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演技被识破也不生气,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你想出应对法子了?” 李曦和说:“雁昀的主意,他说我们可以借势而为。疆域请奏减免税负,无非就是想将省下的银两花在军中,而现下我们高价收购疆域的粮食。银两他们是赚了些,可军中粮草又不足了,反过来又要外购,如此一来,亏的更多。现在他们迫在眉睫,雁昀的意思是,届时江津伸以援手,或许能与疆域以达联盟。” 李曦和没再继续说,他观察父皇的脸色,心想,应该会被呵斥的吧,江津和疆域联盟,那就等于是主动递给敌人一把强劲的刀来刺向自己。别说大朝之上,个个官员不能同意,就是黎民百姓也不会想要这个风险。 皇上半晌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皇上问他:“你就这么信任他?” 李曦和沉默一瞬,“儿臣只是觉得这是个法子,江津所做的每一步都由父皇您来监管,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皇上哼声道:“待雁昀回来,你让他亲自来见我,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让你来传话算什么。” 李曦和知道父皇这是动心了,他不再多说,应道:“儿臣知道了,那儿臣先告退了,待午后我让他过来找您。” 说罢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事说完了就想走,坐下。”皇上打量起自己儿子,从头到尾。 看得李曦和有些纳闷。 “你大婚也有一阵子了,接下来,可有旁的打算?” “什么打算?” 皇上显然对他的反应不满意,“按命格来说,你这已经算是嫁出去了,接下来与女子生儿育女,也就无事,怎的?你自己没有想过?” 李曦和心说当然没想过,你这一会让我嫁一会让我娶的,我哪能有你想的那么多。 “想是…当然想过,只是婚事期间耽搁许多公务,这些日子也没时间计划旁的,况且,现下看来还是疆域叛国一事要紧。” 皇上明知他是迁延推诿,也不好逼得紧,治疆域还要靠江津,这会平江王世子刚与太子大婚,就催着太子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倒像是不顾及世子面子,于公于私都万不应该。 皇上只好妥协道:“你心中有数就好,早朝上你也听见了,韩贵妃怀了龙子,待一出生也是同你一样尊贵的皇子,命格也不会出现像你这样的问题,到时,若是你后宫空阒无一人,膝下无子,难免不会让人多舌,你是朕的嫡长子,朕对你母亲,对你的感情,你都是知道的。即使要你以嫁易命,朕也是先后择选了许多人,挑中了平江王府,就是为了助你日后平天下言诲,多一个臂膀。” 皇上不生气他的委拒,但是催他之意明了,李曦和心情突然很不好,父皇说的每句话他都觉得对,可这些话是对他说的,他又一个字都不想听。 “儿臣知道了,这会雁昀应该回来了,午膳时我会与他商讨一下疆域那边的事宜,晚点让他过来呈报。” 皇上见他兴致缺缺,就也不再多留。 李曦和从议书堂出来,没有直接回长和殿,而是去了韩贵妃那里。 到底是贵妃娘娘,有了喜脉,他是要去问安祝贺的,韩贵妃性子温良,李曦和倒也不厌烦她,只是也喜不起来,毕竟不是自己的嫡亲生母。但过年过节的,李曦和都会做做面子工程,给这些后宫嫔妃送礼请安,从不让皇上为难。 说起来,这些嫔妃中,韩贵妃所在的昭宁宫倒是离长和殿最近,长和殿的后花园紫竹园与这昭宁宫只需穿过一个五通回廊。 李曦和等内伺通传后才进去与韩贵妃问安。 韩贵妃面色红润,身形比大婚时日所见要胖了些,想必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命人好生调养贵妃饮食。 “喜闻贵妃娘娘怀有身孕,儿臣来问慰一番,待会回殿再让人备些礼送来,还望娘娘不嫌礼薄,笑纳了。” 韩贵妃摆手说:“哪里的话,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曦和,我知道,我怀了龙子,有人喜有人忧,最为难过的该属你了。” 李曦和面上还是笑意堆叠,心理却酸楚了。 韩贵妃起身走过来,坐的与他近了些:“大戊国历经百年,只有你父皇与历代君王都不一样,你也不一样。” 韩贵妃落座在他旁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你是未来的皇帝,不可动摇的,不管今日是我怀有了龙子,还是明日其他嫔妃,我与她们,都从未妄想过成为那一国太后,那个位置,现在空着,以后也是空着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曦和。” 李曦和眼角发红,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着。 这么多年,如韩贵妃所说,后宫上下,没有一位妃嫔对他不够善意,没有一位撺掇皇上三思他的太子之位,如今韩贵妃已身怀龙子,握着如此筹码,却也如是说。 韩贵妃倒是没有一点遗憾的样子,她平和泰然的继续道:“熙元年伊始,皇上匪石之心,一往情深,是世人所见,万人歌颂的。后宫对他来说,是治国的工具,这一点,也是世人皆知。” “唯有你啊曦和,竟不知道自己承蒙着多么浩荡的皇恩与父爱。” 