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也披上眠樱的衣服,箪纹畅色娇黄浅,薄罗轻剪越溪纹,掩住烙满吻痕的胴体,他的下腹不知道被眠樱吻了多少遍,深深的吻痕如同烙印,彻底覆盖着那道烧伤的情疤。 他羞临鹊鉴,慵整落钗金翡翠,象梳欹鬓月生云,从後抱着眠樱。 眠樱正好写完「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向来凌厉有力的金错刀难得多了几分柔情似水,紫鸢一看就知道是二人的庚帖,他留意到花笺上没有庚帖常用的龙凤纹,而是用了并蒂莲纹,不禁心如鹿撞,低低地道:「是你亲手画的?」 眠樱琼腮微腻,凝酥初点缀,微笑不语。 紫鸢凝翠晕蛾眉,汗妆莲欲露,他咬着眠樱的耳朵,左右流横波,双唇宛若一朵红苏旋欲融,娇嗔道:「原来早有预谋要娶我了?」 眠樱握着紫鸢的手,眉浅淡烟如柳,玉颜侔琼蕤,他从木黑漆雕仙鹤月季花纹长方形妆奁匣里取出一个腰带鈎,交到紫鸢的手里,只见腰带鈎以纯银制成,里面以阴文刻着「长乐未央,长毋相忘」八字。 紫鸢默念几遍,不禁嫣然一笑,月华泛艳红莲湿,翠蛾双敛正含情,投入眠樱的怀中。 飞絮残花和细雨,馀花落尽青苔院,珠楼碧烟,春雨打窗。花谢窗前合枝,绣幕高烧烛,兽炉深炷,玉栊底处暗闻香,正是芝蕙芸花烂漫春。 二人发生了这种事情,紫鸢自是担心靳青岚会知道,幸好靳青岚一直没有来到流莺馆。眠樱说最近靳青岚随銮驾至圜丘祭天,国之大事,唯祀与戎,陛下尚未回銮,靳青岚应该没那麽快回来,否则紫鸢也不晓得要怎麽隐瞒。
第52章 【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此後,紫鸢只在眠樱的香闺里过夜,但当然不止是从前的抵足而眠,而是意享用对方的肉体。他们精於风月之道,又是多番共侍,对勾起对方的快感可谓驾轻就熟,现在更是情投意合,心意相通,个中快乐自是远非接客时可以相比。 有一次他们过於贪恋彼此,竟是在绣床上抵死缠绵了一整天。 一夜春情後,再度迎来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賖,他们时而看着四帘慵卷日初长,帘影无风,红绵粉絮裛妆啼,时而听着画梁幽语燕初还,水滴铜龙昼漏长,任由飞絮入帘春睡重,待哪一个情欲又起,便再度鸳鸯绣被翻红浪,一室烟融雨腻,凤翥鸾飞,总是不会厌倦彼此。 香阁掩芙蓉,画屏重叠巫阳翠,银笼纱红影乱,沉檀烟起盘红雾,玉炉冰箪鸳鸯锦,他们宿妆仍落梅花,粉融香汗流山枕,鬓云垂枕响微鍠,漫无边际地细语着天长地久,许下山盟海誓。 紫鸢说过那麽多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至今才明白原来海枯石烂是那麽动听的承诺。 他们没有再以锁精簪封死精道,每次也尽情高潮出精,紫鸢当然知道每次出精,也等同身体发育得更为成熟,距离作为雌雄莫辨的男妓的花期的终结又踏进了一大步,亦即失去他唯一赖以维生的工具,这无疑是在自寻死路,他却是心甘情愿。 紫鸢只想放纵享受跟眠樱相爱的短暂时光,他不愿意梦醒,也不愿意想到黯淡无光的未来。 他们如同坐在一叶扁舟上,在滚滚江水里随波逐流,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被惊涛骇浪吞没,只能及时行乐,看尽绿盖红幄笼碧水,鱼跳处碧痕匀碎,抛开一切地沉眠在彼此的怀抱里。 繁杏半窥红日渐薄,翡翠帘前日影斜,波影暖浮玉甃,暖香飘径,春水浸成霞,曲栏伏槛金麒麟,满飘红杏蒂。 