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下意识的喊出“云昭”,后又想起自己是个被罚之人,又改口道:“庄主。” 沈云昭在他叫第一声时便睁开了眼,又听他改叫‘庄主’,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可觉得气?” 阿月蓦的看着沈云昭又轻轻别过脸, “阿月不敢。” 阿月刚想问起锦儿,就见锦儿端着热水进来了。 “月公子你醒啦?” “庄主,奴婢去叫窦先生过来。” 看着锦儿无事,阿月也放心了。 “是不是想问,锦儿有没有把那几十个人的菜做完?” 阿月被说中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盖到胸口的被子。 “你晕倒了,需要人照顾,我就让锦儿回来了。你们的惩罚先记着,以后再犯错,一并罚。” 阿月心里觉得仿佛流过一丝暖流。 “咕噜噜……” “……” 沈云昭轻笑, “肚子饿了吧,来。” 拿起榻边矮几上的汤碗, “先喝口热汤,一会锦儿就把热好的饭菜拿过来了。” 阿月之前在外面已经冻透了身子,此时初缓过来,只觉全身无力,全身似有爬虫在血液里流窜一般,实在起不了身。 沈云昭伸手穿过阿月的后颈,将人扶起倚在自己身上,一手舀起一勺汤喂到阿月口中,摸了摸汤碗,天气好冷,刚才还滚开的汤水,现在已经不那么热了。端起汤碗让阿月就着碗喝了。 不多时,窦沅过来给阿月诊了脉,虽然他不是医生,但到底对人体了解颇多,在这个时候姑且当作半个大夫了。 “月公子应该只是受了寒,一会把带来的驱寒药给他熬上一副,再用红花泡泡脚,就没事了。不过这手上的冻伤要按时上药,不然……可就不嫩啦!” 旁边的陆秦一巴掌拍在窦沅后背上, “你个为老不尊的,少开黄腔,赶紧去拿药!” 待二人走后,阿月看着自己包的跟胡萝卜一样的手有些犯难。 这要怎么吃穿衣饭呢?还有如厕也…… “庄主,我的手没事,反正本来也……” 沈云昭听见他叫‘庄主’,知他心里还是没有放下白天的惩罚。 “本来也什么?” 阿月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沈云昭, “也……不嫩。” 沈云昭失笑,拉着阿月包的熊掌般大小的手,揽过他的肩头靠在怀里, “无妨。” 又一丝暖流。 阿月觉得好像并不需要什么驱寒的药,只要沈云昭肯这样抱着他,对他温柔的说着话,他便觉得暖意在全身蔓延。 于心有挚爱的人而言,爱人的安慰堪比世上任何一种灵药。 可惜,沈云昭他永远也不会把自己当作他的爱人。阿月默默在心里想着。 晚上沈云昭将阿月拥在怀里,才觉得白日里那近在咫尺的牵肠挂肚,实在不如此刻心情舒畅。 阿月下午睡了长长的一觉,现在精神的很,沈云昭在白日里将他抱起回到马车后就立刻用内力给他暖身,此刻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了。只是手上的冻伤还是会痛。 不过怕自己翻身会打扰沈云昭安睡,所以阿月只就着这个姿势躺着。但是更多是因为,他十分珍惜此刻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刻。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有种错觉,紧紧抱着自己的沈云昭是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沈云昭自然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真正睡着,他松了松手臂,低头与阿月额头相抵。 “月儿,我没有喜欢陶姜。” 阿月觉得心跳好像瞬间加速了起来,云昭他,在和自己解释吗? 没有听到阿月的回应,沈云昭以为他还在闹别扭。又继续说道: “她对你无礼,我其实很不悦,但是现在需要她们领路,所以……就当是听癞蛤蟆叫了,嗯?” 阿月将头埋在沈云昭的胸前,点了点头。 沈云昭勾了勾唇,轻轻抚上阿月的长发。 “你是因为她对你言语讥讽,所以生了这么大的气?甚至不惜和我闹别扭。” 阿月沉吟了片刻,下决心一般,抬起头对上沈云昭的眼睛。 “她缠着你,我不喜欢她。” 沈云昭终于听到了自己料想的答案。心里一阵柔软。 吻了吻阿月的额头。 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给不了阿月任何承诺,虽然心里不得不承认,听到阿月的话,他其实很开心。 一下一下顺着阿月柔软的长发,闭目睡去。 阿月等了许久,不见沈云昭再说话,有些失望又自嘲的弯起嘴角。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虽然明知道不会得到期望的回应,但是总算没有遗憾了。
第25章 你不想她死? 天已大亮了,他们在这深山中已经走了整整三日。 窦沅在这旷垣山简直是乐不思蜀。这三天,他搜罗的可制毒的奇花异草,简直可以抵他在嘉荣教十年的养老钱。尽管这里气候恶劣,但是捡钱的快乐让他觉得那些都不是问题了。 按陶姜所说,今日就该能走出大山了。 沈云昭与阿月早早就收拾妥当。冻伤的双手抹了窦沅给的冻伤药膏,过了一夜,已经好了许多,可以自己穿衣吃饭。 “庄主,公子,今日去极北之地的衣物已经都准备好了。” 锦儿进来说道。 “嗯,月儿,今日就能到达极北之地了,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将你脸上的印记去掉了。” “嗯。” 阿月心里也觉得看到了希望。 沈云昭吩咐陆秦,前去商队那边问问几时出发。 今日陶姜难得收拾的像个女人,不似前两日那般不修边幅。 两队人上了路,却在一处岔路口,遭到了伏击。 