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昀已经起了身,踱步至衣冠穿戴完毕的太子面前,用两指钳住他的下颌,低声问:“太子殿下是希望我们婚同虚设,是吗。” 李曦和心头一颤,脸颊被他控制住,未愈的身子不想使力挣脱。 他有些莫名其妙,提出分床的是雁昀,只身外出醉酒而归的也是他,怎的这会也是他在怨怼了。 李曦和脸色淡了下来,直视回去:“世子殿下说的哪里话,疏乎远近不都一直是你说了算的吗。” 雁昀手上的力度轻了些,问道:“太子殿下接了那道圣旨,可曾后悔过。” 李曦和就着他松力的手脱离掌控, “没有,有什么可后悔的。” 雁昀试探说:“殿下就没有遗憾?不曾有过心上人吗,与我成亲,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李曦和心跳从刚才就一直忽快忽慢,他腹诽雁昀喝了假酒,刚睡醒情绪怎么千遍万化的。 “你还要不要去,再不走要迟了。”李曦和没好气的说。 疆域使臣前来进贡,马匹香料数量之多,诚意很足,李曦和到底还是迟了些,他与雁昀进殿时,皇上已经与使臣喝上茶水了。 “你们两个可算是来了,崔使臣可是在这久侯了,来,坐吧。” 姓崔的使臣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眉眼深邃,见二人进来,就连忙起身参见。 李曦和也温声回礼,雁昀给皇上请安后,与他一同落座,皇上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游移了片刻,看的李曦和略微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崔使臣此次前来可有什么要事商议,现下距离国典还有数月,怎的提前来了?” 崔使臣恭声道:“确有要事禀报,立夏伊始,疆域便没下过一场雨,今年干旱的厉害,百姓整日叫苦,臣今日前来,是想请奏皇上,减免疆域百姓下半年的税负。” 李曦和认真听他说的,正在估算疆域的半年税银是多少,旁边雁昀却出声打断。 他目光直接的看着那位崔使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李曦和被打断,闻声侧头看向二人。 崔使臣先是一脸震惊,随后摆手笑道:“定是我长相平平,世子殿下应是认错了人,我今日入都就禀报了皇上,不曾在其他地方有任何逗留。” 雁昀拧眉思索,不语。 他也记不太清了,但这副长相绝对算不上平平,他一定是见过的,且是许久前。 疆域因为地理位置和气候原因,畜牧业与耕种一直是朝廷主力军,百姓七成以上都是农户,商户不多。 李曦和心里已经有了估算了,“崔使臣的意思,是减免农户田税,还是减免商户赋税呢,我猜是前者。” 崔使臣点头称是,“旱灾伤及的当然是农户田地,今年的收成确实很不好。” 皇上一直沉默听言,闻及此与李曦和对视一眼。 李曦和合上刘公公递上来的良田册子,说道:“父皇,儿臣之鉴,税负不必免,但朝廷可以多征收些粮,价格高一些,以弥补百姓的亏,这样既可以省去地官的麻烦,也可以补贴百姓,父皇觉得如何。” 皇上赞许的点点头,说是个好法子。 崔使臣陪笑道:“不麻烦的,我们当官的哪里会嫌差事麻烦的。” 李曦和似笑非笑的说:“是我嫌麻烦。” 皇上命刘公公拿笔墨,拟旨,并通传户部与兵部,派大队人马随催使臣前往疆域,收购粮食。 “雁昀,疆域与你们江津紧邻,运送队伍就由平江王府派人吧,回头写封书信给你父亲说一声。”皇上说道。 “是,儿臣遵旨。” 雁昀似乎还有话想问,但碍于崔使臣还在,便一直沉默着。 李曦和已经起了身,说是邀请但更像是送客。 “崔使臣一路奔波,现下正是午膳时间,不如就一起留下来用膳,也当是为使臣接风了。” 崔使臣忙说不,哪里好让太子费心。 李曦和便也不多留。 崔使臣前脚走,雁昀就忍不住向皇上问道:“儿臣斗胆问父皇,粮食运往江津后,可有打算,是要扣留在江津,还是……” 皇上哈哈哈大笑,却只笑不说话。 李曦和见他的傻样实在是可爱,搀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都让你运回家了,当然是送你了。” 雁昀瞳孔大了一圈,不敢置信:“给我?” 李曦和笑着点头:“就当是陪嫁吧。” 江津是抵御外敌要地,开朝以来便是养兵重地,但是,兵多,威胁就大,所以每年朝廷划拨的粮食供给都有数量限制的,刚好养活上报数量的兵将。 然而这次却是要将疆域的粮食,如数送给他们,着实让雁昀心中吃惊也有些心惊。 皇上定是算的出,这疆域的粮食,即使旱灾收成再不好,那也足够养活三个江津了。他就不怕他父亲起了野心,招兵买马扩大兵权? “皇上,这粮食,江津不能要。”雁昀说。 皇上恢复正色:“怎么?江津不想为我大戊国打仗了?” 雁昀急忙说:“怎么会,江津一心为大戊,儿父心系朝廷,尽忠尽力,将士同样竭尽赤心,有江津在,三面外敌都踏不进大戊一步。” 皇上面露赞赏喜色,“这午膳还没吃,朕就饱了啊,平江王的好儿子,朕的好儿子,好!” 雁昀继续说:“疆域的粮食,江津不能收,到时即使是分发贱卖给百姓,也是吃不完的,不管如何处理,都太棘手,儿臣怕有心人再拿此说事,说江津屯粮养兵,意图谋反,皇上,请收回成命。” 