又是整天轻狂,孔雀双飞敝画屏,金鸭炉香椒桂馨,香灯半卷流苏帐,镶玉鎏金铜枕欹斜,触感宛如一尺花冰,紫鸢坐在挂玉菱镜妆台前,摆弄着斗钿花筐金匣恰,未忺梳琼掠髻云偏,金钗芍药花,髻鬟狼藉黛眉长,额黄侵腻发,臂钏透红纱,却是懒得再梳妆。 眠樱红罗窗里绣偏慵,嚲袖闲隈碧玉笼,石榴裙束纤腰袅,绿云高髻,点翠匀红时世,月如眉。他刚刚卜过卦,正在《易经》里寻找卦象。 眼见眠樱不语低鬟幽思远,一直看着那页《易经》,紫鸢不禁从镶嵌螺钿雕花鸟铜镜里窥看—眠樱在看的是履卦里的「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此时,下人呈上一纸短笺,那是靳青岚的字迹,他约紫鸢今天日入时在乌衣巷的碧桃树下见面。 紫鸢有点诧异,原来靳青岚早已回到京都,而且靳青岚一直把他养在深闺里,不曾带到外面,这次却跟他约在城西的乌衣巷,跟城东的流莺馆的距离相当遥远,不知道靳青岚又在打什麽主意。 眠樱放下《易经》,他凝视着那纸短笺,嫩玉腕托香脂脸,鸦睫低垂,腻鬟云染,明明只是简单的几行字,他却像是反覆看了许多遍,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紫鸢叫唤他了,他方才绣巾柔腻掩香罗,钗头春花玲珑翦,浅笑含双靥道:「难得靳大人有如斯情趣。」 这些日子以来,紫鸢跟眠樱夜夜笙歌,紫鸢刻意地忘却靳青岚和相里家的事,但这封短笺却把他从蕉鹿梦里拉回现实。若靳青岚知道他的男宠淫乱宅闱,他必定不会放过眠樱和紫鸢。 相里家的事看似没了下文,但紫鸢心里清楚,相里家是不会善甘罢休的,他们想必在盘算着残酷的报复。 「要是靳大人知道了……」紫鸢迟疑不决,瞧了瞧房外的下人,下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和眠樱的情事,他也察觉这些下人的态度愈来愈疏远了。 眠樱粉面云鬟映,似笑如颦,说道:「你平日没那麽瞻前顾後的。」 虽然紫鸢没有胆子拒绝靳青岚,但他尝过了真正的欢好的滋味,实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像往日般在床上演好一个没有思想的淫娃,让靳青岚感到满意。 就像戏文里那些妓女一旦遇到真心相爱之人,便不愿意再在欢场打滚,不愿意被其他男人碰到自己,只想把整副身体心灵奉献给爱人,以前紫鸢还不明白,毕竟虚与委蛇应当是娼妓的拿手本事,现在他才懂得原来两情相悦是如斯美好,足以使他由心灵到身体也自此拒绝为另一人而敞开。 「靳大人为什麽不找你一起?」紫鸢愁黛颦成月浅,柳色披衫金缕凤,踌躇地道:「相里家跟你结下那麽大的梁子,现在我出门了,只剩下你一人……」 柳花帘幕玉钩闲,袅袅纤枝淡淡红,轻摇娇影媚清风,眠樱娇波微瞬,欲言又止,他抿了抿唇角,把紫鸢的鬓发别到耳後,幽幽地道:「以後即使只有你一人,你也要好好侍候靳大人,靳大人……其实也是性情中人。」 明明眠樱答非所问,紫鸢的心中却不知怎地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他自是不想应约,但要是惹怒了靳青岚,指不定会连累眠樱,只好说道:「你是不是有合欢散?能否给我一点?」 纵使眠樱和紫鸢的身心久经调教,习惯了一天接十几个客人,随时可以对男人张开双腿,但有时心情不佳,或是身体不舒服,实在不适合接客,他们也会服用催情药,让自己迅速化身成荡妇。 紫鸢从前身为花魁,很少靠着吃药接客,但此後恐怕每次侍候前也要吃药了,毕竟靳青岚素来狠心,若是被他察觉紫鸢的不情愿,不知道他会降下什麽耸人听闻的酷刑。 