四周突然窜出几十个人,手里拿着弓箭,沈云昭拉过阿月,栖身挡在阿月前面。十几个角龙卫拉开阵势准备迎敌。凤非言与陆秦一左一右护在沈云昭两侧。 凤非言看了看四周,长眼一眯,侧过头对沈云昭说道: “庄主,陶姜有鬼。” 沈云昭也已经发现,这弓箭明显只冲着他们而设,而且商队的人也好像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吃惊。 陶姜倒是做戏做全套,从另一侧喊道: “沈大哥,这看样子咱们遇见土匪了!” “陶老板上山寻的山货,应该就是在下吧。” 陶姜微微一笑, “你反应的倒是挺快。” 回过头冲着山上的土匪头子喊道: “大哥!这个男的我要了!” 那土匪头子正是陶姜的大哥陶犬,听到妹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要一个男人,纵是他们在山中没规矩惯了,此时也觉得有些丢份。粗声粗气的回道: “什么好男人没见过,还这样没羞没臊!知道啦!” 陶姜可不管旁边多少人听着,就在这阵势之下表起白来。 “他可不一样!我这辈子就要他了!” 陶姜的大嗓门,把树枝上的落雪都震了下来。引得一帮土匪笑的乱颤。 “大小姐这是春心荡漾啦!哈哈哈!” “大小姐放心,我们把那白脸给你留着做压寨女婿!” 商队的人也将藏在货物里的短刀亮了出来。 刚才这番叫嚣,沈云昭听的心烦,略一皱眉,陆秦就开始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臭娘儿们!阴你老子们,还看上我家庄主了?我怕你有命想,没命吃啊!” 沈云昭见陆秦越骂越离谱,出言打断道: “行了!你们既然自己不想活了,这冰天雪地的我们也没工夫听你们唱大戏。” “陶姜姑娘中意在下,就把她留下,其余的,杀。” 凤非言抱拳领命, “是!杀!” 一声令下,十几个角龙卫同时出手,那些个舞刀弄枪的土匪瞬间毙命。那土匪头子吓的跪地求饶。 凤非言知道庄主留下陶姜是有用处,因此把陶犬留下带到吓的傻掉的陶姜面前。 沈云昭看着凤非言此举,满意一笑,不愧是他的角龙阁阁主,总能领会他的意思。要是陆秦那小子,他说都杀了,肯定想也不想的一个也不留。 不过,正因为有这二人,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又都忠心耿耿,他才能成为今日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沈云昭。 一行人绑了陶家兄妹,来到土匪的老窝,行路了这些天,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好好歇一歇。 “哎,你,去给做点热水!多做点啊!” “是是是……”山寨里的土匪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有陶家兄妹在手,寨子里的土匪啰啰,对陆秦那是言听计从,绝不敢造次。还有那识时务的,以为寨子要换天了,使劲巴结他们。把寨子里的好吃好喝都拿了出来孝敬。 锦儿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做饭,虽说只做庄主和月公子那份,但还是很辛苦。这回有了正经的厨房,锦儿大显身手,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晚上酒足饭饱后,由角龙卫轮番看守陶家兄妹,大家各自散去休息。 阿月躺在寨子里温暖的床上,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太突然,此刻放松下来,回想那血腥的场面,还是有些心惊。 “月儿,在想什么?” “没,就是在想今天。” 沈云昭有些自责,虽然他第一时间将阿月扣在怀里,没有让他看见杀人的一幕,但是到底看到血流成河的景象。这对于没有见过生死厮杀的人来说,的确是不小的刺激。 “月儿,别害怕,都过去了。” “云昭,你……你经常杀人吗?” 沈云昭失笑,看来今天的确把人吓的不轻,现在恐怕把他当作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 “江湖中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有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去杀别人,别人就要来杀你。到那种时刻,由不得你害怕,定要生出勇气。先人一步,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月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起码……我会护你周全。” 沈云昭此时和阿月想到的是同一件事,‘伤害’,有时心里的伤害要比身体上的严重的多。 身体伤了,有药可治,心伤了,无药可医。 而沈云昭能给阿月的承诺,也只能是如此。 “云昭,你会杀了陶家兄妹吗?” “留着他们就是给我们引路的,不过看这情形,寨子里的人也都是些没有骨气的乌合之众,随便谁都可以为咱们引路。他二人若识时务,便放了,不然的话……这一路陶姜打我的主意,难道你不想她死?” 阿月突然被问,吓了一跳,再一想他话中的意思,顿时红了脸(虽然现在看不出来)。 “我……我没有,我没那么想过。” 沈云昭突然隔着面纱,吻上了阿月的唇……翻掌一挥,屋内蜡烛熄灭。忍了这些天的沈云昭,这一夜注定不会让阿月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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