮指了指矮榻对面。 “……坐那边去。” 萧偌面露迟疑,按照规矩,一般宫妃是不得与皇上同桌用膳的。 在宫外时虽不讲究这些,但只要在紫宸宫内,都要额外摆一张小桌,让他在小桌上用膳。 “另外摆桌麻烦,”虞泽兮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再说也不差这一两日了。” 萧偌脸颊红了红。 不差这一两日,是说离大婚不差这一两日了吗。 不过认真说来,无论服饰还是日常用度,他如今几乎都已经与皇后等同了,倒是也不差与皇上同桌用膳了。 虞泽兮与萧偌都不习惯用膳时有旁人在身边伺候。 随着最后几盘小菜上齐,董公公领着宫人退出门外,整个暖阁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萧偌低头吃菜,并未做声,只用余光打量对面人的神色。 虞泽兮吃得很慢,眉眼间不见丝毫波澜,仿佛一切如常。 萧偌还是有些困惑,不明白对方怎么能做到如此冷静。 服用狼血药发疯后会有什么后果,对方应当比自己更清楚才是,而既然明知有风险存在,为何就不能彻底远离。 所谓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在想刚刚的事?”虞泽兮夹了块鱼肉到他碗里。 “嗯,”萧偌轻轻点头,老实承认道,“虽然实情早晚都会藏不住,但臣想,能不能再晚些知道,也好少冒些危险。” 少冒些危险吗,虞泽兮盛了碗粥放在对面人手边。 “其实不用旁人来说,对于当年的事,朕也早有疑惑。” “什么疑惑?”萧偌终于抬起头来。 “关于母妃的,”虞泽兮指着食案,让他先将薏米粥喝完,“当年玉阶殿大火,母妃搬离去东侧宫殿,没过多久便重病离世了。” “而朕被母妃的奶娘毒害,也正是在那场大火之前。” “皇上怀疑玉妃娘娘的死有蹊跷?”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萧偌眉头紧皱,莫名想起邹公公曾经提到,如果想查清有关皇上旧疾的真相,便应该去查探早年玉妃的过往。 ……没想到这两件事当真存在某种关联。 “可能,”虞泽兮表情沉凝,深碧色的眸子望向一旁的宫灯,“朕也无法确定。” 他登上皇位不过两年,又有身体上的隐患,原本并不是探明真相的最好时机。 然而过往的旧事再次被人翻搅出来,夜深人静时,虞泽兮总会莫名回想起那个面目已经有些模糊的女子。 萧偌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所以这才是对方甘冒风险的真正缘故。 萧偌对玉妃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在十几年前便已经病故,那会儿皇上才不过六七岁吧。 想要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萧偌心底烦闷,忍不住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入喉,萧偌下意识低下头,望向手中空荡的酒杯。 不对。 哪里来的酒水。 虞泽兮:“……?” 对接下来的人仰马翻一无所知,等萧偌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阳光照进帷帐,萧偌艰难起身,掌心按住闷痛的额头。 “公子可算醒了,”铃冬听到响动,快步进到房内,“都已经快晌午了,您若再不醒,奴婢便要去叫御医了。” 嗯? 萧偌满头雾水,不解盯着铃冬眼下的青黑:“这是怎么了,你一晚上没睡吗?” “还不是公子折腾的,”铃冬一撇嘴,语气不满道,“昨晚在皇上寝殿……” “铃冬,”旁边寄雪将她拉住,转头对萧偌安慰道,“没什么,昨晚公子不小心喝醉了,快天亮时才回来,是奴婢和铃冬照顾的您,公子不必担心。” “才不是,唔!”还想再说话的铃冬直接被捂了嘴巴。 “好了,”寄雪温和微笑,“那酒是御医给皇上的药酒,比一般果酒要烈,公子也不是故意要喝醉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铃冬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在寄雪的逼视之下,只得闷闷闭嘴。 萧偌来回望着两个丫头,心底的不解越发浓重。 ……所以到底怎么了? 寄雪外表纤弱,可是却口风极紧,无论如何也问不出答案,萧偌只得放弃。 洗漱用膳过后,萧偌扶着胀痛的额头,照例去给太后请安。 已经临近晌午,本以为太后还会和先前一样避而不见,却不想刚走到康仁宫外,便有宫女等在附近,远远朝萧偌行了一礼。 “太后正在后殿里呢,请公子随奴婢一起过去吧。” 萧偌一愣,半晌才点了点头。 因为宿醉,萧偌脑袋还迷糊着,刚迈进次间内,还未来得及给太后行礼,就见一只茶盏直接砸在自己脚边。 岳太后面容灰暗,唇上几乎没有太多血色,一双眼眸空洞无神,仿佛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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