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又有探子回来,神情惊慌:“两边侧翼也有!” 萧艳殊不惧反笑,冷声道:“中原不管换了哪朝皇帝,都不长记性。塞外岂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干脆把上次的账一并算了!” 她冷冷拔剑,直指前方,残忍道:“我倒要看看,今日究竟谁能活着回去。” 对阵的焦蚬不会想到,就在他用三千精兵包围萧艳殊那寥寥五十人的时候,浮屠宫五百余人的大部队正急速南下,准备迎接宫主回家,恰好对神武军行合围之势。 萧艳殊朱唇轻启,面容残忍而艳丽,掷地有声道:“蚍蜉阵,开阵。” 她并未嘶吼,故而声音很小。却因内力传音,传到了每一位宫人的耳中。浮屠宫人训练有素,心有灵犀,萧艳殊手指一抖,阵法已经急速变幻,众人归位,法阵初成。 萧艳殊的手指因激动而颤抖。浮屠宫法宝有三,世人却只闻其中的叶虚经和无影剑,盖因蚍蜉阵已经失传几百年,成为宫内最神秘的传说。 完整的蚍蜉阵需要几百人支撑,多年不用,阵法沦为纸上谈兵,几近失传。萧艳殊在灭门之灾中浴火重生后,自知武学修为非她所长,便一心将这门绝学参透。这才是以一当百,以保浮屠宫屹立不倒的制胜奇招。 之前浮屠宫惊骇众人的阵法只能算牛刀小试。今日,才是她潜心参悟二十年的初次实战。 京城。 内官和外臣本该泾渭分明,可高公公此时正坐在鲁太尉对面。 “九千岁大人,感谢赏脸。”鲁老态度谦卑,本是沙场磨砺出的硬朗相貌,硬生生挤出谄媚的笑容。 “不要拿那诨名叫老奴,小心杀头,”高公公并不领情,反讽道:“鲁大人艺高人胆大,敢把脑袋提溜在手上玩,老奴可没那本事。” 老太监一语双关,鲁太尉也没听明白他所指的是那一声戏谑的“九千岁”,还是暗指鲁氏意图谋反窃国一事。顿觉自己像是在人前裸奔,生出一丝不寒而栗的恶寒来。 行伍中人不擅长拐弯抹角,即便鲁太尉已经脱下戎装几十年,这直肠子还改不了。既然高公公已经知晓他的来意,他干脆开诚布公:“上月吏部贾尚书问斩,百姓额手称庆,令人唏嘘不已。” 高公公笑眯眯的眉眼跳了一下。 鲁太尉心里的得意,心道别以为就你这老太监能起别人的底,你的底我也一清二楚。 “公公虽然不与人言,我却为公公伤心。”鲁太尉强行剖开老太监的秘密:“公公在宫里服侍了两朝君王,一把年纪还事必躬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别提以公公的能耐,帮帝王把皇城的事情都料理的服服帖帖。可惜啊……公公这样劳苦功高,竟连义子的性命也保不住。” 高公公瞳仁微颤,略显失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想掩饰些许。可他一端杯,手上的颤抖便更加明显。 鲁太尉似年轻时打了胜战般意气风发,假惺惺道:“我是知道贾大人与公公关系的,本以为那时皇上不在京,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想柳太师只手遮天,脾气又臭又硬,根本啃不下来。才会让令郎……” 他似在哽咽,说不下去了。且不论他这话的真假,至少在高公公耳朵里听来是中听的。不由看了鲁老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本也不是多大的事么,就这世道,靠俸禄能养活一家子么?”鲁太尉哀叹道:“可怜公公,白发人送黑发人,竟一天孝服也不能穿,还得装成个没事人的模样,继续伺候百家的小儿。” “不瞒您说,谁家孩子出了这事不伤心?”鲁老渐渐切入正题:“现在我那几个儿子也惶惶不可终日,昨日我家炜儿还趁着酒劲哭闹,说不愿再做这兵部尚书,怕要惹祸上身。惹得他媳妇孩子跟着抹泪,还是我过去才劝住的。” 高公公冷声打断:“鲁氏一门人才济济,都是大琼的肱股之臣,皇上怕是舍不得下手。” “树大招风!公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鲁老情真意切:“如今你我,早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以前还好,白氏无后,他不用多操心身后事,才由着我们胡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皇上怕是要为他的宝贝女儿打算咯。” “老奴一个阉人,皇上知我起不来风浪。”高公公并不上套,心道我可没你那么多儿子需要打算。我拼死博来江山,又能给谁? “公公不能如此丧气,”鲁太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古豪杰哪个不是为了黄金美人和虚名。像公公这样的国之栋梁,空有治世的头脑却只能自称老奴,佝偻一生,活着连唯一的义子都不能出手搭救,死了也不能在史籍上列传,可悲,可叹啊……” 他诚挚的看着高公公,两双昏黄的老眼对视,一字一顿道:“公公当值得更高的权柄,更好的国礼。” 高公公冷笑:“哪朝帝王不怕宦官乱政,何谈国礼?” “那是他们想不开!”鲁老怒斥,直白道:“我就算把公公捧上了天,公公也不会与我抢江山!” “公公,”他强势的洗脑的蚕食老太监最后的清醒:“我们都是一只脚在棺材里的人了,我是为了孩子们,您可得为了自己啊。” “生前享不了的福,还可以去阴间风光快活!” 