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殿内摆了十个炭盆,烧的是最高最暖和的银丝炭,他跪在地板上都觉得热,殿下竟没半点转暖的迹象,实在古怪。 扭头看一眼窗外,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天气也古怪,比往年冬季更冷,雪下的更多。 唉,苦的终究是平民百姓。 落云辞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努力运转内力为自己驱寒。 “安泉。” “奴婢在。” “去打探打探十三皇子赈灾情况,留意萱贵妃的动静,再顺便和紫极宫的无名公公聊聊药殿何时出现。” 每一件事都迫在眉睫。 安泉第一次领三个大任务,心里没底,“殿下,奴婢……” “去吧,本宫这儿用不到你。”他体内的寒气非一朝一夕而成,每到严冬,不由自主冷的发抖。 以前在南韶还好,至少能出去走动走动,在北玥,他只想每天缩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数山羊。 以后他若登基,夏日来北玥避暑,冬日到南韶过冬。 反正都是他的,何不怎么舒服怎么来。 赶走安泉,落云辞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到一半,半梦半醒间,身边骤然一凉,他下意识往床里挪,转瞬腰间落下一只铁臂,重新拽了他回来。 挣扎了下,没挣脱开,反倒觉得身边暖烘烘的,他又主动往热源处贴近,一个劲儿地往对方怀里拱。 司慕醴低头瞧了瞧,“啧,幸亏是我。” 就知道云辞在冬日里不好过,特意快马加鞭赶回来,江水寒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了,左右有隋风护着,想来不会出问题。 两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太阳落山,安泉归来招呼殿下吃饭。 结果他站在床帐外面傻眼了。 殿下的床上有个人,身形高大威武,肩背宽厚,一看便不好惹。 他打不过。 正当他准备叫人,赶走登徒子时,殿下醒了。 落云辞习惯性做伸懒腰的动作,忽然他动作一顿,陡然睁眼,一个翻身骑在了司慕醴身上,手指如鹰爪,死死锁住司慕醴咽喉。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时间,安泉的话尚未出口,登徒子是谁已确定了。 “司将军?” 嘶,司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听紫极宫里的人提啊。 司慕醴这会儿也清醒了,拍拍落云辞腰,将他从身上抱下来,替他裹好厚棉被,解释道:“我一回来就来看你了,见你睡觉,浑身发冷,这才搂着你。” 说着,试探下他手温,有几分得意道:“瞧,还得靠我。” 大夫的药都不如他体温管用。 落云辞涨红了脸,转移话题:“你没去紫极宫复命?” “忘了。” “……” 来栖雪宫必经紫极宫,匾额上三个大字写着,还能忘? 胡扯也要合情合理啊。 落云辞催促他先去紫极宫报到。 北玥帝在位一日,皇宫仍是他的,宫中进来谁出去谁,他若想知道,一句话的事。 慕醴若在此时表现出不敬姿态,遭忌惮是其一,赶去边关才是惩罚。 司慕醴明白他的苦心,穿戴好后,先将一沓纸交给云辞。 “这是?” “证据。” 进城时候撞见十三皇子的人正在发粥,不知是十三皇子的人霸道惯了,还是卖米的商家利欲熏心,煮粥的米全是最次等的,虽然流浪的百姓会因为一口热乎的吃食忍了,但没人对此感恩戴德。 尤其有些人在喝粥后仍旧死去,尸体在城郊堆了成一座小山。 云辞一直在等一个拉十三皇子跌落神坛的机会,机会主动送上门,司慕醴自要帮媳妇收着。 “受苦的是百姓。云辞,我不反对你的手段,但请看在百姓不易的份儿上,莫要让他们受苦太久。” 落云辞坐在床上,久久不语。 过了半晌,殿内只剩他和安泉二人。 他问:“安泉,你调查的如何?” 努力缩小存在感,变成蘑菇的安泉抬头,复又快速低下回禀:“殿下,奴婢在城外所看到的,和司将军描述无差别。萱贵妃的娘家人最近经常入宫,独孤丞相也见过一次萱贵妃,谈了什么,奴婢打探不到。再有药殿的消息,无名公公说,药殿的人两三日后就会到京都,礼部已着手安排欢迎宴了。” “哦?两三日,真快啊。” 落云辞神情莫辩,安泉总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殿下动怒了? 没错,落云辞很生气。 北玥帝之前将招待药殿大夫的事情交付给他,礼部当提前得到通知,但药殿的人快要来了,礼部仍没人告知于他,意味着礼部高层对他不满。 对他不满,等于支持拓跋钧。 礼部,该清一清了。 从哪入手好呢。 落云辞看着安泉,问道:“你说,本宫要动礼部,从哪入手好?” 安泉懵了一瞬,不解殿下聪慧绝顶,为何询问他此等大事。直觉告诉他,该回答,否则会后悔终生。 脑袋瓜一转,他试探道:“教坊司?” 礼部权利在朝堂中最低,是所有人的共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唯有教坊司——官家的青楼。 之前听前辈们讲,底子不干净的官员常在教坊司做交易,讨好了礼部官员,能得到庇佑。 想来能帮到殿下。 落云辞点点头,“有了头绪,就去坐实方向。你说教坊司有问题,本宫不可能偏听偏信。” 安泉是聪明的,两句话点透,欣然跑去找小伙伴了解教坊司情况了。 