闻言,眠樱握着紫鸢的皓腕,翠眉山敛眼波侵,歉然道:「鸢儿,都是我不好……」 紫鸢的纤指按在眠楼的唇上,容颜如同花梢香露染蔷薇,他弯起眼角,甜蜜地笑道:「能够成为你的人,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 眠樱却是不展欢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紫鸢,眼波刀翦,愁蛾黛蹙,半晌才道:「我待会给你一点点合欢散,但这东西极为伤身,你千万不要吃太多。」 说着,眠樱为紫鸢打开另一面镜台,紫鸢看着镜台上的五色蟠龙纹,讶然道:「我好久没见到这镜台了。」 「之前镜子有点模糊不清,所以我吩咐下人把镜台送到磨镜匠里打磨一下。」 「我们离开海棠馆那天,我就是在这镜台前给你梳流苏髻吧?」 眠樱刮了刮紫鸢的鼻尖,微笑道:「这麽一点小事也记得。」 绿窗下暖波印日,倒秀影秦山,宝甃杨花转,海棠犹睡,藉绿盛红,紫鸢云髻作堆初未整,他靠着眠樱的小腹,隐去愁黛远山眉,和脸容上的不安。他记得的不止是这面镜台,更是当时眠樱那孤独疏离的身影。 紫鸢深深地呼吸着眠樱的幽香。他想,眠樱不会像从前那麽寂寞了,因为他会永远陪伴着眠樱,不止是作为挚友,更是作为生死不渝的情人。 眠樱纤手执犀梳,重盘鸦翠,兰膏匀渍,给紫鸢梳起双鬟望仙髻,他又亲自调朱弄粉,红绡袖暖琉璃滑,玉纤和粉捻,传粉贵重重,为紫鸢细抹迎蝶粉,再以螺黛凝翠晕桂叶眉,画时横接媚霞长,接着在青玉荔枝纹胭脂圆盒沾了玫瑰花胭脂,施朱怜冉冉,胭脂匀罢紫绵香,轻红拂花脸,描画仙娥妆。 最後,眠樱亲自约黄能效月,裁金巧作星,然後向呵胶呵了口气,在紫鸢的脸上贴了几片蝴蝶金钿。 紫鸢抬头一看,但见昼灯当午隔轻纱,繁红洗尽胭脂雨,卷帘春院花围合,佳人斜颔花枝交镜里,眠樱当真是长着一双无与伦比的巧手。 「还记得离开海棠馆时,你说过我们虽然带不走那几幅玉像,但可以在京都里重新画一幅吗?」紫鸢妆成理蝉鬓,回头握着眠樱的纤手,笑吟吟地道:「过了这一阵子,我们一起求求靳大人,请靳大人让画师进馆给我们画像,好不好?」 眠樱凝睇着紫鸢,眼眸柔和明亮,绝胜明珠千万斛,他须臾才点头道:「好。」
第53章 【琉璃色的眼眸宛如花笼微月竹笼烟,彷佛想要诉说千言万语,但终究是欲语还休。】 日色已尽花含烟,杨柳无风,轻惹春烟残雨,弯弯碧甃篆痕深,终於双燕归栖红楼中,画堂灯暖帘栊卷。 眠樱亲自为紫鸢撑着湖水绿绘墨彩花鸟绸伞,二人度梭环玉动,踏蹑佩珠鸣,穿过咽咽清泉岩溜细,北户接翠幄,南路低金扉,绿烟笼柳径。 紫鸢站在垂花门的玉阶下,雾鬓新梳绀绿,明翠摇蝉翼,珠压腰衱稳称身,他以纤珪理新妆,又挽着眠樱的手臂,撒娇道:「明天回来,我要吃枣糕和喝甘草冰雪凉水,最近是寒食节,我很久没吃过什麽好东西了。」 眠樱髻上玉燕垂符小,腰间珠囊结艾青,嫩冰犹薄,美眸月晃波澄绿,彷佛要溺毙紫鸢,只含笑道:「好的,我会等你回来。」 紫鸢盈盈笑靥宫黄额,凝妆艳粉,慢横秋水,说道:「你还是别等了,靳大人既是要我侍候,那我想必是在宵禁结束後才回来,到时也天亮了。」 「圣上向来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明天靳大人早早要到宫里待漏,不会把你留到太晚。」眠樱抚摸着紫鸢的脸颊,适才他为紫鸢画妆,娇慵未洗匀妆手,指尖不意闲印斜红。他把紫鸢拥入怀中,亲吻着紫鸢的额头,柔声叮咛道:「毕竟是在外面,一切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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