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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情隐本事

时间:2023-12-18 21:00:13  状态:完结  作者:鸢园主人

  然而外人不解他二人的金兰之交,只知是旧年相识,又是孤男寡女,年岁相当,一个中年无妻,一个正可再嫁,郎才女貌,正堪合适,都是议论纷纷;更有好事者编出一番“破镜重圆”的曲折故事来,以为一桩风流韵事,不久江南江北几要传遍了。谢灏虽解释过,却也堵不得悠悠众口;李娘子不愿与他添麻烦,便主动提了要搬出外,不再宿在他寓所之内。

  沈元鹤在虞州亦听人讲说了那添油加醋的故事,心底自然是不肯信的,而夤夜独眠之时,却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患得患失的感情来:自己年长谢氏七八岁,年轻时尚不觉有甚么,现下却分外是个妨碍;况又是远隔山川,不得相见,怎能敌他与李娘子朝夕相处,故移情别恋之思,或可有之——毕竟自己当初不就是那样抛忘了雯娥的么!


第90章 思古殒命

  话说谢灏与李娘子阔别重逢,当然多加照拂,便有好事者传了风流故事出来,搅得远在虞州的沈元鹤心头不宁。他自知本不该去猜疑谢灏的情意,却总是禁不住胡思乱想;他自己有愧于发妻,不能算是忠贞之人,推己及人,每每深夜寂寞时,便也生怕哪一日那人就抛忘了旧日欢愉,从此二人便只是挚友,而非情人了。遂披衣而起,移步案前,搦笔作成一首清怨哀艳的五古:

  东楼谁家子,窈窕媚幽姿。忧愁萦怀抱,频低远山眉。

  金闺空寂寞,当日何欢为!谢家芝兰树,典雅美容仪。

  城隅两邂逅,见我笑嬉嬉。池上采并蒂,谓言夫妇宜。

  檀郎缠绵意,贱妾心自知。不敢误芳岁,行乐及春时。

  桑间托身处,濮上结情私。春游出宛洛,花丛相携持。

  欢爱难长在,韶光岂久期?气变梧桐坠,与君生别离。

  君去万余里,无日不相思。世间多薄幸,寤寐作然疑。

  惟恐新人好,翻嫌旧人痴。自伤颜色老,每吟《团扇诗》①。

  雨沁梅额褪,清寒减玉肌。所思不在侧,照镜理复迟。

  何时当重逢,再为著胭脂。

  他原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子,这时候却几度书写不成,便也顾不得甚么笔势章法,只是教一腔怨情催促着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写毕,他拈起此篇,踱至窗下,吟咏再三,欲抬头望月,聊遣愁怀,却只见得阴云满布,心下愈发惆怅,不禁悲叹道:“十一郎,并非我有心疑你,只是你我身份如此,即便有情,今生也不得成了眷属——可就连上天也不肯教我二人同望一望那明月么!”终是潸然落泪,滴落纸上,洇染了一片字迹。

  这时忽地有人敲门,他慌张张将这诗稿用烛火烧了,又擦了腮边泪痕,然后道:“进来罢。”沈得己从门外进来,双手端着一盆热汤,置在地上道:“天气渐凉了,孩儿知道阿爷近来身子不爽,正巧见房中还点着灯,便想来孝敬阿爷。”他欣慰不已,坐在床头,教得己将他那一双已很显出沧桑的脚缓缓没入水中;得己内疚道:“孩儿不孝,竟许久不曾这样为阿爷洗脚了。”他轻轻摇头,道:“你有这心,阿爷就知足了;自从你阿娘走了,我在这人世也就只你一个亲人了。”得己擦洗的动作一滞,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却听元鹤继续道:“阿爷不求你怎样出人头地,只盼你平平安安的,做个自在的、无愧怍的人也就是了。”他抬手抚摸儿子的鬓边,淡淡地笑;得己心中五味杂陈,惹得眼眶发酸,有些想哭,但忍住了。

  直到盆中的水凉了,得己擦干净了父亲双足,才下定决心似的道:“这二十年全倚仗阿爷抚养,其中辛劳,孩儿深有体会,但恨自己不能早日为父分忧;阿爷身边一直没有体己的人,气候冷热、衣食起卧,孩儿也不能事事都照顾得到,也许是早该便收一房——”他拦住话头,蹙眉道:“你是你阿娘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亲孩儿,怎能说这样的话?即便别人说得,你也说不得!你该知道,世上不会有比你阿娘更好的女子了。”得己知错,一时沉默;他则又低声喃喃道:“何况我已经负了她一次,焉敢还有第二次?”

