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安静的诉说着陈年的秘密:“你们起事的那几日,忙得顾不上我。我便偷偷溜进宫里,找到瑾哥哥,告诉他——” “我若以她为质,还有一线生机。”摒尘抢过话头,替她说了,继而苦笑道:“是我们太天真。” 真相令白晔心中大骇,指着李瑾喃喃道:“所以你在那晚之前,就已知悉?” “不,我知道得要更早。”摒尘说这些时,眼中一片平静,并没有恨:“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手里既无兵也无权,只能任人宰割。既管束不了朝臣,你们父子也看不上我。所以当尺素来找我时……我除了照她说的做,想不出任何别的好办法。” 白晔嘴唇微颤,欲言又止。“另外,”摒尘干脆一口气把话说完,下意识握紧了尺素的手,自嘲道:“我一直喜欢尺素。只是她十二岁之后,就不再与我们一起上课了。以前也曾想,等她再大几岁,我就和你爹开口讨了她做皇后,可惜后来的情境……我已不能开口。” 尺素十二岁时,李瑾只有十五岁。怪不得他在位六年,无论朝臣如何进言,始终不肯选妃。这是窝囊的昭德帝唯一任性的坚持。 只有那样一个傻子,才会将少时的初心坚持到底。哪怕头破血流,哪怕眼睁睁看着白氏父子磨刀相向,也没想过要放下尺素另娶他人。 万幸,老天垂怜。 二妮从一群孔武有力的羽林卫中挤出来,小嘴撅得老高。她的相貌虽然随了尺素,可惜刁蛮任性和熙岚如出一辙,也不知随了谁。 摒尘柔声问:“又怎么了?你不是没伤着么。” “爹爹,”她眼中闪着贼光,揪着摒尘的衣袖撒娇:“为何娘亲是公主,表姐也是公主,就我不是公主呢?” 摒尘罕见的黑了脸,呵斥她:“公主有什么好做的,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就因为你娘是公主才惹来这等祸事,还拉了你做添头。” 二妮无端领了训斥,脸拉得更难看了。 白晔爱心泛滥,连忙做和事佬,调解道:“她想做公主,给她封一个就好了嘛。” 摒尘急起来连皇上也训,斥道:“你闭嘴,我的孩子我自会管教。” 白晔讪讪闭嘴。心里琢磨等他心情好些,再与他聊一聊了然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武林盟主 海棠走在前边,卜好和卜帅一人扶着一个病号,一行五人一筹莫展。 了然忍不住数落海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我们被关了,你担心归担心,可你一个人混进来能顶什么用?” “我……我倒是叫了人帮忙,”海棠委屈:“可是卜好和卜帅说,他们也没办法带那么多人混进来,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你都叫了谁来帮忙?”了然叹着气问。 “我通知了盛俊堂和凤凰,”海棠掰着手指头:“然后盛俊堂把炎苍的殷掌门一并请来了,凤凰又带着荣瑟和那个毒门的,叫什么崔九歌的狐狸精。反正来了老多人!” 这得是正邪两道齐聚京城开大会啊!连浮屠宫也来了,可惜不走运遇上这么个事! 了然听见老朋友们的名字,喜忧掺半,不禁眺望一眼遮天蔽日的宫城墙,喃喃发问:“你们说,现在外面得乱成什么样了?” 鲁氏逆贼号称拥兵三十万,那是个虚数。 他的长子鲁焱封了镇国大将军,被圈在京城,麾下无兵;次子鲁炜官职兵部尚书,权倾朝野但毕竟是个文官;三子鲁焕和四子鲁烁在地方领兵,虽然加起来有三十万之巨,可惜大琼积贫积弱,军饷一年拖一年,军队从来不能满编,再从在编的划掉一半无处安身赖着不走的老弱病残,最后赴京奇袭的能剩四分之一就不错了。且鲁烁远在剑南道平乱,这会还在路上未能赶回京城。 总之,粗略一算,真正入城的叛军只有鲁焕带来的三万余人,且旅途劳顿,军容不整,战力堪忧。 就是这三万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到了光明门下,吵着要改朝换代。 鲁氏猖狂至此,盖因鲁太尉已和高公公达成协议,北衙六军中的龙武军和神武军不会插手。 当年白氏起事,仅凭六千羽林军里应外合,便生生叫江山改了姓。如今他们三万兵马在手,还能怕区区六千羽林卫? 叛军入京城果然如入无人之境,潦草破开城门后,再未遭遇任何阻拦,长驱直入杀到光明门下。京城百姓多达百万之巨,一时间无法疏解出城,大部分人选择留在家中,闭门不出。 年轻的盛门主先是听闻了然封了王爷,暗自感叹没想到情敌还是皇亲国戚。接着收到海棠的飞鸽传书,说萧笙被皇上扣了,大骂了然不靠谱之余,连忙带着六壬的一众人奔赴京城。不想刚刚抵京,还未来得及摸清门路,就遭遇了叛军入城,只能带着人蜗居在租住的小院里。熬了小半夜,盛俊堂终于忍不住,起意要去找自己找的帮手殷长亭讨商量。 殷长亭悉心经营炎苍多年,财大气粗,就住在皇城脚下,门中弟子把这间客栈全住满了,倒也免去了人多眼杂的困扰。盛俊堂来时,他正忧心忡忡的眺望着聚集在光明门外的叛军和皇城内冲天的火光。 二十年前他还小,只记得父亲眉间浓得化不开的忧郁。等到他亲临现场,方才意识到,改朝换代从来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现场血肉横飞,实在是太残酷了。 “殷掌门,我们现在怎么办?”盛俊堂和他并肩站在窗前。 “我也不知道,”殷长亭眉间的忧愁比他父亲当年更甚,怅然道:“宫门不开,我们进不去;宫门一开,又是另一番修罗场。炎苍的弟子已经散布出去,随时环伺宫城,若是发现哪里能破开空隙,你我立马冲进去救萧笙。” “好,还是殷掌门有办法。”盛俊堂点头表示钦佩,旋即担忧道:“可了然若是皇亲国戚,一旦城破,他是不是很难脱身。” 殷长亭跟着长叹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只道:“了然还好,以他的功夫,当能保重自己,我更担心的是萧笙。” “萧笙怎么了?”盛俊堂紧张追问。“我担心他被人盯上。”殷长亭沉声道。 “他一个江湖人士,若非和王族走得太近,本不会惹此祸上身。”盛俊堂想起了然横刀夺爱,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仍然很是不爽,不忿的埋怨:“难道还会被人盯上他的美貌?” “不……”殷长亭沉痛的闭眼,昔日少年已经长成一派之主,他终于狠心将重担分给他些许:“恐怕萧笙才是旋涡的中心,浮屠宫握有大铭宝藏的秘密。当年大昭命悬一线,六门派北上夺经只为给李氏王朝续命。前一阵浮屠宫在永州再遭朝廷围剿,仍是因为此事。以萧笙和了然的关系,本应是皇宫的贵客,他此时被囚,我担心皇上所惦记的还是此事。” 盛俊堂讶异的瞪大了眼。 “你要知道,宝藏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殷长亭的忧患呼之欲出:“事情到了连你我都知道的地步,就不再是秘密。不止是皇上,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这……”盛俊堂看着杀红了眼的叛军,担心他们也要找萧笙麻烦,急道:“那我们一定要先人一步将他救出来!” “救……”殷长亭叹道:“我担心的另一件事,就是萧笙的身体。我不仅担心他现在无力自保,更担心他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 盛俊堂彻底被吓坏了,一时间接受无力,忘了呼吸。 就在此时,有炎苍的弟子扣门,急道:“掌门,来了好多人找您!都是附近百姓。” 殷长亭连忙携盛俊堂下楼。只见客栈的堂屋里和院子里都已经被乌央乌央的人挤满了,男女老少哭成一片,一见他出来,都争先恐后的喊着:“殷掌门,救命啊!” 机灵的掌柜很热心,才愿意放这些百姓进来,这会连忙凑过来解释情况,道是:“叛军大举进攻光明门,攻了两个多时辰还未能破门。城墙上的神武军不断用箭矢、火油、滚木攻击攀附城墙的叛军,叛军死伤惨重,于是挨家挨户的搜刮百姓,要押着他们上前线去做人盾。” “简直岂有此理!”盛俊堂年轻人火力旺,气得一掌拍在桌上,一张木桌顷刻迸裂成四散的木片。 百姓见识了这帮人的能耐,更觉得报对了大腿,更爆发出一片“求大侠救命”的哀嚎。 掌柜继续道:“附近的街坊知道江湖上有头有脸的炎苍派掌门投宿在此,一商量就都找来了,想请求您的庇护。” 几十名炎苍派弟子身着统一的劲装,都围在掌门身侧,各个精神焕发,器宇轩昂,看起来非常可靠。 殷长亭思忖一番,点头道:“大家不必惊慌,炎苍派在此,自会护你们周全。”又扭头冲盛俊堂道:“盛掌门,殷某请你将六壬的人也带过来,要与上万的叛军对抗,我带的人还是太势单力薄了些。” “说什么请求!”盛俊堂拍胸脯道:“除暴安良自然也要算我一份,六壬全门今日听候殷掌门差遣!”说罢从人群里挤开一条路,消失在夜色中。 不多时,盛俊堂带了大部队折返回来,六壬的人浩浩荡荡,比炎苍的人还多,在院子外围了一圈。百姓顿感安心。 可殷长亭仍旧愁眉不展。江湖门派对上正规军,总归不是对手。可若让他弃眼前这群百姓于不顾,良心上又实在过不去。虽然目前他目光所及处还不见叛军过来,可危机仍在靠近,他们被搜出来是迟早的事。 一串马蹄声靠近,殷长亭不禁寒毛直竖。 他再侧耳倾听,又安下心来。这些马儿过于轻快,背上驼的当不是披着盔甲的军人。 可若不是叛军,那又会是什么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谜底即将揭晓。跑在前面的人把斗笠一掀,竟是谢大哥! 殷长亭惊道:“你不应该在流明么,怎会来京城?” 那日了然帮谢大哥三人写了拜帖,说这三人侠肝义胆,可惜没个去处,请殷长亭安排他们帮着做点事。殷长亭一见谢大哥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多年,稳重而不圆滑,聪明而不尖巧,带的两个朋友又极有个性,各有所长,于是顺手将他们三人打发道人心惶惶的流明派去做思想教育工作。 谢大哥旁边的陶胖子一指身后的众人,只道:“炎苍和六壬齐聚京城,居然不通知流明,他们坐不住,觉得被名门正派排挤,于是也吵着要来。” “晋中离京城近,我路也熟,便擅作主张把他们都带来了。”谢大哥接过话茬。 殷长亭一看他身后足有几百号人,错愕道:“都?” 哎……若今晚折戟,世上恐怕就再无流明了。 殷长亭无力的招呼那几百号人下马,只道:“来都来了,正好有一场硬战要打。今夜,我们要从叛军手里保护这群百姓,劲敌当前,大家不要各自为政,注意组织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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