李曦和眼眶已经红了,他想他是知道的,可他习惯装傻,一直以来是他想让父皇存于对他的愧疚,以此换来自己的心安理得。 韩贵妃叹息说:“这皇子,该来,也不该来,曦和,答应我,日后他若不与你谋权夺位,你便不苛责于他,可好,就像你待慕歌那般就好。” 李曦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韩贵妃当今应属宫中最受宠的贵妃,何以至此与他这等低眉顺眼呢。 他起身,也搀扶韩贵妃起来。 “娘娘说的哪里话,我待弟妹定是一视同胞的,这些年是我被娇惯坏了,母后已走多年,父皇今时今日这般康健,还要多谢娘娘的用心,是儿臣不懂事,让您郁心了。” 韩贵妃还是那般平心静气模样,端着甜饮抿了一口,说起了另外的话头。 “你父皇是有意刺激你的,拿我肚子这孩子说事,不外乎就是在催你充盈后宫啊,你可有打算,要不来年春天,举办一次选秀吧,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也够准备了。” 李曦和内心刚波动不已,此时觉得如果果断拒绝,断是辜负了父母之辈所望。 他想还是快点走吧。 “儿臣会上心的,就不留这叨扰了,娘娘多休息。” 李曦和从昭宁宫出来,不想立刻回到长和殿,他有心事时,都喜欢一个人走走转转。 刚穿过一条小廊桥,他看见一个眼熟的婢女,衣着下等,毫无纹路修饰,应是浣衣局的。 那婢女低着头前行,走至跟前了才慌张的与他行礼。 李曦和免了礼,却没放人。 “你是韩贵妃府中的浣洗丫鬟?” 婢女还是不抬头,“是…奴婢现下就是要去昭宁宫…” 李曦和点点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那去罢。” 他认出来,这人就是那日与雁昀一同出现在紫竹园里的丫鬟。 第十八章 信任 “世子殿下可回了?” “回殿下,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现下人在书房。” 雁昀人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勾画图纸。按着梁靖康寄过来的信中所说,将黄坡县以南,江津以西,与疆域接壤一带的陆路图描绘出来,包括官路布局,驿站数量,山体位置等等。 李曦和找到他时,就见他专注的在标记什么。 “世子好笔墨,画的这般详细。”李曦和撑着案几观赏道。 “简单打个草稿,何能让殿下这般夸赞。” 李曦和想起他今日早朝结束后就匆匆离开,便问他:“你今日出宫去城外做什么了?” 雁昀停下手中动作,将笔放在笔架上,显然是不准备再继续了。他从桌案后绕出来走至太子身前。 “殿下在查岗?看管这么严格?我才出宫不到两个时辰,你说能做什么。” 李曦和到底是内敛惯了,被调戏一句就脸红,转头说起正事转移话题。 “父皇想见你,疆域的事,你自己同他说去吧。” 雁昀赞同的点头:“是应该我亲自去以桥正里说,让他信任我,不该是因为你,我本意是想等靖康和顾时那边排查完毕,知晓更多情况后再去上奏皇上,没想到他今日就把你叫去了,累了吧,快回去歇息,晚膳后我就去找皇上。” 李曦和看着案几上的草稿图,小声怨道:“父皇哪有不信任你的道理,攻可为他上战场,退可为他谋边疆,报答还来不及。” 雁昀调侃道:“他不是都把你给我了吗,这报答还不够?” 李曦和又被说的无言以对。 该死,他的嘴可以治天下,却总输给雁昀。 “咳,我去休息了,你继续画吧。” 酉时,议书堂 雁昀在皇上面前铺开下午紧忙赶画出来的地域草稿,根据梁靖康递来的消息,仔细标明了从黄坡县到疆域的几条管道和百姓自己开设出来的小路,各条道路上所设的驿站,马棚,酒家,商铺和客栈也都通通罗列出来,其中比较扎眼的,是雁昀重笔勾画的两家钱庄,位置虽偏僻,却刚好路通四向,所有小道上的人到达钱庄,绕路都不过十里。 “皇上可知晓这两家钱庄的来由,可确实是朝廷钦设的?” 皇上沉思良久,拧眉叹息道:“这个明日我问询吏部和户部。” 雁昀思索片刻,“皇上可否答应臣,在未理清疆域问题根源前,不要将此事与其他人说。” “你的意思…是这宫中有乱臣?” 雁昀不敢妄论,现下并没有证据证明皇城里有人与疆域勾结,意图谋反之罪太大了,他不排查干净不会诬陷和随意揣测任何人。 “只是确保万无一失,现下梁郡王人在疆域的事,知道的不出五人,如此他在那边行事没有惹人嫌疑,皇上只要肯相信梁郡王,肯相信臣等,就先按兵不动,且待听信使消息。” 皇上沉默叹声,许久不语,雁昀也知道自己这是在露锋芒,在帝王面前,最忌惮的就是居高自傲,何况他还是一个异姓王世子,虽说现在娶了… 雁昀突然单膝跪地请道:“皇上明鉴,臣绝无伐功矜能之意,臣之所急,全为大戊民安所虑,还有太子殿下……” “行了。”皇上挥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曦和是我的儿子,他的品行我比你了解,这事先按你说的办,明日我将吏部尚书叫来,想问什么你自己来问吧。” 雁昀去了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李曦和有点担心父皇言语上不留情,他与雁昀的关系刚有些改善,不会又被父皇搅和了吧。 “殿下,有女官求见。”小刘公公在屋外小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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