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笑道:“姑姑还没听我说完,便急着送客了吗?” “德昭太后死因成迷,多年来一直众说纷纭,可我并不是来问您的。” “我是来告诉姑姑,娘娘真正的死因。” “娘娘的死,正是先帝授意的。” 玉落惶恐地望着他:“王爷慎言啊。” “那时我虽年少,但也记得些事了。南陈战乱后,娘娘的情况便愈加糟糕,常听宫人说娘娘夜间惊悸,梦魇缠身,此后没多久便故去了。” “姑姑比我更清楚,娘娘的梦魇由何而来。” “若您与娘娘主仆情深,自然知晓娘娘病入膏肓后。先帝常来看望,甚至亲手喂服汤药,一改往日的冷情。” 楚霄说到这儿便停下了,而是往玉落手中推了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药方,而时间正是皇后病故前。 “因着我有位小友也常受梦魇所困,我便托人去誊了当年医治皇后娘娘梦魇的方子,再一看这药方根本便是错漏百出,里头只是些寻常的安神药,没有任何治疗的效用,像是为了掩盖些什么而誊抄上去的。” “沿着此线索查下去,当年旧事故人虽凋零大半,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当年娘娘真是因为自己心神衰竭,还是另有人在幕后推手呢?” 玉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眼前仿佛是当年明媚姣好的南国美人,曾在鲜艳的牡丹花丛中盛放,最终为了国运与社稷,葬送自己一生的气数。 而这个满面黄土的女子,曾经也是周宫中风光无量的玉姑姑,也是唯一陪着皇后成长、远嫁、下葬的人,是她远离故土至亲后唯一的亲眷。 “都是我害了娘娘——” “那时陛下已经许久不来凤仪宫了,娘娘一直称病不愿见人,那一日却心软见了太子殿下。” “可太子的面容实在是有些——” 玉落将这话咽了下去,而后说道,“反而加重了皇后的病情。” 玉落不知道的是,楚雍回去以后夜里多梦,因此惊动了陛下的御医。 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与秘密,最终成为了撒向她棺椁的黄土。 玉落的瞳孔里满是血丝,显得一刹那间衰老,她望着楚霄,忽然止住了话音。 “王爷您也是大周人,您费尽苦心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夺位罢了。” “夺权又如何,兄长血脉有疑,暴虐无道,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我母妃在皇陵守了六年,我便已六年未见她。这徒有虚名的爵位,不能带她回宫,也不能做我想做的事。” “您葬送了自己的命运,皇后葬送了她的命运,难道您准备隐忍不发?” 楚霄的咄咄相逼让她措手不及,而那一句血脉有疑也唤醒了她的回忆。 玉落的瞳孔里忽然模糊,而后流下两道混浊的眼泪。 “陛下他,确实不是大周的血脉——” ---- 我应该铺垫了很久很久了(?
第四十七章 爱恨 =
第四十七章 爱恨 尘封多年的旧事像阁楼里灰尘扑扑的书卷,翻开时便只剩了腐烂的霉味。 听完玉落的话,楚霄忽然有些释然,仿佛苦寻许久终于落定因果,只是缺一个物证。 “当年娘娘与陈将军心意相通,甚至将清白也交付了他,便是这一次就不巧有了身孕。先皇知晓后勃然大怒,只得将皇后与周帝的亲事提前,并以五万兵马相许,逼他接受了这个遗腹子。” “当初我朝兵强马壮,先皇驾崩后却愈加没落。先皇一儿一女,便是只有娘娘承了他的傲骨英姿,却只能在深宫里蹉跎众生。娘娘入宫后也一直闷闷不乐,尤是灭国后精神也越发差了。” 玉落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 “娘娘只要想到这个儿子便想起了陈将军,便总不愿见他。母子之间便如同仇人一般,相看两厌。” 楚霄想起从前在阁子里读书,当朝前代百年史卷如在云霭缥缈的晨曦里,金光熠熠地散开。 而师父却有拨云见雾的本事,抽丝剥茧地将这浩如烟云的文字讲透。 虽说当时痛苦万分,但如今却觉得效果显著,他现在还能回忆起南陈的前朝人事来。 “您说的陈将军,便是骠骑将军陈英纵吧。” 事已至此,玉落便已没什么可瞒着的了。 “正是。” 楚霄靠在木椅上,吱呀一声,忽然感到造化弄人。 昔年蜀中之战,正是楚雍带兵亲征。 自长安至蜀中血河千里,他在城门上挑了骠骑将军项上人头,而后一路杀进主城。 命运的前因草灰蛇线,伏脉千里,今朝才现出苦果来。 “多谢姑姑。” 楚霄见事情差不多收尾,求了件信物便不多打扰了。 “姑姑近些日子还是少出门。” “门口会有护着您的卫兵,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晚辈告退。” *** 扬子江上水波轻漾,小舟随之飘摇。一朵夏云化不开,落在对岸青山上。 萧梦浮算着时辰,心底隐隐不安,楚霄此时差不多该回来了。 他站在船头,眼前天地开阔山川如黛,却无端给让人一点阴恻之感。 进了扬州城后,萧梦浮反倒是觉得身边眼线更多,却总也甩不掉。 楚霄一路快马穿林,下了马便踏上船板,而后随便在船头一坐算是休息。 “如何?” 楚霄抬头望着萧梦浮,这人一身黛青色的袍子,深浅不一的衣袂随风翻飞,潇洒得很。 “你我猜得没错。” “玉落那边已经派人看好了,将来有用上她的地方。” “走前我拿了德昭太后曾用过的帕子,算是物证。” 话刚说完,楚霄就忍不住,回头找严惜蕊玩闹去了。 “惜蕊,三日未见如隔三载,想我否?” 见船里头没个回音,楚霄便自己钻进去找人。 严惜蕊靠在船尾休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楚霄便已经到了他身前。 楚霄把脸凑过来,盯着他再问了一遍:“想我否?想我否?” 严惜蕊抿着唇,仿佛是在犹豫着答还是不答。 这动作被楚霄尽收眼底,他望着被轻咬的嘴唇,毫不犹豫就吻下去。 唇间滋味仿佛已经隔了许久没尝,久到他快忘记那瑟缩躲闪的软舌,只要一探进去就会任其攻城略地。 他吻了许久,才将严惜蕊放开:“想我否?” 严惜蕊被他吻得红了脸,呼吸暧昧,只能伸手将人推开些许:“想了,想了。” 楚霄将人抱在怀里,靠在他肩头,颇为眷恋地开口:“我真是想你得紧,让我抱会儿。” *** 初静坐在船头缓缓地划着船,见萧梦浮站在她身侧,只是恭谨地唤了一声。 船离岸不远,还能隐约听见林野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萧梦浮望着那移动着的声响,使了劲将折扇丢出去,在树干上劈下道痕迹,而后再收回手中。 树叶簌簌落,那动静很快便消失了,他便又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子。 “初静,你觉得你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初静没多细想,就凭着感觉说了。 “严公子他,我见他第一眼便觉得是顶顶好看的人。从前阿嬷带我逛集市,街上有人卖白描的美人图,严公子便该是画上的人。” “其余的么”,初静想了一会,“公子好像没什么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寻常人都有喜怒哀乐,但公子仿佛对什么都淡淡的,对吃食也没要求,衣物也没要求。” “就好像,没有所求。” 萧梦浮听完她说的话,倒是沉默了片刻。 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城中,那些嬉笑怒骂的情绪都藏进了他心底,不再向外人吐露半分了。 午夜梦呓时,严惜蕊才偶有吐露自己情绪。 船行数里,遇到逆流便更觉滞涩。 夜色侵袭时江水拍岸,远处村落里亮起点点火光,如遥远天际处明灭的繁星。 严惜蕊歇累了,便想着站在船头透口气。 视野里一片模糊,但岸上不知何处传来歌声,曲声婉约唱得也婉约,那江南小调仿佛是金石碎玉的旧梦。 萧梦浮将外衣拿了出来,替严惜蕊披在肩头:“夜里风冷,多穿一件再出来。” 严惜蕊将肩上的衣服轻轻往身上拢了拢,却是将凉风都挡了大半。 “多谢。” 江水如团团黑影,严惜蕊低头凝望着船排开的水纹,仿佛被鬼魅缠住心神。 萧梦浮站在他身侧,望着他的眼神:“惜蕊,你有话想说。” “我从前恨你们,但如今却,不恨了。” 他眼底情绪翻涌,如水浪滔天。 “为何?” 严惜蕊一时答不上来。 “许是因为时如逝水,不可回头,又或者是......” ——比起爱恨来,自由更价高。 萧梦浮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如此便够了。” “惜蕊同我说心里话,我也同你讲个秘密。” “少时我曾在蘅山遇一老者,我在草屋内躲雨时便让他为我卜了一卦。” “那时他便算出我命中有一桃花劫。” 萧梦浮抱他抱得更紧,严惜蕊耳中除了他温柔的话音,还有无尽的水声。 “从前我不信神鬼命数,如今却不得不信。” 萧梦浮话里带着笑意,潇洒极了:“若真是劫数,我也应了。” 严惜蕊忽然愣住,想要说些什么。 江水湍急,风声过耳,吞没了话音。
第四十八章 消息 =
第四十八章 消息 徐宁收到各州递来的消息以后便急着往宫里走。 宫门口的守卫都认得他的面容,不等着出示腰牌,便恭谨地放他进去了。 夏时草木繁茂,徐宁路过金銮殿前好大一片林荫,直走到殿内还是极清凉的。 楚雍坐在皇位上,光芒透过殿内巨大的窗格撒下来,衬得殿内尘埃飞舞。 他的话音传到徐宁耳边,仿佛也隔了很远:“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 李桂福碎步走下台阶,将徐宁手中的信件递到圣上面前,而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殿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将他身后的烈阳也一齐挡在了门后。 午时刚过,连阴影都只是身侧的一团,没有被无限拉长。 “所述要事都在信中,请陛下先过目。” 徐宁站在阶下,略抬起头望着楚雍,他翻信件的时候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他窥视的目光。 饶是隔了这么些距离,徐宁还是看到他先翻了扬州递来的信件。 他总感到奇怪,前两次来送信的时候,也是先将建邺的信读了,这些琐事究竟也没什么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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