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看到他这副气呼呼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怎么?又生气了?” “谁又生气了?”门外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唐知衡脚步轻快,掀开帘子进了屋。 他身上依旧是一身红衣,因外面冷,还特意披了件雪白的披风,红白相间,衬得眉眼越发艳丽。 看到顾期年,阿衡稍稍怔住,斜斜靠在门口处笑道:“顾期年?你没和三皇子一起走吗?” 阿衡在国公府多年,早已出入随意,身边也并未带侍女,顾期年见状忍不住表情微沉,冷笑道:“我不过刚来一小会儿,就这么着急让我走?难不成你在国公府多住了几日,就把自己当主人了吗?” 唐知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脚步轻缓地走到床边。 他在顾期年面前站定,微微俯身与他平视,许久后才无奈道:“每次见我都是如此,就这么讨厌我啊,当年在雁子岭我还抱过你呢。” “他说谎!”顾期年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楚颐,无措道,“那时只是骑一匹马而已,我都没让他碰到我。” 楚颐淡淡看着他,表情冰冷无波。 顾期年紧抿着嘴唇,将手中的粥碗随手搁在床边矮桌上,冷冷道:“别挑拨离间了,阿眠不会信你的。” 唐知衡皱了皱眉,站直了身体淡淡看着他:“阿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上次就想说了,这称呼也是你能叫的?” 顾期年欲再开口,而沈无絮刚好煎好药端了过来,他皱了皱眉,不再理会唐知衡,起身缓步走上前去。 他在沈无絮面前站定,目光冷漠地落在他的脸上,伸手接过那个小小的药碗,对外冷声唤道: “仇云。” 仇云一身素衣,悄无声息闪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接过药碗后,便放下药箱开始查验。 沈无絮脸色微变,皱眉道:“顾小少主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难道你不明白?”顾期年冷笑道,“你每日在楚颐身边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我……”沈无絮一时哑然,无助地看向楚颐道,“世子。” 唐知衡也变了脸色,有些紧张地看向楚颐。 楚颐皱了皱眉,没想到他竟连大夫都带来了,淡淡道:“让他验。” 众人目光皆落在了那位大夫身上。 老大夫年纪虽长,动作却十分利落,也不知顾期年又是从哪里找来的,先是盛起一勺闻了闻,再用勺子盛出些许仔细查看着药渣和色泽,自顾自忙着小心查验半天。 最后,他放下药碗有些犹豫道:“小少主,这药……” 顾期年脸色阴沉,冷声问:“药有问题?” 老大夫连忙摇了摇头,硬着头皮道:“这药用药高明,不仅能对症下药,也十分滋补,绝无半点问题。老夫行医数十年,不会乱说话去砸自己的招牌,若真有不对,也是老夫学医不精看不出来。” 顾期年沉默下来。 “放心了吗?”楚颐靠在床头处冷笑看着他,“今日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唐知衡见他又要动气,连忙道:“阿颐,你昨夜睡得一直不安稳,等下吃了药再睡会儿吧。” 他看了眼一脸阴沉的顾期年,笑了笑,“待会儿顾期年若回去的话,我替你送他出去。” “我不用你送。”顾期年皱了皱眉,“别在这儿装善解人意了,我现在就走。” 他本就要上山为母亲上香,此时已经耽搁了许久,带着仇云他们一脸不快地径直出了门。 沈无絮表情微动,目光落在重新合上的门帘上,道:“正好无絮也要回去了,世子,那你就多休息,若再有哪里不舒服,让绫罗再去叫我。” 楚颐淡淡应了一声后,他快步离开了屋子。 出了府门后,顾期年正欲上马车,见沈无絮随后而来,脚步顿住,冷冷看着他:“你究竟在药里做了什么手脚?” 沈无絮淡淡道:“连世子都信无絮,顾小少主不觉得自己行为很可笑吗?” “我可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楚颐的心思,”顾期年道,“就因为他看不上你,你就故意想害死他对吗?” 沈无絮表情平静,继而笑了起来,目露怜悯地看着他道:“世子自然看不上我,因为以后他的身边和心里只会有唐小公子一人,若以后身体实在不好了,也只会和唐小公子离开,永远不再回京。” “世子身边有唐小公子陪着,无絮又何曾敢觊觎半分。” “你说什么?”顾期年怔然问。 沈无絮没有回答,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顾期年手指紧紧攥成拳头,身旁的仇云立刻上前将他拦住。 “三年前你就曾骗过我,如今竟还敢在我面前说谎,”顾期年冷笑出声,“你真以为有楚颐护着,我就不会杀了你?” 沈无絮脚步顿住,不得不转回头看他,表情依旧平静,根本没有半分惧怕的样子:“三年前无絮是为了替世子隐瞒行踪,而此事若你真想知道真假,尽管找唐小公子一问便知,我看他对你很是喜欢,他又一向不爱说谎,他的话想来你不会再怀疑吧?” 顾期年嘴唇微动,却未说出一个字来。 他的脑海中突然就想到楚颐方才说的那番话。 他说,无论皇上派唐知衡去哪,他都可以陪他一起去,所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分隔两地。 其实在此之前楚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说唐知衡的各种好,满心满眼里都是对他的关心。 原本顾期年只是生气,却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幼时的救命之恩,后来的崇拜,三年前的纠葛到如今的执念,顾期年一直认为,他和楚颐之间已经有了太多太多关联,千丝万缕,割舍不去。 