  得己回至自己房中,便再忍不下泪水,伏案啜泣起来。孟氏见他这副模样,即问询之,他却不肯说明,只是扑在妻子怀中放声号啕。那时沈得己在父亲房外,已将那吟咏叹息听得一清二楚,便知晓父亲与谢灏果真并非仅是高山流水的知己好友,父亲也并不是如外人所称赞的“义夫”②,实则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怎会不恨?

  可他又不能彻底地去恨他的这个父亲:沈元鹤爱敬亡妻,尽管这爱恋之心已极淡了,变成了对至亲故人的幽幽追思;又始终尽了一个父亲与老师的责任,将他教养成人。这时他唯有哭;他只愿宣泄,而不愿思量。然而平静以后,他仍悄悄在灯前将那首诗默了一遍:如此好诗,若是湮没不见于后世,也是可惜。

  此处私事暂先按下,却说十月里,瑞符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进书房来,神色忧沮;元鹤欲伸手去取那书,瑞符却退后两步护住了。元鹤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半晌才吐言道:“阿郎,这信是自柏州来的。”元鹤喜道:“是宗雅么?前数月失了音信,教我好生担心,这下总算好了。”瑞符却越发难过,直要哭出来似的:“崔县令他……他西去了!”元鹤懵然,道:“瑞符,你不是个说话没分寸的,怎能与我开这等顽笑?”他哭道:“瑞符怎敢在这样事体上胡说,崔县令确实故去了!这信乃是他的绝笔。”元鹤顿感天崩地裂,眼前一片漆黑,登时昏倒在座中;瑞符忙不迭上前,又是抚背又是拍胸,好容易才将他悠悠唤醒。

  元鹤无力道:“将这信念与我听罢;我这会还看不清字。”瑞符应了,强自抑制了悲意,便一字一字念道:

  严真尊兄亲启:

  弟弱冠登科,一洗龌龊,自恃才高,不群流俗。一旦黜削,嗤笑者多,相济者少。流徙千里,至柏州之郡。边鄙之地,风教不遍,民野蛮而吏狯猾③,多受其苦。今岁更遭大疫,往救人民,其不解朝廷公衙之意,为所攻讦。仍处病者间,保护不及,亦染疾也。郡县少良医,以致入膏肓而不治。

  噫!弟身死异乡,不暇自怜,惟念妻子,久无消息。夫魂魄之事果有耶?初以为虚幻,今宁信其有也。生不得相依,死亦当使梦相接,不然,无可寄托也。

  弟思古绝笔

  他听罢,并流不出甚么泪来,只觉得已然被无常的运命折磨得心如死灰;他甚至感到莫大的讽刺:宗雅呀宗雅,这功名当真害了你一生!你为了守这虚名流谪千里、抛掷青春,乃至身染恶疾、殒命蛮荒,可如今又有谁还记得你崔思古呢!陛下不晓当年事,太皇太后又忌恨于你,你那岳丈聂御史也定要拆散了一对伉俪,教你茕茕独身于边隅化外;就连这受了你福泽的百姓也不曾在意一个崔思古!——活着已然不在意,死了又岂会追念?

  他不由又想起这几年在民间巡访,发现百姓对甚么新党旧党都极漠然甚或无知,而各层官吏总又层层盘剥,与闾右大户相勾结,十年的新政竟全抵不过百年的痼疾,一旦姚氏下野、仁宗殡天,新政便轰然颓圮,无复存在了。他暗自叹息道:宗雅,我竟也不知你始终难以参预新政到底是福抑是祸了;若你当年不曾上表,虽拂了你的心志,但今日也许便又是另一番光景罢?正是:

