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朝日斜来照户,片光片影皆丽,一番烟雨洗晴岚,向晓碧天如鉴,二十四阑凭玉暖,紫鸢早早醒来,他甫一看见窗外景色,就知道夜雨想必打落不少樱花,便坐起来准备下床。 银床斜倚凤屏,鸳枕宿金铺,燕寝凝香,眠樱躺在紫鸢的身畔,他依偎着紫鸢的臂弯,绿云凝鬓玉钗松,娇困犹自未惺忪,媚眼羞抬,羽睫微微颤动,慵懒地道:「今天那麽早醒来了?」 紫鸢还是堕鬟小玉钗斜,一双秋月明眸却已亮起来,他雀跃地道:「总算放晴了,我先出去捡樱花,你想要吃什麽早膳?我顺度吩咐下人备下来。」 「白粥就可以了。」 眠樱美眄横流,梅粉淡妆,肌润香匀,纤腰花软玉欹,他的玉臂勾着紫鸢的颈项,一双金环皓腕,紫鸢抱着他倒在绣床上,二人任意嬉闹着,褥上芙蓉铺软绣,身下的翠被华茵更凌乱了。 翡翠楼高帘幕薄,环楼婉婉飞铃,绣户纹窗绮雕栊,朱樱斗帐掩流苏,帐外霞铄帘珠,云蒸篆玉,二人很快妆粉乱痕沾袖,金缕霞衣褪落,露出大片澹粉晕酥的肌肤,两双乳头浓苞红匀,饱斟花露,色泽形状皆是上等,一看就是身经百战,要不是每夜被不同的男人意吸吮玩弄,乳头也无法长得那麽诱人。 紫鸢娇喘连连,柔若无骨地倒在眠樱的身上,绿云堆枕,酒侵酥脸霞相映,红玉生春,满眼春娇,朱匀檀口。他有意无意地磨擦着眠樱的乳头,又以乳尖压着眠樱的乳尖,醉娇红无力,俨然是求欢的放浪姿态。 从前紫鸢夜夜接客,这淫贱的肉体哪天不是被精水灌饱的,现在靳青岚久久未至,纵然紫鸢也有天天灌洗肠道和尿道,但哪里比得上被男人的孽根插到高潮失禁的快感。 斗帐里花气蒸浓,水沉香透,眠樱堆枕乌云坠翠翘,香汗乳雾泛冰,玉颊幽花带露红,他浅颦轻笑,眉峰淡秀,波眼宜长,水眸里湿柳拖烟翠,并没有任何拒绝紫鸢的表示。 紫鸢早已心猿意马,意乱情迷,他正要吻上眠樱的粉唇,外面却忽地传来下人打扫落花的沙沙声。 他蓦然惊醒,好不容易定下心神,连忙下了床,重整金泥蹀躞,红皱石榴裙褶,近乎狼狈地道:「我先出去了,你再休息一阵子吧。」 荡暖花香满路,织翠柳荫和雾,柳絮池台淡淡风,碧波花岫小桥通,紫鸢款步花荫寻找樱瓣,低徊细踏红靴,满脑子想的全是如果刚才没有被打扰,自己现在会和眠樱在做些什麽。 紫鸢当然知道这念头有多危险,他明明不敢想下去,心里却在默默地期待着。 待樱瓣收集得差不多後,紫鸢想起後门好像也有几棵山樱树,但他很少去那边,他正想着该怎麽走时,却看见几个下人迎面走来,他们向紫鸢行了礼,紫鸢随口问道:「後门要怎麽去?」 那些下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下人支支吾吾地道:「小姐……还是先别去那边了。」 「发生什麽事了?」 「刚才奴婢检查过後门,门锁有被撬开的痕迹,奴婢正打算叫锁匠修理,请小姐暂时止步。」 流莺馆守卫森严,固若金汤,靳青岚又是不少京官的煞星,所以哪怕平日有些花笺送来,也没有登徒浪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至於相里大人和第五大人则是靳青岚默许的,自是另作别论。 紫鸢想起最近遇到的异常,不禁忧心忡忡地道:「现在京都……不安全吗?」 「请小姐放心,只是些不长眼的毛贼罢了。」 紫鸢握紧金色绢绣花鸟面锦边黑漆描金柄团扇,他正要追问时,负责送花笺的下人却刚好经过,刚才那些下人连忙藉机告退。 「这是今天收到的信吗?」 