可是他却忘了,自幼时开始,那个红衣身影才是一直陪在楚颐身边的那个。 直到沈无絮离开,顾期年依旧静静站着,立在冷风中,仿佛雕塑一般。 仇云犹豫着上前道:“少主,时辰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出发,此事真假等回来再问清楚。” 顾期年一动不动,好半天点了点头,转身朝马车走去,手指却抖得厉害,整张脸都变得苍白。 仇云面色微变,忙取出那个小小的青瓷瓶子道:“少主是蛊毒犯了,先将药吃了吧……” 刚递过去,已被顾期年狠狠打翻在地,瓷瓶小巧,落地后立刻碎成一片。 “不用了。”顾期年冷声道。 *** 十月初六,二皇子生辰。 接连阴雨了几日后,天空终于放晴,又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二皇子行事一向低调,平日生辰也很少大办过,此次倒是皇上接连给各位皇子安排差事时偶然想起了他,随手安排几件事情做得都很不错,于是大加赞赏,朝中见风使舵者众多,见楚家顾家各自送上贺礼,一时纷纷贴了上去。 楚颐和唐知衡到了二皇子府时,设宴的花厅内门口已坐满了人,虽还未开席,却已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相聊甚欢。 他们被引至安排好的席位,抬眼便看到顾期年坐在对面席位,依旧是紧邻着三皇子,身上穿着一贯的黑衣,脸色阴沉,只在他们进门时稍稍抬眸看了一眼,就再也未抬过头。 二人坐好后,阿曦和阿昱立刻围上来与他们说话。 “颐表兄,前段时日听说你又病了,好些了吗?”阿曦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众位皇子们近来各得了差事,阿曦年纪虽小,却也没闲着,几日未见,都瘦了一圈了。 “我没事。”楚颐道。 阿昱连忙贴上来道:“眠表兄你这一病,陵西可担心地不得了,又怕打扰你休息不敢入府探望,方才还拉着我问东问西呢。” 阿曦点头道:“也拉着我问了,我看他方才还去问了三皇兄和阿年。” 唐知衡皱眉问:“陵西?” 阿昱点头道:“唐小将军你不认得,眠表兄很喜欢他的,之前一直带在身边。” “江陵西?”唐知衡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顾期年,立刻懂了,“原来如此。” 正说着,一个眼生的官员身边带着江陵西从稍远席位站起身,过来敬酒搭话。 “世子,唐小将军,久仰大名一直未得以相见,下官是……” “我今日不想喝酒。”楚颐似笑非笑看着他道。 官员愣了愣,还未再次接话,身旁阿昱已笑嘻嘻道:“江大人就别为难我眠表兄了,他不爱与生人喝酒的,你让陵西留下就好。” 江大人面露尴尬,用眼神示意了江陵西一下,连连道歉后就要离开。 唐知衡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忍不住笑道:“江大人倒是很舍得自己的儿子。” “只是既然看到我在阿颐身旁坐着,还敢送人过来,是否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的声音轻缓还带着笑意,花厅内谈天声嘈杂,却依旧被他吸引,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江大人脚步顿住,愣愣看着他,又看向楚颐,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唐知衡站起身,自上而下打量那道绿衣身影好半天,才笑道:“据我了解,阿颐绝不会喜欢此种类型,不过既然他肯留你在身边一段时日,想来也未曾亏待过你,就不要整日拉着别人问东问西引起误会了。” 江陵西面色微微发白,欲开口解释,唐知衡又道:“你想说你没有对吗?” “没有最好,”他笑吟吟道,“以前是我不在,你如何缠着他也便罢了,若以后再敢有人妄图接近他,可别怪我不客气。” 唐知衡脾性向来和善,此话出口众人皆是惊地大气不敢出。 江陵西讷讷点着头,面露委屈地看了楚颐一眼,最终没敢反驳一句,行了一礼抿唇离开。 顾期年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唐知衡,半晌后站起身拂袖而去。 “哎哎,阿年……”三皇子在身后唤了一声,纳闷问,“这都是怎么了?” 楚颐目光落在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上,直到阿衡坐回身旁,才淡淡道:“你这是何必。” “我就是看不惯,”唐知衡拿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道,“同为伴读,你又留他在身边过,我不信这个江陵西不明白你和顾期年幼时的事,还偏偏跑去问他,不就是故意的吗?” “我看你的小团子从开始就阴沉着脸,阿颐你心里不舒服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一个妄图攀着你往上爬的小人而已,何必给他面子。” 楚颐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不是担心顾期年将我抢走吗?”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他也配掺和?” 阿昱站在身侧,和阿曦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道:“眠表兄和阿衡小将军说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了呢?此事……跟顾期年有何关系?” 阿曦静静看着楚颐,轻轻摇了摇头。 酒水菜肴不多时便摆满了桌子,虽方才经过一番闹剧,可因江家本就是楚家提携,众人并未敢再继续议论下去,二皇子来了以后,宴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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