皇上摸摸没几根的胡须,“养兵啊,养兵,你们江津,不就是养兵的吗,怎么,还嫌兵多?” 雁昀越听越惶恐,本来已经有些饿了,可现下一点胃口都没了,“不敢,江津兵权虽在儿父手中,但父亲衷心不二,绝不会擅自…” 李曦和坐在一旁,他都听得出皇上是故意说些趣话的,本没太在意,可现下雁昀神情实在过于紧张,难道他当真了?还是… 李曦和看向皇上,眼神示意了一下,皇上刻意清了清嗓子,李曦和就着被打断的话茬,低声问雁昀:“进来可有人向你说什么了?还是,你听见什么?为何今日反应这么大。” 雁昀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臣自打入宫,就听过不少言语,说臣是江津送来的质子。” 李曦和惊讶:“质子?” 雁昀默认不语,但并没有不高兴的神情。 李曦和:“你怎么不早说?” 雁昀:“他们怎么说,我无所谓,并不会往心里去,但…” 李曦和又递给皇上一个眼色,“父皇是逗趣你的,没有怀疑江津的意思,也没有不信任平江王,真的。” 皇上严肃的接话道:“质子?可笑,朕会舍得让平乱将军下马当质子,那谁来替朕平天下。” 雁昀躬身道:“儿臣不该说此言。” 李曦和拍拍他的背:“没什么不该说的,如今我们是一家人,日后再有闲言碎语,谁说的你就去割了他舌头。敢妄言太子的…我的人,那就是对我的不尊敬,就是对父皇不敬。” 午膳已经备好了,下人通传用膳。 刚落座膳堂,婢女开始布菜,皇上又开口道:“此次收到疆域粮食,三分之一贱卖百姓,三分之一派人运往岐山,剩下那三分之一,就作为江津的军粮。” 言下之意,就是要江津招兵买马,扩大军营了。李曦和心里隐隐有了揣测,在桌下用脚尖轻点了点雁昀的。 雁昀虽有疑虑,可还是遵旨了。 第十六章 人比花美 回到长和殿,李曦和直接就进了寝殿,今日中午荤素都吃不下,但又怕皇上多问,硬是塞进去了几口,后来拿茶水压了压才舒服些。 这会一回到寝殿,人就有些虚脱了,昨日才退烧,今日脸色还是不太好,雁昀走过去帮他解衣带,都没被拒绝。 “你先睡一会,我出去转转。”雁昀帮他把层层锦衣脱下挂到屏风后。 “好。”李曦和已经侧躺着闭目了,雁昀站着看了会,转身走出寝殿。 小刘公公见雁昀出来,迎上去问:“世子殿下不一同休息吗,这几日您也没怎么睡好觉。” “不用了,带我去膳房。” 小刘公公不疑有他,以为他是刚刚在皇上那没吃饱,领着路往膳房去。 到了膳房,雁昀只留下一位师傅,其余人都被屏退了下去。 “你帮我找一下食材,莲子,桂圆,藕花……” 李曦和是真的困了,这一觉睡到了酉时,醒来时胃里空空,口也干。他唤了一声小刘公公,静等半刻。小刘公公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秦全。 “他这么说的?”李曦和一边喝着茶水润嗓,一边等着侍女帮他穿好鞋。 秦全站在一侧,如实的将孟昊生日那天,孟令余与雁昀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李曦和。 “臣无意猜测世子,只是如寻常关注指挥使行踪,碰巧听到了这些对话。” 李曦和困意散去,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继续盯紧孟令余。” 秦全出去后,李曦和回忆那晚雁昀酒后的话,好像还让他提防孟令余来着… 又过了半刻钟,雁昀轻声进来,见他已经醒了。 “你回来了。”李曦和喝了茶,说话嗓音还是有些哑。 “醒了?吃点东西吧。” 他这才注意到雁昀是端着托盘进来的,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瓷盘瓷碗。 雁昀走过床边,将一个矮桌直接架在床上。 “我下地吃……” 这是在照顾不能自理的病人吗,可他除了身子有些虚之外,没有那么严重的。 雁昀没有理会他,将那一托盘放在矮桌上,又一个一个掀开瓷盖,一碗粥,两样点心,三样小菜,还有一杯清水。 看着卖相一般,有点像宫外巷子里酒家的粗茶淡饭,但是味道很香,油盐很少,一下子就能勾起食欲。 “这是?” “我做的,你尝尝,还是吃不下的话,我就再差人去宫外买些新鲜的。” 雁昀说着,表情也有些不确定,他自己的手艺自己吃着没问题,可李曦和的嘴自小就是御厨养叼的。 他看李曦和拿汤勺浅浅的舀了一勺莲子粥,喝下一口后就放下了,雁昀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好喝,就是这勺子太小了,我好饿,拿一个大一点的勺子给我。” 李曦和眉眼含笑的说道。 雁昀刚沉下去的心情又快速回暖,来不及说好,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李曦和这边一个藕花饼还没吃完,那边大汤勺就取了回来。 “你慢点吃,膳房还有。” 这粥这菜的温度都刚刚好,不冷不烫,定是算着他醒来的时辰准备的,李曦和心头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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