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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义符

时间:2023-12-11 10:11:26  状态:完结  作者:张勉一

  江湖人道:“剑走青,刀走黑。”意思便是说刀招沉猛,剑招轻灵,然则这化血刀法却是集两者之合,招式更远比寻常刀法方位诡谲,变幻无端,实是波旬尊者尽毕生所学,融会贯通而创下的一门奇门刀法,再加之玉昆刀锐利无匹,在阿术真手中使来更若游龙白练,若非波旬门下,常人见了化血刀法自必眼花缭乱,不知虚实。

  然则慕容玥终究在波旬门下乃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初时微感阿术真的招数出其不意,给他攻了几招之外,眼下他却已然渐渐摸清门道,顿时便反守为攻,形式大转。

  阿术真依仗玉昆刀之利,勉力支撑,然则真气急耗,汗水渐渐从额角涔然而下,显然是败象颇露。

  只听得慕容玥一声长笑,折扇猛掀,一股极其阴寒的真气激射而出,冷中微带热气,寒飙热浪,劲风呼啸,跟着左掌猛地向阿术真攻去,只见他内功一运,那左掌顷刻间殷红如血,十分可怖,掌风之中却竟而还似挟有淡淡的花香之气,然则嗅得之人又顿时头晕目眩,正是他以波旬门下的金刚天象功辅以阴煞毒功,朝着阿术真痛下杀手。

  这阴煞毒功乃是波旬尊者最为狠毒的武功,共有九重,丧生在这毒功之下的人不计其数,而同门之中,慕容玥的阴煞毒功更是出类拔萃,已然练到了第八重之深,便是波旬尊者的大弟子宝哲上人,于这毒功上的造化也是并不及他。

  阿术真的阴煞毒功更是远远逊色于他,倘若中毒,也是一般受害,但他知道解法,故而并不畏惧,玉昆刀犹自嗡得一声拂出,跟着纵身跃起,凌空劈下,竟而是硬碰硬,径直接下慕容玥这一记重手法。

  慕容玥铁骨扇疾戳,运内功荡开玉昆刀,左掌又是猛劈一掌,毒,阿术真身法虽快,可周身却始终给他凌厉掌风笼罩而下,心中一凛,玉昆刀疾出,以攻为守,刺向他身上“愈气穴”,慕容玥却不避不闪,出手如电,双臂箕张,出指径直夹住了玉昆刀的刀刃,冷笑道:“撤刀!”

  两人相距甚近,真气四下流转开来,阿术真一咬牙,股肱拼劲,手中玉昆刀握着不放,前腿却已一招“鸳鸯连环腿”,霍然便向慕容玥下盘踢去。

  慕容玥哼了一声,只得放开玉昆刀,闪身让开,随后又是呼呼两掌拍来,阿术真挺刀刺向他面门,哪知慕容玥这两掌却是虚招,他方自举刀,下肋露出破绽,顿时蓦然剧痛,已给慕容玥一掌拍中。阿术真不及思索,忙运起内功,卸开他这一掌的劲道。

  但那阴煞掌的毒气霎时间已然侵入了他体内,真气早已运转不灵,阿术真顿时半边身子有坠冰窟,喉头更是一阵腥甜,血气逆运而上,跟着目眩头晕,闷哼一声,倒跌开来。

  慕容玥见他中掌已无转圜之力,便即上前,右手伸出,作鹰爪之势,向阿术真的天灵盖疾抓而下。

  殷错大惊失色,连忙拔出义符剑,慌慌张张一剑向慕容玥刺了过去,慕容玥冷笑道:“不自量力!”

  只见他当下拂袖一甩,运起内功立时便将殷错摔了个筋斗。但趁着慕容玥这回身与殷错动手这两下间,阿术真身上真气稍稍回转些许,终于是提起了几分劲道,咬牙挺起玉昆刀,向慕容玥刺了过去,慕容玥眉头一皱,正待一拳捣出,哪知阿术真又张嘴一喷,当即将满口鲜血喷了慕容玥满脸。

  慕容玥冷不及防竟被他喷了满脸鲜血,顿时双眼模糊,辨不清人影,不由得大怒起来,他不及抹去脸上鲜血,便一掌疾推,阿术真却已咬着牙,转身纵了开去,虽背脊又被他击了一掌,但硬是咬着牙从旁掠过,一把揽住殷错,然后施展轻身功夫向广成王府急奔而去。

