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照料得当,小树苗茁壮成长,桑惊秋欣赏够了,转过身,忽然发现一抹红色。 很耀眼的红,来自于一丛花,在阳光下闪着赤色光芒,尽管美丽,但夹在成片的绿色之中,略显妖娆。 这时有弟子过来,说时遇请桑惊秋过去。 到了书房,时遇径直问起事情结果,桑惊秋简单说完,他一点头,表示可以了。 他们二人认识太久了,时遇非常清楚桑惊秋的办事能力,桑惊秋既说解决,他也不再过问。 桑惊秋笑了一下,问:“听天桐说,这些日子四平帮找了不少麻烦,你被烦得不行。” 时遇神色未变:“谈不上烦,他们也没这个能耐。” 桑惊秋:“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 时遇:“近日事忙,暂且不必理会他们,我……” 外头有人敲门,说有客人求见,正在会客厅等候。 时遇起身:“晚上去我书房。” 桑惊秋有些好奇,知晓鱼莲山具体位置的人并不多,按时遇脾气也不会随意见什么人,这次一听到就去了,莫非是熟人? 这时,袁暮亭出现在走廊上,见了他就笑:“你可终于回来了,快过来,我找你有事。” 桑惊秋跑过去,聊了几句后,问:“上山的是何人?” 袁暮亭摇头:“似乎是掌教的朋友,不太清楚。” 结果到了晚上,他就知道了。 “天门山,莫掌教。”时遇介绍道,“莫掌教来鱼莲山做客。” 对方拱手道:“在下莫如玉,久仰各位大名。” 施天桐是认识莫如玉的,桑惊秋和袁暮亭分别同他见礼。 时遇道:“莫掌教会多待些时日。” 又转向莫如玉,“有什么需要的,可随时吩咐外头的弟子。” 莫如玉笑着点头:“多谢,叨扰了。” 几人闲聊几句,有弟子来找时遇回禀教中事务,袁暮亭和施天桐两位堂主亦要参与,由桑惊秋送莫如玉回住处。 离开书房,莫如玉主动开口说道:“久闻桑大侠之名,今日才得一见,实在三生有幸。” 桑惊秋:“莫掌教太过客气,唤我名字便是。” 莫如玉:“那你也不要‘掌教’前‘掌教’后了,不怕你笑话,我这个掌教的位置,坐得并不舒服,每每听到,总倍感压力。” 桑惊秋乐了:“那我便不客气了。” 话虽如此,二人毕竟无过深交情,之后几日,桑惊秋忙于教派中事,未再见到莫如玉。 直到五日之后,午膳时分,桑惊秋依照传话,前去时遇住处用膳,进门时见莫如玉在,便笑着打招呼。 施天桐和袁暮亭也到了,落座寒暄。 鱼莲山与普通教派不同,掌教时遇本人从未收徒,反倒是施天桐袁暮亭座下各有徒弟,但鱼莲山在江湖之中声明不显,因此弟子也有限。 而天门山虽然年份悠久不少,因着前派掌教长老内斗,教中纷争不断,近年来实力大减,渐露衰落之像。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就在明年,我与时兄商讨,皆觉得非去不可。”莫如玉显然已与时遇有了默契,“玉华山离我天门山不过数里,我想邀请诸位到我天门山过年,再一道前往参与大会。” 玉华山与天门山隔湖相望,而鱼莲山则相去甚远,此安排是莫如玉对这些日子受鱼莲山招待的回回报,亲自前来邀请,亦更显郑重。 施天桐和袁暮亭当即道谢。 用完膳,诸人各自离去,时遇准备到后山练功,出门却见桑惊秋,不知是没走还是刚返回,问:“你怎么在此?” 桑惊秋:“有空吗?切磋一下。” 时遇觉得桑惊秋有点古怪,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后山,桑惊秋将从不离手的横笛插入后腰,二话不说,直接朝时遇冲了过去。 时遇本打算找根树枝当剑,见状便也收了心思,赤手迎上。 桑惊秋五岁到时遇身边,六岁跟在时遇身后习武,他天分高,进展神速,但八岁时,时遇说他不适合练自己所学,将他送到华山拜师。 所以二人虽然武功不相上下,路数风格却完全不同。 桑惊秋性子平和,武功却异常强硬,直如狂风,摧枯拉朽; 而从来都一副冷酷模样的时遇则恰恰相反,招数柔和似水,潺潺漫延,平静无波,只有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其表面之下隐含的强大内力。 或许也是因为这般的差异,两人时不时会切磋一番,从中发现自己的不足,取长补短。 是以,二人武艺到今日程度,对方功不可没。 可不知为何,往日虽说也竭尽全力,也都很有分寸地点到即止,这一次,时遇却分明觉得桑惊秋不太一样。 招招狠厉,不给他半分喘息的时间。 他心中诧异,可桑惊秋逼得很紧,他无暇多思,认真应对。 半个时辰后。 在化解掉桑惊秋拍来的一掌力气后,时遇旋身退出了二人内力范围。 桑惊秋落地,盯着他瞧:“怎么停了?这才刚刚开始,再来!” 时遇后退避开:“桑惊秋,你发什么疯?”