  雄图未竟身先殁,空使庸人讥戆愚。④


第91章 决心失节

  话说崔思古因病重不堪,又心思郁结,壮年早逝,沈元鹤得其绝笔,悲恸不能自遏;又思及这二十年之徒劳无功,整日愈发愁眉不展。谢灏曾言,贤臣奸臣原都是一样地夺民衣食,他们这群人想来也不过是为了在后世留一个好声名罢了;既如此,为何不能使些别的手段,即便不那样光彩,但要百姓安居乐业便好。太皇太后自比章献皇后①,却并非有甚么过人之能,万事倚仗祖宗典制,全凭旧党诸臣辅佐,好在社稷也算和平,四海之内鲜有为乱者;西南大疫,朝廷赈灾安抚,施药施粥,也都尽了心力,这等事情上他也不该再持甚么新旧偏见了。沈元鹤虽饱读经书,毕竟年少时候受过清苦,况更有崔氏惨剧在前,也并不以为某些事上变通不得,虽则必然遭万人唾弃,他却只要守住本心便是;若能趁着还不算年衰智昏,再尽其绵薄之力,也不算辜负了这儒冠也。

  他欲以此告知谢灏,又恐谢灏刚直不能容,思想一番,转而写成一游记委婉言之:

  度亭南十里有山,峰竦涧深,特为奇秀。朝岚霏霏,清露垂于林樾;夕照融融,倦鸟归之峦岫。人惧其险,而余独爱之。有绝壁峭峙,瘠薄唯生二竹,余悯其艰难,每料理之。朔日夜风雨大作,明日往观,其一中腰裂断,不见其首,盖坠谷中矣。悬崖高百丈,欲下视,失于白雾。崖壁孤翠,忽丧其友,似生人情,枝叶亦有断者。是处风疾雨狂,余忧存者终不能免,因移于平地。其繁茂大异于昔,不过一旬而已。

  这所写孤翠之竹不是沈氏自己,又是何人?谢灏得此尺牍,不消怎样思量便知其是何意,既悲而怒;他自深知元鹤因思古之死大受触动,许是一时教怨愤冲昏了头,竟连士人最珍重的名节也不顾了么?于是复书温言抚慰,又极严肃地驳正了他;这自在元鹤预料之中,轻轻太息一声,并未再辩白甚么。他又与徐弼表明了心志,那徐弼实则心底亦有此意,只是家中财业尚大,总不免顾虑重重,并不愿冒失失地做这一个出头的人,教天下人唾骂;他也体谅得,因而也不勉强。过了数日,沈元鹤写成章表,向朝中旧识求情,教其避开太后眼目,暗中呈与敬宗;敬宗如今也大了,本就不肯教祖母处处管束,早有主政之心,现下既然有人送来秋波,又岂有不领受之理?况且这沈氏还是个太学学子都敬慕的人物——只是这样一来,那些年轻气盛的学子们或许要唾弃他了罢。

  元鹤得了圣人密谕,召其回京,便教得己等人整治行囊,又教瑞符将自己的物事装束起来,独独搁在另一处。得己虽对这旨意尚有疑虑,但仍以为父亲自有考量,也就不曾劝谏,只是问道:“此次上京,阿爷为何把这行李分开?难不成不与我们一道行路么?”他西望残阳,神色寂寥道:“我要先探望你谢世叔去;屈指一算,不相见已是六年有余了。”又低头暗自叹道:“但愿他还愿意见我。”得己眼底发酸,心中不是滋味,却还是微笑安慰道:“谢世叔与阿爷交好半生,怎会不肯相见呢?阿爷原是自寻烦恼了。”他摇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他那人是那样的性子,眼中从来容不得一点污秽,又怎会对我这个变节失图之人以青眼待之呢?我宁可瞒了他,你觉得阿爷怯懦也罢虚伪也罢——飘零数载,故人重逢,我只是想好好地叙些旧日情分。”得己望着父亲疲惫的眼眉,道:“孩儿并不曾这样想,阿爷原是心思熨帖,毕竟这一面后又不知是何年再见了……”说毕又怕他伤怀,就扶了他的手入座,沏了一盏茶来呈上。元鹤接过,嘱咐道:“我不与你一道,路上你便作主,照顾好家室;你也这样大了,不必事事教我瞧着,等回了京,想是用不了太久,你便可以去考举了。”他感慨道:“若非阿爷蹭蹬失势,你或许已中了举人了罢;你可怨阿爷么?”得己摇头道:“阿爷怎地这样想!我既是阿爷的孩儿,哪有不亲爱阿爷反而怨恨阿爷的?”他眼眶泛起泪光,莞尔道:“好孩子,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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