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愧是萧家的后辈,待人亲和的性格与萧老将军一样。”又有人低声道。 裴玉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就看到一名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与身边的人交谈。 唔,他对这个人有印象,柳鹤姿,不过是个从七品的给事中罢了。而且,此人还是他最讨厌的言官。 他旁边的人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对他使眼色:“你疯了?明知道裴玉和萧玄策不对付,你还敢当着裴玉的面夸他。” 柳鹤姿哼了一声,对着裴玉露出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裴玉扫了他一眼,记下这个人的名字后,转头看向萧玄策:“萧千户,当街纵马是何等罪你可知道?” 萧玄策闻言,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裴玉:“此马是陛下赏赐给我的,并且也准了我在京中御马,裴大人入朝得晚,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裴玉冷笑:“既是圣恩隆重,大人更应珍惜才是。方才若非是我站在那处,只怕千户的马蹄之下就会多出一条冤魂来!” 萧玄策也跟着诚恳地笑了笑:“方才若非裴大人站在那里,我的马儿也不会往那边去了。” 裴玉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捏成拳头。 周围的人都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单独给这两个人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这两位遇上那简直是冰山撞火山,不闹出点儿大的动静都对不起两位这样响亮的名头。 “也不知什么仇怨,让这对师兄弟反目至此!”人群中,有人边看戏边感叹。 “年轻人之间,不是钱财便是女人了。” “裴玉是颍川裴家的人,怎么会缺钱?萧千户是萧家嫡子,自然也不会是看重钱财的人。” “那就是为了女人?”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看向裴玉和萧玄策。 若论容貌,这两个都是一等一的好看,一个阴柔浓丽,一个挺拔俊美。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一个疑问,能同时被他们二人看上的女人,那得有多好? 听说幽州多美女,看来此话不假。 耳聪目明的两人把周围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脸色都有些僵硬。 “两位客人,父亲听说两位到了,特意命我来迎两位入府。”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名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匆匆走出来,对裴玉和萧玄策两人道。 来人的个子不高,身形却格外圆润,浑身白得像是发好的面团子,身上裹着杏黄云纹缂丝袍服,脚下踩着双云锦长靴,正是忠亲王世子云华英。 裴玉松开拳头,对着云华英微微行礼:“见过世子。” 萧玄策也跟着行礼:“世子有礼。” 云华英心底松了口气,面上微微一笑,又招呼其余人也跟着入府。 见一场纷争化为虚无,众人有些遗憾没看成好戏,也都跟着进了王府大门。 只是裴萧二人之间不合的传言,又一次被证实。 为了能纵情享乐,忠亲王特意在自己的王府里开辟了一座琼台。 琼台临水而建,呈双月形,分左右两阁。左边水阁比右边的水阁多了层缥缈不定的薄纱帘隔绝里外,水阁里装潢精致,里头是接待官员家中女眷的场地。 右侧阁楼的视野倒是宽阔了许多,整座琼台高五丈有余,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左右的大厅可同时容纳近千人。 在两阁之间还有一座高出水面的圆形木台,几名面容姣好的乐师伶人正在上头吹拉弹唱。清越悠扬的乐音从水面飘散开来,别有一番趣味。 忠亲王还未到,此刻这阁楼里头到处都是正在寒暄问候的权贵朝臣,气氛倒是比早朝要热闹和谐得多。 裴玉的品阶在萧玄策之上,安排的席位也在靠近主位的地方。 他走过去,刚刚坐下,就注意到自己左右的人都纷纷起身挪开了。 裴玉也不在意,等身边的侍女战战兢兢地给自己倒好了茶水,便挥挥手示意她退下,似乎浑然不觉周围人群对他的惧意。 这段时日,厂卫为了破案,同时也为了辖制对方,抓了不少的大臣入狱。 虽然表面上裴玉并未沾手此案,但他是锦衣卫的人,仅此一项,就足以让人对他生不出什么好感了。 相比之下,萧玄策那边就热闹多了。 萧玄策在朝中一向秉承着不结党、不结怨的准则,对谁都是礼貌谦恭,避免为萧家引祸,这些举止落在旁人眼中,便是秉先贤遗风,承帝师气节的象征。 故而他的人缘反而意料之外的好。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不少文臣就已经开始施展才华,饮酒赋诗取乐了。 裴玉懒得听那些酸儒作的酸诗,便摸了块桃花糕走到琼台临水的观景台上。凭栏俯瞰,就看到一大群金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悠闲地游来游去。 他咬了口松软的桃花糕,又用手指碾碎了一半的糕点抛入水中。 很快,便有成群的锦鲤争前恐后地游过来,跳出水面抢食点心碎末。 裴玉笑了笑,又碾碎了点心扔下去。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两声‘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抬头望向对面,就看到两名窈窕少女正在水中扑腾挣扎,旁边的石阶上还站着好几个怔楞在原地的美丽少女。