高公公迟疑了。 自古帝王陵墓,耗时数年,气势恢弘。那些盖世功臣也能获得以山为陵的殊荣。唯有阉人,生前不能张扬,有了义子不能说,权柄在手不能言,唯有背地里的一声声“九千岁”给过他晦涩的快活。即便死了,他也只会被塞进一口薄棺里,和众多没有名字的太监宫女躺在一起,在乱葬岗潦草掩埋。高公公倒是早就给自己寻好了位置绝佳的墓地和丰厚的陪葬,但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 鲁老见他不说话,接着蛊惑:“公公,君心难测啊!皇上这两年越发不好伺候了,先帝立下的盟约早已不作数,他下一个不知又要收拾谁。还有他那外甥,一身江湖习气,恣意妄为!您伺候他能快活么?百姓做他的子民能有好日子么?” 高公公长叹一口气,只问:“鲁大人需要老奴做什么?” “无他,”鲁太尉志得意满的笑了:“与先帝二十年前的要求一样。” 时光轮转。那一年,白晖找到不惑之年的高公公,对他说: “今夜,你什么都不要做,我便保你一朝太平。” 不要帮忙,不要报信,不要让你控制的龙武军和神武军救驾。已然足够。 高公公摇了摇头,沉声道:“恐怕不够。” “是因为皇上比李瑾强,手上还捏着羽林军这张底牌么?”鲁太尉武夫之见,并不把六千羽林卫放在眼里。 “不止。”高公公也不再绕弯:“别忘了琅琊王。” “那个年轻和尚顶什么事!”鲁太尉不屑:“都把他传得神乎邪乎,说他一人集齐了江湖绝学,那有什么用!当年中原武林比现在强了太多,一僧和双刀俱在,不也全给李瑾垫背了么?都是江湖蛮子,成不了气候!” “还有和他一起的萧公子。”高公公不满他的狂妄,面色微愠。 “浮屠宫的无影剑自然厉害,公公的神武军便在他手下折戟。”鲁太尉收敛了些,客气道:“可他在京城只身一人,且我听闻他来京之后,打交道最多的是太医院的老头,恐怕已经难堪大用。” 高公公嘴唇颤动,将更多的话憋住了。此等武夫,还不值得他将所有的辛密和盘托出,他总得给自己留点底。 老太监沉默片刻,委婉点出“钱”的问题。只道:“鲁大人与葛大人素来不和,可知他才是手里管钱的主。” 鲁老不知他为何提起这茬,不忿道:“葛大人平素就爱在拨给兵部的军饷上为难我儿,等我们的事一成,我要叫他们全家好看。” “鲁大人是否还记得,大昭王军为何哗变?”高公公耐心引导。 “公公原是在担心此事!”鲁太尉一拍大腿:“公公多虑!我们此次,就是一眨眼的事!转身就把钱袋子攥在手里,不会有差池!跟白晖所行之事一样顺遂。” 高公公笑而不语。心道当年白晖尚且知道团结重臣,见者有份,你却如此目中无人,刚愎自用。 可他转念一想,交朋友又不是养儿子,费劲巴拉点拨他干嘛。再说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鲁太尉若成事,他是头号功臣;鲁太尉若不成,他也并未与皇上兵戎相见,万事还可转圜。 于是老太监不再多言。喝完那盏茶水,摆驾回宫。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了然被囚 高公公最担心的了然和萧笙,已经在寺庙里禁足一月。 庙里都是和尚,远离凡尘纷扰。饶是手眼通天的高公公,也从没想到在此处栽培自己人。故而束手无策,不能与他们两人接触,一探底细。 人间四月天是最好的时节,天气渐暖,百花齐放。萧笙每日睡到晌午,睁眼总能看见了然坐在床沿眼巴巴的看着他。这天终于忍不住问:“你究竟这样看了多久了?” “没多久,”早安吻变成了午安吻,阿笙睡觉时不能吵他,醒了总要吃点豆腐,了然边亲边说:“摸到规律了,你总是这时候醒,我便守着。” 厮守的每一天都变成了半天,因而更加珍贵。 两人亲昵一会,了然邀功道:“我趁你睡着,去给你煮了粥。” 萧笙眼睛亮了,问道:“是我爱吃的鱼肉和虾仁?”寺里的斋饭再精致,也抵不过了然的巧手。 “不是,我改了配方。”了然道:“我觉得尽管你不爱吃肉,但是光吃斋也养不好身体,所以我把鸡肉切成丝融到粥里,吃起来没那么腻口。” “尝一尝,好不好?”和尚恳切道:“要是实在不爱吃,我下次还给你煮鱼粥。” 萧笙感动之余愣了愣神,忽而反应过来,质问:“等等,你在寺里杀鸡了?” “那倒没有,”了然道:“我让御膳房杀好了拿过来的。” “那你还不是在寺里烹肉!”萧笙哭笑不得:“这里可不是你家的小庙啊!” “我大小也是个王爷么,谁敢管我。”了然嘟囔。 “你你你……”萧笙气得戳他脑门:“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啊,仗势欺人。” 了然觉得他的阿笙太好,从来不忍给旁人添麻烦。于是俯身一个熊抱将他拉得坐起,催促道:“好啦,再啰嗦就误饭点了。你快洗把脸,我去把粥端进来。” 粥还没到,熙岚先到了。 她自顾自闯进来,鼻子一吸,感慨道:“我就说今日眼皮直跳,觉得有事要发生,原来是表哥要下厨啊!还好我来了!”说罢也不管别人,先给自己盛了一碗,逼得了然再返回去找第三副餐具。 萧笙不爽她不请自来的作风,埋汰道:“公主殿下,你在这宫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非要来和我抢这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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