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玉郎向来养得精细,平日里就算是磕了碰了都要委屈许久,如今却受了这样重的伤,还是他自己下手的。 这一瞬,萧玄策连自己都恨上了。 如果刚才他没有离开,师弟何至于此? 忽然,裴玉的口中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喘息。 他已经忍得太久了。 萧玄策见状,毫不犹豫地将裴玉搂在怀中,另一只手探入青年的衣襟间,帮他纾,解越来越汹涌的药力。 半个时辰之后,裴玉精疲力尽地倚靠在萧玄策怀里,眼角犹自挂着欲滴未滴的眼泪。 萧玄策心疼地用手指擦掉青年眼角的泪水和额头的汗水,看着对方微启的唇,他鬼使神差地低头,落下轻如鸿羽的一吻。 裴玉甚少抚慰自己,如今被师兄帮忙,才沉浸在陌生的余韵之中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师兄放大的俊脸贴在面前,紧接着就感觉嘴唇像是被什么微软的东西轻轻触碰。 他怔楞片刻,一眨眼,泪珠子就不要钱似的滚落下来。 “师弟,我错了,你别哭……”向来冷静自持的萧千户瞬间蹦不住了,不住地向自家小师弟认错告饶,甚至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心头的念头和盘托出,“都怪师兄,我那日做梦……我,我不该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龌龊,想试一试你的心意……” 裴玉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眼睑微微下垂,浓黑的睫毛敛去了他眼底的情绪。 “我不该偷偷喜欢你,只是师兄也不知怎的,像是着了魔,每天见不到你心里就空得很,见到你就很高兴。”萧玄策越说越流畅,眼底的神色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颓废,“我知道自己痴心妄想,师弟你自然不会喜欢男子,但却仍旧忍不住想探一探你的心思,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也喜欢我呢?” 裴玉面色平静地看着萧玄策。 萧玄策难过地低下头:“你放心,以后我会管住自己的心,不会让师弟困扰的,你别哭了……” 他话音未落,衣领突然被裴玉抓紧往下一扯。 一张柔如软羽的红唇轻轻地迎上来,堵住他的未尽之言。 萧玄策怔楞片刻,随后本能地紧紧扣住裴玉的后脑,毫不客气地贪婪入侵,幽深的双眸凝望着因为有些青涩而闭上眼睛的裴玉,眼底沁出一丝笑意。 他的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呢。 萧玄策的手臂如囚牢,稳稳地禁锢着怀里挺拔如竹的青年。 裴玉的发髻被他揉散几分,几簇碎发散乱在额前,轻轻遮住青年格外好看的眉眼。 习武之人气息稳定的好处大抵便在这里体现出来,悠长缠绵的一吻结束之后,两个人除了面颊略显红润,丝毫不见气息紊乱。 裴玉的耳朵贴在萧玄策胸前,听着对方快如擂鼓的心跳,他不觉微微勾起嘴角。 萧玄策的情绪就像是覆盖着厚重冰层汹涌的岩浆,从外面看上去不动如山,唯有他喷发出来时,才能让人感受到那炽烈到足以融化一切的感情。 这世间千万人,唯独他怀中一人能融化他的所有疏离伪装。 萧玄策的眼神温柔如水,他抬起因为习武而布满老茧的手指,近乎虔诚地拂开裴玉腮边的碎发,轻轻捧起对方的脸颊:“师弟,我还能再亲亲你么?” 裴玉目瞪口呆。 片刻后面无表情地一口咬在萧玄策的虎口上,让后者疼得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萧玄策满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小师弟,似乎根本不知道小师弟为何突然又生气了。 裴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有时候当真怀疑,师兄这时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萧玄策见裴玉不乐意,只能叹口气,继续将人紧搂在怀中。 房中气息旖旎,夹杂着暖香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弥散开来。
第33章 杀鸡儆猴 裴玉是和萧玄策一同回到水阁的。 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纷纷转头打量着这两个死对头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但是很快,就有眼尖的人看到了裴玉用布条包扎起来的左手,还有隐约渗出的鲜血,而萧玄策的两根手指头也同样裹上了白布。 众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两人是狭路相逢,不但动手还见血了。 也不知道这同出一门的师兄弟两人,到底谁的功夫更高一筹。 他们只知道裴玉的箭射得准,也能开五石重弓。至于萧玄策么,虽然领了个神机营千户的职衔,但是却很少见他与人动手。 两人一左一右地穿过人群落在,大厅中的宴会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高、潮。 大厅中间被人搬来了一面直径超过半丈的大鼓,一名头戴百花角冠的窈窕美人正在鼓面上轻移莲步,翩迁起舞。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教坊司的头牌碧姮娘子。 她的面上带着浅笑,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群在用何等眼光打量着她,一心跳着自己的鼓上舞。 裴玉停下脚步,扫了一眼还在不断起舞的女人,转头看向周围的人群。 “裴大人,再饮一杯如何?”坐在主位上的忠亲王笑呵呵地端起酒杯,对着不远处的裴玉道。 裴玉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酒杯,眉宇轻挑。 他方才用过的青玉薄杯已经被人调换,现在摆在桌案上的是一只胎薄如玉的瓷杯。