眼见送花笺的下人也是吞吐其辞,紫鸢更是心烦意乱,索性直接打开下人捧着的红地描金花蝶纹桃盒。 桃盒里只有寥寥几封信,紫鸢随手拆开第一封信,那是一张普通的信纸,不像平日的花笺般华而不实,信里没有上款,没有下款,中间端端正正地写着「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罗窗晓色透花明,雕祥云飞檐下梨花淡白,宛若寒云层叠,六曲栏杆偎碧树,垂杨低拂曲尘波,游丝飞絮两依依,漾花一水平池。 莺宿梅里十二珠帘绣带垂,金炉满爇,龙麝烟斜,紫鸢坐在青釉缠枝花纹绣墩上,一边跟眠樱闲聊,一边以玉碾捣烂晒乾的凤仙花和明矾。因为眠樱的鲜红指甲有点褪色,紫鸢打算重新为眠樱染指甲。 眠樱遥山微蹙,轻声道:「你一直心不在焉,发生什麽事了?」 现在紫鸢哪里有心思为今早发生的暧昧而害羞,他依依愁翠沁双颦,犹豫片刻,还是把所见所闻告诉眠樱,眠樱只温言安慰道:「有靳大人作为靠山,我们不用担心。」 紫鸢正想要再说,忽闻流莺踏破樱桃叶底铃,下人前来通报道:「靳大人来了。」 当真是说曹操就到,紫鸢收心情,颤金莲缓步,玉缨翠佩杂轻罗,含笑整衣开绣户,手托珠帘,斜敛手,下阶迎,与眠樱一同福身请安。 靳青岚看着窗下的凤仙花汁,问道:「那是什麽?」 紫鸢噗哧一笑,向靳青岚飞了个媚眼,以纳纱花蝶图面骨染雕夔龙纹柄团扇掩嘴道:「难道大人的两位夫人没有染过指甲吗?」 眠樱侍候靳青岚坐在三围板绣床上,亲自给他添了冰镇酸梅汤,酸梅汤调以玫瑰木樨冰水,格外清甜可口。他轻笑着打圆场道:「两位靳夫人也是名门淑女,修的是三从四德,怎麽可能做这种事情。」 靳青岚喝了一点冰镇酸梅汤,他向眠樱说道:「你办事倒是切中肯綮,怪不得古人常说水形懦,人多溺。」 眠樱手执篾丝扇,玉纤执处,金钏色相宜,篾丝扇削竹青细如缕,织成如布,光滑无痕。他一边殷勤地为靳青岚扇凉,一边含笑道:「大人对奴家恩重如山,奴家自是要效蛇雀之报。」 紫鸢碧玉眉心媚脸莲,红绡广袖萦腰柳,他顺从地依靠着主人的肩膀,大惑不解地问道:「请问大人……在说什麽呢?」 靳青岚回头看着紫鸢,淡淡地道:「眠樱没有告诉你吗?第五大人死了。」 紫鸢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颤声道:「死……死了?」 靳青岚把怀里的辕门抄递给紫鸢,紫鸢草草地看了一遍,上面写着相里大人因为争风吃醋错手杀了第五大人,他抬头呆呆地看着眠樱,眠樱正向他温柔地微笑,丝毫不为靳青岚的话所动,似乎早就知道这结果。 只见眠樱偏戴花冠白玉簪,翠钿金镂镇眉心,蕊黄香画贴金蝉,目剪秋波,组带金鈎,背垂红绶,微露窄袜宫鞋,虽然生为男儿身,却被极为残酷地调教成如斯灿灿妖容姿,灼灼华美色。 紫鸢回想起来,从冒认字迹至今,眠樱为靳青岚做的事一件比一件更要扼亢拊背,他们以前作为娼妓,虽然会诱使寻欢客互相竞争,继而慷慨解囊,但至少不会弄出人命,毕竟害人性命伤阴骘,娼妓不过求财罢了,现在眠樱却在谈笑之间,以金刀计使两个男人为了自己杀个你死我活。
