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顿时止了音,等到里面有人应声,小厮上前推开房门,恭敬对楚颐点了点头。 楚颐目光微沉,脚步轻缓地走了进去,入眼便看到右下首的椅子上,唐知衡正懒懒靠靠坐着,他手里拿了个茶盏,目光认真地研究着上面的纹理,对唐大人的话一副听之任之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不愧是阿衡,楚颐目光冷冷看向一旁的唐大人。 唐大人没料到楚颐会来,脸色骤变,下意识看了引路的小厮一眼,从中间椅子上连忙站起身道:“世子……你来了怎么也没让下人通传一声,怠慢了怠慢了。” 阿衡闻言,后知后觉抬起了头。 楚颐对上他的目光,淡淡道:“方才送阿衡回来见见父母亲,如今既已见了,也该回去了,待到唐大公子大婚时,阿衡会随楚家一同过来。” “回去?”唐大人面色尴尬地转向依旧坐着的阿衡,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阿衡他难得回京,自然要……” “唐大人还有话要对阿衡说?”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道,“不如现在一并说完。” 唐大人面色瞬间尴尬,下意识道:“不是,我……” 楚颐不再看他,垂眸对静靠在椅背上着看他的唐知衡道:“既然都说完了,回府吧。” 唐知衡轻轻笑了一声,起身上前替他拢了拢披风,眉眼弯弯道:“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花厅,花厅外下人们似乎已得知他的身份,皆是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唐大人跟在身后一路相送,气氛沉凝。 楚颐脚步微顿,偏头朝院中看了一眼,冷笑道:“另外,将这群乱嚼舌根的下人处理了。” 江植恭敬道:“是。” 等那群下人哭喊着被拖下,江植亲自去监视行刑后,楚颐才带着阿衡离开了唐府。 看着站在门前恭送他们离开的唐大人惨白的脸色,唐知衡忍不住笑道:“知道他胆子小还吓他,阿颐你又是何必。” “谁让他欺负你。”楚颐冷冷道。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楚颐将酒囊递给他,见阿衡打开喝了一口,才问:“究竟是因为何事不高兴,还非要回唐家受气。” 唐知衡手指顿了顿,无奈笑了:“阿颐我不骗你,其实我也不知道。 “就是得知你整晚与顾期年在一起时,心里挺不舒服的。” 他和楚颐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早已难以理清究竟是何种心情,楚颐幼时喜欢那只被人抛弃的野猫,他就帮他围堵诱哄,楚颐想要驯服那匹烈马,他就帮他备好工具相陪,只要楚颐喜欢的,他都愿意助他顺利得到。 九岁那年雁子岭偶遇的那个小团子也是一样,因为阿颐喜欢,他便陪他一起去找,如今难得相认,他也愿意帮他们制造一起的机会。 可是都是仅限于楚颐喜欢。 而今日顾期年口中想告诉他的分明是,他和楚颐互相喜欢,两人如今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甚至亲密程度已远超他们。 他原本不在乎阿颐会喜欢谁,因为他的身边永远只会是他自己,一个幼时救过的小孩子而已,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也同样很喜欢当年的小团子,可是现在不同了。 “顾期年真是不如小时候可爱了,他似乎很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唐知衡身体微倾靠在楚颐肩上,轻声笑道,“所以那晚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楚颐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到睡梦中顾期年紧紧抱着他的样子,犹豫问:“可以不说吗?” 作者有话说: 小顾下章再出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白初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楚颐其实也觉得顾期年不如小时候可爱。 回想回京后遇到他的每一次, 几乎没有一次能完全和颜悦色相处,多半都是充斥着火药味。 因身份原因,身边的人即便宠爱如阿曦, 也从未敢像顾期年一般动辄别扭, 时而争执,天天想着将他关起来,执拗又咄咄逼人,甚至连阿衡都要针对。 他接过阿衡手里的酒袋喝了一口, 辛辣味道刺激下, 楚颐忍不住又剧烈咳了起来。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唐知衡坐直身体轻轻替他顺了顺背, 顺手将酒袋接过盖好丢在了一旁,道, “好了,我们不想这些了,听说大将军和公主此时正在京中,我也有几年未见过他们了, 等下你陪我去给他们请安可好?” 楚颐脸色苍白,低咳了许久后才勉强点了点头, 淡淡道:“顾期年抢不走我。” 唐知衡偏头看向他。 “你不了解如今的他,”楚颐微微缓着气道, “顾期年脾气实在是执拗, 又缠人的厉害,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此类,之所以与他尚能好好相处, 也不过是因为幼时那段过往而已。” 他抬眸看向阿衡, 虚弱笑道:“反正眼下已经回京, 以后大概也不会经常见到, 等两年后我们离开,更是与他不会再有交集。” 