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走上前敬了忠亲王一杯酒:“这杯酒,就当是为微臣的无礼赔罪了。” 忠亲王不解地看着他:“裴大人何处无礼,怎么本王竟不知道?” 裴玉微微一笑:“还请王爷先饮了此杯,微臣再说不迟。” 忠亲王饶有兴致地喝下了杯中美酒。 他还未放下酒杯,就见到一把沾血的短匕哐啷啷砸在自己面前的矮桌之上。 还未干涸的血迹甚至溅落了一滴在忠亲王的手背上。 忠亲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周围的人也都倒吸了口凉气,惊讶地看着裴玉。 附近的乐师看到这场面,手上的力道一紧,拨弄出来的音调瞬间拔高,随后乐声也跟着断了。 碧姮娘子茫然无措地停在了原地,只是她那双盈盈美目在望向裴玉的时候,却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暗光。 “裴大人,你这是何意?”坐在旁边的世子云华英猛地站起身来,脸色不善地看着裴玉。 裴玉微笑着拣起匕首,轻松地笑了笑:“抱歉,手滑。” 他的道歉毫无诚意,周围的人看得越发迷惑。 纵使裴玉深受陛下恩宠,但在忠亲王面前如此拿乔,未免也太狷狂了些。 “裴大人,这是何意?”忠亲王不动声色地抬眸,看着裴玉。 “亲王千岁有所不知,尊府上有下人僭越,竟趁着微臣醉酒之时,将微臣引至府中女眷闺阁。好在微臣虽不胜酒力,却也保持着清醒,否则冒犯亲王家眷,岂非是犯下了死罪?”裴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忠亲王。 忠亲王面不改色地听完了裴玉的话,笑了笑:“我当什么事,这原是本王吩咐的,不过是希望诸位宾至如归,才派去本王的侍妾服侍。既然裴大人不喜,却也没有大碍,何必盛怒至此?” 裴玉低头俯视着忠亲王,微微挑起嘴角:“那么,我点心里的药也是王爷吩咐人下的吗?” 他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但是水阁里此刻落针可闻,就算他的声音再低,周围的人也不可能听不见。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惊讶不已,却也对裴玉的怒意有了几分了然和理解。 难怪裴玉敢在亲王面前扔刀,这是有人不要命地把手伸到老虎头上去了啊! 在座的皆为权贵世族,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亵玩贱籍女奴和娈童,那是因为他们是士族,但是他们却绝对不允许自己沦为被玩弄的对象。 哪怕对方是亲王甚至是皇帝,都不能如此嚣张肆意。 这是士族的骄傲和底线。 如果有人打破了这个所有人默认的规则,那么他冒犯的就是士族这个阶层的所有人。 如果裴玉当真着了道,在场的所有人纵然再惧他厌他,也是会站在裴玉这边的。 忠亲王是个聪明人,联系到方才裴玉那明显不正常的‘醉酒’,很快就明白过来,有人想借他的手收拾面前的小裴大人,毕竟他还真没有让人用上这等手段。 他立刻义正言辞地撇清干系:“此事本王的确是一无所知,不过裴大人放心,若是真的有人胆敢在本王府上做这种事,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裴玉微笑起来,扯过柱子旁边垂下来的纱幔,一点一点地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这柄匕首是萧玄策赠送给他的生辰礼物,陪着他这么些年了,见血的次数也不少,刀口也有些卷刃,不过裴玉还是爱惜得很。 他将擦得雪亮如新的匕首收入怀里,这才笑眯眯地告诉忠亲王:“不劳亲王操心,微臣已经将那人的双手斩下来,略施薄惩,也算是为王爷肃清府上,王爷不必谢我。” 忠亲王上下打量着裴玉,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他心里明白,裴玉这是在公开警告其他人,只要触及他的底线,无论是谁,他都不会给对方面子。 只是碰巧今日是在亲王府上,裴玉便借着他忠王府的名声杀鸡儆猴罢了。 但是纵然他再多的不悦,此刻却也只能按捺下去,毕竟这件事是出在他的宴会之上,裴玉又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竟然直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挑明了此事,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一双手怎么能够赎罪?” 忠亲王沉着脸起身,吩咐管家将那被砍了双手的家奴绑至后院,转脸便邀请裴玉与自己同去后院,还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自己一定会给裴玉一个满意的处置结果。 裴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跟在忠亲王身后往后院去了。 忠亲王世子则留在水阁,作为王府的主人继续招待在场的宾客。 萧玄策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上去似乎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周围的几名武将见状,笑呵呵地过去邀他一同饮酒作乐。 他们都知道萧玄策和裴玉不睦,如今裴玉被人下药,虽然看上去没吃什么亏,但是好歹也不是什么好事,想来萧玄策此刻一定很高兴才是。 果然,向来都会留有余地的萧玄策此刻却是来者不拒,无论是谁前来敬酒,他都一口饮尽。 当然,他心情好的缘故就只有他自己清楚就是了。 王府后花园的面积也是格外辽阔,几乎有半个御花园那么大。 庭院幽深,曲折回绕。 忠亲王才与裴玉走到花园的凉亭中时,就看到里头已经有人坐着了。 亭子里的青年穿着袭暗青色长袍,头簪紫金冠,冠带下垂至胸前,一派端方君子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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