不过也难为人家了。 没根儿的人还要询问教坊司……落云辞单手撑头,欣赏院子里的雪景,倾听檐角铜铃清脆。 既做他身边的太监,没点儿毅力和办事能力怎成? 这是他给小安子的考验。 司慕醴回栖雪宫时恰好和安泉撞上,询问大雪天他要去往何处时,安泉含糊过去,没细说。 “云辞,小安子有点意思。”进了屋,打落一身雪花,司慕醴先在熏笼边烤暖和了,才来到云辞身边坐下。 “你要提拔他?” 落云辞拨弄着炭火,“对,安泉聪明机灵,有人脉人缘,做事稳当踏实,假以时日,他能独当一面。无名老了,未来终是要退出的,过些日子让安泉拜他为师,是我给他最后的尊重。” 司慕醴眼里划过了然。 他就说嘛,云辞最是记仇,无名拿鞭子抽过他,这笔账迟早要还。 谁让云辞是不讲理的人呢。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清冷半威胁的声音。 云辞吐气如兰,吹的他心猿意马,手不老实地环住云辞,小动作不断。 “哼,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肯定在心里说我小心眼。”落云辞狠狠咬了他脖子一口,“没错,我就是小心眼,除了你,谁也容不下。” “?”司慕醴眨眨眼,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他居然听到云辞在撒娇?! 不得了,一定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云辞这么清冷孤傲,宛若九天高贵的仙鹤,向人撒娇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第61章 我尝尝 落云辞醉酒撒娇,司慕醴招架不住。 许是分别时间太长的缘故,两人粘在一起数日,正事都被抛在了脑后。 江水寒回京当天,气冲冲跑到栖雪宫,找司慕醴讨要被抛弃的说法,结果没刹住,一路闯到寝殿,看到春光无限,被司慕醴一掌拍飞,吃了一嘴的雪。 “呸!呸呸!” 吐掉嘴里的雪,江水寒一手撑腰,对里面的人说道,“司慕醴,这笔账我记下了!”等你出来,定要把你堆成真正的雪人! 气呼呼喘息好久,江水寒想起回来路上看到的情形,正了正神色道:“殿下,药殿的人在城外响应十三皇子号召,正在给穷苦人看病,看样子,他们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有好些人混在穷苦人中说十三皇子心善仁德,言药殿救世济民,不明真相跟随者多千数以上。” 想到他们药殿避世远离权利纷争,走到如今也不算多艰难,反而在朝堂和百姓心目中,照样拥有崇高的地位。 眼下.药殿中却混入图谋不轨之人,欲插手皇权争斗,江水寒愈发觉得不堪。 “殿下,虽说壮大药殿名声是好事,但我只要一想到药殿为拓跋钧那种人面兽心的人用,就感觉玷.污了药殿的圣洁,我自己都不干净了。” “……”隋风无语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 好在江水寒没叨咕多久,落云辞衣装整齐出来了。 “药殿使者初来乍到,难免不习惯。安泉,传本宫令,安排使者们暂居枫园,一应需要,皆由本宫提供,无需礼部插手。” 安泉一直在盯着礼部和药殿的动静,清楚迎接药殿使者的事有礼部负责,且是陛下亲口下令,殿下随意截胡,让礼部的筹备付之东流,礼部的人必然状告到陛下面前。 落云辞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按本宫说的做。” “是。”殿下的命令不可违背,殿下这般做定有其深意,不是他该过问的。 安泉把无名公公教给他的话在心里默默复述一遍,赶去做事了。 另一边,隋风也没闲着,跑到国师府送信,硬是拿落云辞当挡箭牌,成功让邪无寐提前上奏礼部偷油水一事。 陛下盛怒,在不影响招待药殿使者的情况下,将事情全权委托给九皇子,礼部相关人等全部封锁调查。 按理说,审查官员这等事该由掌镜司负责,但近日落司主隔三差五请假,借口是身体不适,恐耽误办案,众人虽有怀疑,却无人敢明面提出质疑,亦无人去探索。 总之,落司主病了挺好的,不用每天和动不动要砍你头的人上朝,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北玥帝顺应民心,自然着手让国师忙起来。 在国师府待腻了的落云翼同样很高兴,好久没和哥哥见面了,听闻哥哥的娘家人要来,他要去看看。 于是邪无寐耷拉着脸,脾气暴躁地审问老家伙们,宁愿屈打成招,也要一天之内结束案件。 可苦了庆幸自己没落入掌镜司手的老大臣们。 当然,没人在意就是了。 - 外面天寒地冻,朔风呼啸,街道上行人窸窸窣窣,不似南韶京城,即便寒冬,街道上总是热热闹闹的。 两辆马车缓缓驶过,司慕醴中途下车后,回来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 红彤彤的果子,外皮包着一层晶莹透亮的糖衣,酸甜气息浓郁,诱得人口水快要流下来了。 司慕醴将其中一串递给云辞,“你小时候爱吃的,看看和南边的有没有差异。” 落云辞没接,就着他手,咬下半块山楂,细嚼慢咽,直到山楂的酸和糖衣的甜充满口腔,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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