  慕容玥擦拭干净脸上鲜血,忙合上折扇,急追而去,跟着也闯进了广成王府之中。

  他本料想此时已身中波旬阴煞掌,身上真气运转不灵,轻功自然大为消退,自己要拿他自然也是手到擒来,哪知这广成王府的布置乃是另有乾坤,暗合伏羲八卦方位,道路曲折,陈设奇特,进了之后瞬间便眼花缭乱,绕了半晌之后竟而又重回了原地,只觉自己犹如鬼打墙一般尽是在原地打转。而殷错却领着阿术真左转右绕,在这假山花丛、回廊亭台间一躲一藏,顷刻间便走得人影无踪,饶是慕容玥轻功绝顶,却因也给绕得晕头转向,竟眼睁睁地给两人甩了开去。

  殷错带着阿术真疾走半晌,躲进那假山洞中。殷错在山石上摩挲片刻,找准了机括启开,将洞门封住。他伏在地上,听见慕容玥脚步声远,心下稍稍一宽,向阿术真说道:“将那奸贼甩开了。”

  阿术真点了点头,方才疾奔许久,毒气在体内愈盛,此时再也支撑不住,胸口气血翻涌,又蓦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咳嗽不止。


第36章 衔泪

  殷错见状大为惊惶,连忙过去搀扶住他。

  阿术真朝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

  他宽慰了殷错这一句,立即便盘膝坐下,运功解毒。

  这阴煞之毒颇为厉害,饶是阿术真通晓毒性,却仍自要运功许久方能将体内余毒悉数化净。然则他潜运真气在体内勉强阻下毒气,还尚未周转完一周天,那假山洞中的气孔之中却渐渐透进了滚滚白烟,呛得他与殷错都不禁咳嗽起来。

  殷错又惊又怒,霍然站了起来,咬牙道:“那奸贼放火。”

  他所料不错,慕容玥在这奇门八卦之中绕得晕头转向,又找不见踪影,一怒之下,便干脆一把火将整座广成王府烧了,想要逼迫两人出来。

  广成王府中原本机关甚多,然则慕容玥方才穷追不舍,殷错只顾着逃开,自然也是无暇撬动一路上的诸般机括,而眼下这假山洞也仅是容身之所,并不能操纵机关暗器,因此他当下对这慕容玥倒也颇为束手无策。

  而今西北风呼啸,火势顷刻间便大了起来,蔓延王府各处,无数琼楼玉宇尽皆焚毁于一旦,殷错与阿术真躲在这假山之中虽尚且还能暂庇一时,但却也抵抗不了多久。

  殷错双眼通红,握住义符剑,说道:“走!咱们出去!我不能就纵这狗贼将广成王府烧掉。”

  阿术真心知在此处躲着亦是并非良策,便点了点头。两人打定主意,携起玉昆刀,与殷错一道推开洞门,出了假山山洞。

  只见四下都是浓烟滚滚,这偌大王府俨然便已沦为一片火场,攻城的箭雨亦是往内不住射来,两人持着盾牌,一面抵挡箭雨,一面急奔到边上池水处浸湿了衣襟,蒙住了口鼻,小心避开火烧之处,步履艰难,委实是十分狼狈。

  殷错拉着阿术真快步走了数丈,两人一路上只见得不少奴仆侍女的尸身,尽皆脑浆迸裂、脖颈流血,显然是都被慕容玥所杀。殷错心下悲戚,只好掩面不看,又往北走了数里,却见得广成王府的正殿太玄殿已然被大火焚毁坍塌,露出了基座之下的暗道,甬道过处便是殷钏与她侍女鹿蜀所在的堀室之中。

  殷错浑身一震,忙即与阿术真冲进暗道,两人过了底下甬道,果见那堀室铁门大开,锁已被人用利刃径直捅开,里面鲜血淋淋,物什墙壁上处处都是划痕,显然亦是有人在其间激斗过一番,然则眼下殷钏和鹿蜀却已然不知去向。