第4章 桑惊秋三岁时,父母死于匪祸,外祖母带着他逃荒,一年多后外祖母也没了。 对那时的桑惊秋而言,吃饭乃头等大事,他不到六岁,身旁没有亲人,偶尔遇到好心人有一顿能吃饱,已经是长辈们在暗中保佑了。 直到时遇出现。 那是在青州,他吃了前一天好心人给的小烧饼,走出破庙,发现天空开始飘雪,不由心生绝望。 冬日本就难熬,今年下雪又这样早,找吃的会越发困难,好不容易找来栖身的这间破庙也不足以抵挡冬日寒冷。 或许,这是他过得最后一个冬天了。 不行。 桑惊秋摇头,外祖母去世前,让他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多难,绝不能放弃。 他跑到周围村庄,讨到了一些吃的,细心分成几份,吃不饱但尚可果腹,至少撑过眼下这个雪天。 天黑下来,他按照前几天跟村里大爷学的手法生了火,把馒头放在火堆旁烤热乎,准备吃饭。 门忽然开了,冷风呼啸,火苗剧烈颤抖。 桑惊秋抬头,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确切的说,是一个小孩。 虽然比他高不少,但能看出,比他大不了几岁。 桑惊秋常年在外逃难,不怎么怕人,主动问:“你是谁呀?” 对方道:“时遇。” “??”桑惊秋茫然了一下,以为对方是跑出来玩的,看外头雪越下越大,“外面雪很大,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吧,很冷的。” 时遇:“跟我走。” 桑惊秋没听懂:“什么?” 时遇:“我带你走。” 其实在当时的桑惊秋心里,并不能理解“走”的意思。 但时遇说,只要跟他走,往后就不用再挨饿。 这无异于天降大饼。 对一个无依无靠、身无长物、活了今天没明天的小孩来说,没有比“吃饱”更具诱惑力的事。 桑惊秋就这样跟着时遇走了。 自那时开始,再不必担心三餐不继,不用感受随时会死在某个角落的恐惧。 他对时遇充满感激之情,下定决心,无论时遇让他做什么,必定赴汤蹈火。 可时遇没让他当牛做马,而是让他读书识字,还送他上华山,找了最好的师父教他练武。 命运,从庙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已翻天覆地。 近二十年时间过去,桑惊秋早已不记得挨饿的感觉,可黑夜之中,一个小孩踏雪而来,幽黑双眸被火苗照得发亮,平静地说带他走的模样,刻印在桑惊秋心中,半点不曾褪色。 没有八岁的时遇,就没有后来的桑惊秋。 及至后来时遇在此处开设门派,桑惊秋全然将鱼莲山当成了自己的家,对门中所有事,都异常在意。 “你真要参加此次武林大会?”桑惊秋直接问道,“如今江湖不平,随时会声波折,武林大会牵涉甚多,有心人必然借此机会生事。” 时遇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方才作色,便是为了此事?” 桑惊秋微怔,垂首,将横笛握进手中。 他性情素来平和,即便生气,也很少直白地发出来,到此之后他们只是切磋,时遇怎么就觉得他在生气? “没有。” 时遇又看了他一下,转过身走到山顶,桑惊秋跟过去。 “我自小习武,直到十岁那年,遇到了师父。”时遇仿佛陷入回忆中,“他老人家一生随心,门下弟子寥寥,他曾说,若我愿意,便将掌门之位传于我。” 此事,桑惊秋是知道的:“你拒绝了。” 时遇:“知道我为何不接,而是从头开始,在此开设新的门派么?” 桑惊秋心道你素来出人意表,又从不与人亲近,谁知你心中作何念头。 时遇:“师父传我武艺,我不仅要学,还要更进一步,那些东西才会真正变成我自己的,否则,无论我多厉害,也越不过他老人家,其他东西,亦是如此。” 桑惊秋心中微动,忽然明白了时遇的意思。 而时遇仿佛知道桑惊秋已经明白,他本就寡言,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山中寒风凛冽,头发在空中乱舞,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只有时遇本人,立于山巅,傲视山河,岿然不动。 这样一个人,是不会为旁的所改变的。 桑惊秋再未开口。 接下去十来日,时遇安排好鱼莲山庶务,携同桑惊秋和两位堂主,随莫如玉去往天门山。 天寒地冻,赶路多有不便,所幸几人都内力深厚,骑的都是良驹,日行千里,没几日便进了天门山前头的一处小镇。 莫如玉介绍道:“出城往前再有一个时辰便到我天门山,快要过年,镇上有集市,很热闹,几位难得过来,赶路辛苦,不妨在此住宿一晚,也放松一下。” 左右快到了,不急着往前跑,无人有异议。 小镇不大,只有一处条件尚可的客栈,询问时得知只剩三间空房。 袁暮亭单独一间,余下四人。 莫如玉:“正好,我有事与时兄商议,就麻烦施堂主与桑兄一间?” 施天桐巴不得如此,他与时遇也算认识许多年,可不谈公事的时候,其实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对他这种话痨而言,实在是难以忍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跟时遇呆在一起太久。 用过晚膳,时遇喊施天桐袁暮亭商议事情,桑惊秋闲着无聊,独自外出。 没几日便要过年,正是最为热闹之时,并不宽敞的街道被小摊挤得满满当当,一路走,耳朵塞满热情的吆喝。 桑惊秋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五岁前忙着求生,五岁后忙着读书练武学习各种本领,为了不让时遇失望,随时随地都处在高度紧张之中,连过年也未敢有半分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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