唐知衡靠在桌前认真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不说这个了。” 城中摊贩陆续开始收拾回家,行人减少,马车行驶得飞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金乌西沉,红霞漫天。 等回到国公府,马车才停稳,立刻有侍女迎上前道:“世子,昨日沈大夫来为您诊脉,见您不在就回去了,可要奴婢去请他来?” 自楚颐出发围猎那日起,沈无絮便搬离了国公府,算算时日,也到了该为他定期诊脉的时间,原本服用的药,也该重新调整了。 他随口应了一声道:“请他来,让他先去房中等我。” 等侍女领命下去,楚颐则带着阿衡去了父母亲所居住的院中请安。 阿衡虽自幼常居国公府,与安国公和昭康公主照面的次数却极少,此次他们难得在京中,几人聊着就忘了时辰,一直等到了晚膳时间,才一同回了浮翠园。 沈无絮独自坐在桌前喝着茶,虽然已等了一个多时辰,却面容温和丝毫不见焦躁之色,见他们回来,立刻起身:“世子。” 目光落在身后的唐知衡身上,又神色稍顿,客气道:“唐小公子。” 楚颐淡淡应了声,漫步上前走至桌旁坐下,阿衡冲他一笑,随之坐在了身旁。 等侍女奉上茶,楚颐才道:“都下去吧。” 他平时诊脉时向来不允许有下人在场,事关多年来的秘密,一旦泄露便是欺君之罪,此时留着唐知衡,沈无絮见状脸色微变。 等屋里侍女全都退下,楚颐将手搁在脉枕上道:“听闻沈大夫昨日曾来过一趟,不知你师父近来可有来信?” 沈无絮兀自沉默着,直到楚颐淡淡看向他,才犹豫道:“世子……有外人在。” “阿衡不是外人,”楚颐笑道,“不必瞒着他。” 唐知衡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他。 沈无絮脸色微微发白,点头道:“好。” 他伸手叩在楚颐腕间,低声道:“师父暂时没有来信,不过他之前说,世子在衡州时身体养了三年,较之从前好了一些,但是这是自幼的病,依然不可轻视……” 诊脉片刻后,他放开了手。 楚颐问:“如何?” “世子的脉象虚浮,和从前一般无二,太医即便是诊,也诊不出什么,无絮稍后会照例将药方交给绫罗姑娘。” 楚颐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将手收回道:“沈大夫此时被我叫来还未用膳吧?” 他转头对一旁的绫罗道:“让人传膳。” 绫罗应声下去准备,没多久后,晚膳很快上了桌。 绫罗未留人在院中,自己亲自在旁伺候着,众人退下,楚颐才对唐知衡道:“等药换了,我大概又会病几日,你不必担心。” “你向来如此吗?”唐知衡看向他轻声问,“难不难受?” 楚颐好笑道:“习惯了,无妨的。” 他伸手盛了碗粥,淡淡道:“等以后我们走了,这药就再也不吃了,虽然不能再像年少时那样,整日出去闯荡,可每日游山玩水还是勉强可以的。” 沈无絮猛然抬头看向他,失声问:“世子……是决定和唐小公子一起走?” 楚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何问题?” 沈无絮下意识摇了摇头,低声道:“自你十四岁那年到如今,已整整十年,世子从来瞒得很好,除了安国公和公主,知情者也只有我和师父二人,不知是何原因……” 他话语微顿,有些说不下去,拿起桌上茶盏喝了口茶。 楚颐目光冰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而对阿衡笑道:“二皇子生辰快到了,阿衡和我都几年未替他贺过生辰,等过了寒衣节,我们一起去好好帮他选样贺礼如何?” 唐知衡点头:“好。” 用完晚膳后,沈无絮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唐知衡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笑,撑着脸懒懒道:“看来沈无絮一如年少时那样,对你很是紧张。” 他目光随意从屋中扫过,落在内侧墙上时怔了怔,起身走上前打量着那副红白少年的画像,感叹道,“原来都十年了啊!” 说完又转头笑盈盈看着楚颐问:“你原本打算自己走,舍得我吗?” “舍不得。”楚颐道。 唐知衡“噗嗤”笑出了声,点头道:“不过我知道我的阿颐如此做,定然是为了我好,就像安国公和公主,从前一向对我淡淡,不过是担心我牵连进此事罢了。” “所以,楚家不会真的打算反吧?” 看他好整以暇的样子,楚颐也忍不住笑了:“胡说什么呢?” 唐知衡懒懒“嗯”了一声,走至身旁道:“那……到底是不是阿暄,你知道阿暄心思并不在此,大将军和公主一向借着寻医问药的名义在外为他筹谋,难道真的打算逼阿暄坐上那个位置?” 安国公和昭康公主自楚家一系列变故后,早已不再信任外人,一心只为萧成暄铺路,只是阿暄和荣贵妃性子都与二叔八分相似,若非当年为了楚家,荣贵妃根本就不会进宫。 楚颐道:“再怎么也不该是萧成旭。” 唐知衡忍不住轻笑道:“好,那我们顺其自然便是,反正无论是谁,在我心里阿颐永远是最好的。” 天色越来越晚,外面很快是浓郁的黑,唐知衡回了国公府内常住的院中更衣沐浴,侍女们则忙着重新在软塌上铺上崭新的被褥。 楚颐沐浴完,药也刚好煎好。 绫罗在旁关切道:“我听沈大夫说此药还是上次张神医的方子稍做修改,一两副下去倒没什么,连续两日后只怕主人身体会吃不消,但是对病情倒是很好,脉象上也看不出端倪。” “再过两日就是寒衣节了,”绫罗犹豫道,“主人不如等寒衣节后再服用,也好在府上好好养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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