第31章 意乱情迷 随着落水女子和附近贵女们的呼救,几条人影嗖地跳进湖面,游向对面。 其中两条挺拔修长的身影踩着水面跑得最快。 裴玉把手中最后一点点心捏碎了洒入池塘,这才懒洋洋地拍拍手,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热闹。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跑得最快那两人,不是萧玄策和花辞镜又是谁? 花辞镜的轻功到底不比萧玄策扎实,落后了将近半丈之遥。 萧玄策的足尖在水面轻点,落在一名眼看已经浮不出水面的少女身边,一把手拽着对方的衣领,像是拎着小鸡崽一般将对方从水中捞出。 他闭着双眼将少女丢进人群之后,转身还要去救另外一人,就看到那人已经被花辞镜半搂半抱地拖上了岸。 那人的身量比寻常女子还高半个头,花辞镜拖得有些吃力。 不过,当萧玄策过去打算帮他扶一把时,花辞镜却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扶着怀里的少女避开了萧玄策的手。 萧玄策在原地愣了片刻,淡淡地摇了摇头,放下自己的手。 只是在与花辞镜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好心提醒对方:“你救的这位小姐是钱阁老的孙女。” 钱阁老是内阁大臣,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 花辞镜面色不变,只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却仍旧抱着怀里的人没有撒手,甚至还脱了外套披在那钱小姐身上。 裴玉看着对岸的萧玄策救了人却还没有及时抽身离开,眉头越皱越紧。 在这种场合,萧玄策出手救人并无不妥,只是他和花辞镜在那边磨蹭了这么久还不走,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又有另一番解读。 师兄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所以……是花辞镜那边出了什么差池? 他扶着栏杆的手指微微用力,直至指甲泛白。 对岸的水阁上,两位少女身边的嬷嬷们纷纷赶来,用厚重的大氅包裹着自家小姐将人带回去更衣。 看着其中一名嬷嬷有些眼熟,裴玉的脸色彻底地黑了。 萧玄策救的那名少女落水时背对着这方,他便没看清那女孩的模样。如今他看见少女身边神色紧张的嬷嬷,哪里还猜不透对方的身份? 宣和公主竟然也来了?还和另外一位世家贵女一同跌落水中? 女眷那边的水阁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等裴玉想清楚,萧玄策和花辞镜两人就已经折回阁中,继续饮酒聊天,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并没有发生。 其余人也都默契地不提此事,阁子里的气氛也和乐融融。 裴玉漫不经心地斜倚在栏杆上,拍了拍他的手方才扶着的位置。 坚硬的黑檀木栏上嵌着五条深深的指痕。 不多时,忠亲王才在万众瞩目中缓缓登场。 他的模样与灵武帝有几分相似,但或许是因为终日沉溺于酒色的缘故,他的面皮松散,双眼无神,没有灵武帝那份温雅雍容的气度,眼底倒是透着阵阵油腻的精光。 他落座之后,笑眯眯地端起酒杯,与众人同饮一杯之后,才坐在主位上,询问方才的骚乱为何。 有那知趣的已经打听清楚了,便故意大声笑道:“说来有趣,几位小姐们都久仰裴家玉郎盛名,想要瞧一瞧裴大人真容。几个不醒事的丫头凑上去,无意便将在水池边站着的人挤落水中了,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围的人闻言,都戏谑地看向裴玉。 裴玉面不改色地端着酒杯,刚喝了一口,脸色就微微变了。 他杯中的酒味道不大对,虽然酒香醇厚,却依旧遮掩不住杯子里头腻人的古怪浓香。 裴玉沉下脸色,用手帕捂着嘴角吐出酒水,暗沉的凤眸往四周环顾一圈。 周围的人依旧你来我往地推杯换盏,看上去好不热闹。 左边,高位上的忠亲王眯着眼睛观望水面上的舞姬,身边还跪坐着一名美貌的娈童在旁边服侍。 忠亲王一手拈着酒杯,另一只手放肆地搓揉着娈童的细腰,嘴角的笑容扭曲放肆,周围的人却都像是没有看到。 相传忠亲王是个荤素不忌、男女皆可的,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附近几名权贵正在与忠亲王敬酒,几人的笑声不加掩饰,不断地夸赞着忠亲王身边的娈童乖巧,又盛赞他府上的舞姬舞姿曼妙。 右边,不远处的花辞镜撑着下颌坐在座位上,神色古怪地望着对面水阁,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面前的酒盏。 萧玄策则被几名护卫围在中间,像是在解释什么,不过很快,他还是被人请走了。 应该是和方才宣和公主落水的事情有关。 裴玉皱眉,推开酒杯起身想要跟上去,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立刻一把抓住座椅的扶手坐下,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头越来越昏沉,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花。 方才那酒,他沾唇便吐,断不至于中招。 除了那酒…… 裴玉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糕点上。 他喜欢甜食,在京城几乎人尽皆知。毕竟每日,裴家下人都会去城中的几家点心铺子定制裴玉爱吃的几样点心。 裴玉深吸了口气,起身扶着旁边的柱子缓缓站起身,踉跄两步走到水阁边,探头看了一眼湖中锦鲤。 那群锦鲤竟一反常态的活泼,一团团拥簇在一起,搅弄得水面水花不断。 裴玉攥紧了拳头,那点心里果然被人下药了。 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血气下涌至小腹间,不觉咬紧了后槽牙冷笑一声,用的还是这等下三滥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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