  原来慕容玥一把火点烧光了四下树木之后,终于找见了广成王府的主殿之处,他在里面寻了个遍,未及找得什么,立时便又纵火烧毁了堂阁主殿,果然见得广城王府主殿之下露出了暗道出口。慕容玥大喜过望,只当那便是沈元君藏匿《黍离武经》之处,立即便下去查看。

  哪知他过了那暗道,却到得了殷钏所在的堀室之中,他以依仗铁骨扇之利径直破开了门锁,却不料进去里边只见得了两个女子。鹿蜀一见他的胡人相貌,便知定当是友非敌,不由分说便与他打了起来。

  鹿蜀虽是天生哑巴,但她师出名门,武功固然远胜寻常武夫,但到底年纪尚轻,火候未到,却又哪敌得过慕容玥这等邪派之中的顶尖高手,不过多时便被他的毒功打晕,而殷钏未曾学过武功,更不是慕容玥敌手,顷刻间便被封住穴道之后,动弹不得,两人均被慕容玥掳走,带去拷问。

  殷错浑身发抖,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呆呆地望向阿术真,阿术真正待回答,忽然间听这时地上蓦地轰鸣震荡起来,两人险些都站立不稳,却是白狄人已然攻破了城门,骑着快马驰骋过来。眼下他们长驱直入要进来烧杀劫掠,百姓则纷纷逃窜,龙勒城中一片惶急。

  阿术真摇了摇头,连忙拖起殷错从暗道中出去,两人方自回得地上,迎面便撞见一小队进来王府之中搜刮劫掠的白狄兵,殷错悲愤之极,挥剑便上,向几名白狄兵砍去。

  几名白狄兵却脸露喜色,立时以伊特赛语大声呼和道:“他便是大汗要杀之人?”“对极对极!决计没错!”“大汗说了,谁能割下这人首级,立刻便他做万户侯!”

  阿术真脸色微沉,拔出玉昆刀一挥,刀锋到处,几名白狄兵悉数身首分离,鲜血飞溅,头颅滚落一地。

  后面一名百夫长闻讯赶来,却见自己部下已然被阿术真绞杀干净,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只道阿术真是怕其他人与他抢功,故而便对自己同袍下手,立时指着阿术真喝道:“你……你……你是哪一部的,治罪当斩!”

  阿术真立时便将手中的刀朝他掷去,玉昆刀剑倏忽刺入了那百夫长后心,将他捅了个对穿,钉死在地。

  殷错气喘不定,怔怔地看向阿术真,红彤彤的眼睛里倒影着四下火光,神色间却尽是茫然。阿术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走过去将义玉昆刀拔起,将刀身的血擦拭干净,便还刀入鞘,递回给殷错。他跟着从百夫长身上取出那卷悬赏画像,打了火石燃着了,然后丢在几名白狄兵的尸身上,便拉起殷错,说道:“我带你走,龙勒城破,乌尔忽定然是要派人来杀你,此处不能再留。”

  殷错却置若罔闻,犹自浑身发颤地看着周遭一切。

  只见那王府顷刻间被熊熊大火吞噬殆尽,耳边则尽是城中百姓的哭叫声、惨呼声、白狄兵抢夺杀掠的抢夺声,城中无数民居房屋亦自力拉崩倒,火爆声百千齐作,处处都是火光映天,照得城中有如白昼一般,白狄的弓弩车撞破了城门,白狄的数千军马顷刻间便杀进城来,厢军与守将几近全军覆没,只剩了一小簇的兵力尚在抵抗。白狄兵仍自不住鸣金击鼓,踰城放火,屋舍楼台都成了断壁残垣,遍地都是横飞的血肉与焦尸,腐臭作呕,恍然间当真分不清这究竟是人间还是炼狱。

  殷错顿时悲不自胜,失声大哭道:“我不走,我宁可死在这里!我怎么能舍开龙勒城自己独活?”

  阿术真抿了抿嘴,伸手从躺在地上的白狄兵尸身上除下他们的披肩帽与身上外衬的戎服,穿戴在自己身上,跟着径直上前箍住殷错,硬生生地抱着殷错将他拖走。殷错挣扎不已,但他却又哪敌得过阿术真的膂力,顿觉浑身有如套了一个钢圈,死活也挣扎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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