第50章 【哪怕只是花开刹那,却终究是无怨无悔。】 紫鸢想起那天清晨,相里大人莫名其妙地跑来找眠樱,他应该就是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深夜错杀第五大人,所以匆匆地来找眠樱一同逃出京都,眠樱当然猜到发生什麽事,因此拒绝跟他见面。 相里家和第五家的结盟再是牢固,现在相里家的儿子为了一个下贱的男妓杀了第五家的儿子,这两个儿子还不是游手好闲之辈,而是有着份量不轻的官位,不出几年必定官拜一品,为家里增添荣耀,以後两家就算不把对方视如寇雠,恐怕也是貌合神离了。圣上大约也会乘机分别打击两家,在他们再度因利而合之前把他们斩草除根。 「相里大人现在……怎麽样?」紫鸢并不在意相里大人的死活,但他知道这人的下场对眠樱的命运有很大的影响。 靳青岚慢慢地喝着酸梅汤,说道:「他已经被还柙天牢,案件将在今夏经三司会审。」 紫鸢心里明了,靳青岚身为廷尉正监,也是三司之一,他怎麽可能放过相里大人,即使相里大人出身士族,死罪可免,但流放之刑也是在所难逃了。 「相里家和第五家知道是因为眠樱……」 靳青岚靠着红色缎绣五蝠捧寿暗八仙纹软枕,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当然知道,眠樱早就成了名满京城的红颜祸水。」 并蒂玉莲成了致命的带刺玫瑰,怪不得连花笺也少了,这样下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紫鸢实在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靳青岚合上眼睛,缓缓地道:「那位相里少爷被我缉拿归案时,还在喊着你的名字。虽然他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但当真是对你一片赤诚。」 深红数点吹花絮,紫燕飞绕池阁,珠帘静掩芳昼,烟锁画屏沉水,眠樱疏花映鬟插,只淡淡一笑道:「奴家不敢居功,还是大人调教有方。」 一庭疏雨湿春愁,雨着杨花已污尘,莺宿梅前兽钚半掩,三叠栏杆铺碧甃,檐下燕拂回塘满。 靳青岚很快便离开了,他没有要眠樱和紫鸢送到垂花门外,好像此行只是为了正式通知眠樱和紫鸢那件事。 紫鸢手挪裙带,无语倚云屏,他看着釉炉烟断香炷融,不禁泪珠盈睫,问道:「怪不得近来发生了那麽多怪事……相里家是打算派人……杀了你报仇吗?」 眠樱轻轻地把紫鸢拥入怀中,柔声道:「让鸢儿担惊受怕,是我的不是。」 紫鸢抬头看着眠樱,珠泪涓涓地道:「怎麽办?靳大人会保着我们吗?」 眠樱的玉额抵着紫鸢的额头,幽幽地道:「即使靳大人保不住我,他……以後也会疼爱照顾你的。」 紫鸢双唏玉箸痕,眼里噙满晶莹的泪珠,他毫不犹豫地道:「如果你不在了,我还要活着做什麽?」 早在紫鸢误以为眠樱被靳青岚射杀时,他已经作好跟眠樱同生共死的准备。 这个繁花似锦的世间从来没有欢迎紫鸢,他只是软香十丈里的一片飞絮,注定萎垂於暝烟芳尘里,要是失去了眠樱,他也不愿意苟存在世片刻。 百尺红楼临狭斜,浪摇花影白莲池,二人默默相视片刻,眠樱的眼神里荡漾着琉璃色的波浪,他慢揎红袖指纤纤,双手捧着紫鸢的脸颊,玉雕的指尖冰冷得可怕,却同时温柔得彷佛在捧着无价之宝。 终於,眠樱吻着紫鸢的唇瓣。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接客以外的地方接吻。 一开始的浅吻不消片刻就成了欲罢不能的深吻,鲜红的唇舌暧昧地交缠着,反覆牵出又扯断黏腻的银丝,穠艳的唇脂融开了,芳唾被染成淡淡的春梅红,沿着小巧的下颔滑落,二人的菱唇嫣红异常,宛如牡丹暖披烟艳。
44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