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目光淡淡,语气平静无波问:“两年可以吗?” 三皇子眼神微动,试探道:“之前宫中太医说,阿颐的身体会随病情愈加虚弱,这两年……” 他话语微顿,有些说不下去。 楚颐倒是面色如常,淡淡道:“我身边大夫每日调理,病情如何早已心知肚明,既然皇后娘娘在,也不必刻意避讳不敢说实话。” “蒋太医医术高明,有话不妨直言。” 他的目光冰冷,话语里满是漠然,蒋太医对上他的目光,眼皮不由跳了跳。 “世子……不必担心。”蒋太医咽了咽口水,慌忙道,“世子身份贵重,好好调养,一定没事的。” “是吗?”楚颐笑了笑,随口道,“那多谢了。” 顾期年目光静静落在他的身上,许久都未再开口。 众人又一起说了会儿话后,早早便散了。 楚颐离开前去看了看荣贵妃,等再出宫,天色已临近黄昏。 秋日的风阴寒凛冽,皇宫内宫墙斑驳,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走去,几乎难以抵挡呼啸而过的风,楚颐停住脚步,忍不住又低低咳了起来。 “主人辛苦了,”绫罗一脸心疼,上前扶住他道,“等回去了奴婢马上叫沈大夫替你好好看看,近日天气骤凉,主人要保重身体。” 楚颐面容平静,拿出手帕轻轻擦掉唇角的血迹,淡淡道:“走吧。” 出了宫门后,马车正静静等在门口处,江植静坐在车上,见了他立刻下车迎了上来。 “主人,方才江小公子似乎有话想对您说,只是久等不到,就先行离开了。”江植声音平静,似乎毫不在意,“主人现在可要回去?” 楚颐冷笑一声,点了点头,缓步走到车前,有些疲累地伸手撑住车身,微微缓着气,正欲上车,却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世子。” 他回过头去,一眼看到顾期年正站在城墙处,半个身体拢在阴影中,表情紧绷,眼神满是复杂。 “可否借用一些时间?我有事想与你商讨一下。” 楚颐皱了皱眉,虽然他们幼时有段相识过往,可后来发生的事回忆都不太好,也不知有何可商讨的。 再加上此时身体实在疲惫,楚颐无心理他,淡淡看了他片刻后,道:“下次吧。” 他继续打算上车,可顾期年静默片刻后,缓缓走上前,执拗道:“下次怕是来不及了,是……是关于你二叔的一些事。” 楚颐脸色变了变,动作顿住。 顾期年看向身旁的绫罗和江植,轻声道:“此事不宜旁人在场,若你有时间,不如让他们先回去,去我马车上详聊,晚些我送你回府。” 若真是有关二叔的事,旁人的确不宜在场。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见他的确满腹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点头道:“好。” 他令江植和绫罗先行驾车回府,等他们出发后,自己则上了顾期年的马车,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宫门处守卫森严,楚颐众目睽睽之下随他离开,倒也不担心他会耍手段。 马车内宽敞舒适,脚下铺着厚厚的绒垫,车窗紧闭,将秋风寒意皆挡在了车外。 楚颐靠坐在软枕上,看着顾期年上了马车,又在对面安静坐下,才问:“是北疆那边有了消息吗?是二叔的尸骨找到了,还是发现了其他遗物?” 顾期年没有说话,他目光望着紧闭的车窗,等马车行驶起来,才再次开口。 “你二叔死在大火中,尸骨早已成灰,这你是知道的,”他面容平静道,“至于其他遗物,暂时也并未发现。” 楚颐眉头微蹙,问:“那究竟是何事?” “不是这些,是别的事。” 顾期年抬眸看向他,表情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他身体微俯,几乎凑到了楚颐身前。 “你随我去趟顾府,”他的手臂支在膝上,宽大的袍袖落在腿侧,看着楚颐道,“蒋太医是皇后的人,想来话中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病不至如此,其实几日前我已令人将当初为你医治过的大夫请入了京,这位大夫原本避世多年,当初找了许久,又求了许久他才肯出山,若你肯好好配合,一定可以痊愈的。”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目光紧紧盯着楚颐,逼迫一般等着他的回答。 “你骗我?”楚颐对上他的目光,片刻后终于明白过来,冷笑道,“有意思吗?” 顾期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算是默认了。 “停车。”楚颐冷声道。 见马车驶得飞快,楚颐目光冰冷,起身欲去掀那厚厚的车帘,身旁的顾期年脸色骤沉,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狠狠拽了回去,用力将他推在了车厢上。 飞速的马车车身微微颠簸,楚颐后背撞在坚硬的木板上,一阵闷痛传来。 “不准动。”顾期年咬牙切齿道,不等楚颐反应,他已倾身过去,按住手腕将他整个人抵在车上,固定得死死的,恨恨看着他,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楚颐眉头微蹙,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胸腔肺腑被他压得几乎无法呼吸,苍白的脸上青筋跳个不停。 顾期年稍稍直起身来,却依旧将他钳制地死死地,目光中满是威胁和嘲弄:“楚颐,你就乖乖听话一次,好不好?” “否则,即便真的再绑你一次,或是杀了沈无絮,我都可以做得出来。” 楚颐闭了闭眼,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他依旧因此事纠缠不清,不禁冷笑道:“你们顾家就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 他虚弱地几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抬眸去看顾期年,因两人离得近,对方的唇几乎擦在他的脸颊,呼吸的热气徐徐喷在耳侧,又痒又难受。 顾期年静静道:“若那位大夫能治好你,也算我还了你的救命之恩,若是治不好,大不了我这条命赔你,可以了吗?” 真是个疯子。 楚颐眉头紧皱,完全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幼时的他虽也这般执拗,却明显可爱多了,至少知世礼,又乖又高傲,绝不会强人所难。 马车一路跑得飞快,途中几乎没有停留,一路到了顾府门前。 两人没有下车,顾期年一声令下,直接令人将马车从侧门进了顾府。 直到府门关上,顾期年才起身松开了钳制,紧接着又紧紧拉着楚颐的胳膊,将他带下来,沿着青石板路,一路进了内院。 他的力气极大,连指尖下的骨头都微微疼了起来,楚颐紧蹙眉头,几乎被他半拖半拽地进了东侧一处院落。 那应该是顾期年所居的院子,庭院宽敞整洁,花树林立,临墙放着的则是顾府随处可见的武器架,周围侍女沉默行礼后便离开,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两人进了屋子后,,房门被人自外锁了起来,顾期年才放开了他。 楚颐走到桌前,因动怒,胸膛起伏不停,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鲜红血丝沿唇角滑落,他拿帕子去擦,却又有更多血随之吐出来,顾期年静静站在面前,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大夫稍等片刻就会过来,你待会儿听话些,也能少受点苦。”他冷冷道。 楚颐闭了闭眼,伸手扶住桌子,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平静:“果真是长大了,狼崽子。” “所以阿兄是喜欢小时候的我吗?”顾期年闻言轻声笑道,“有多喜欢?” 不等楚颐回答,他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很喜欢,像喜欢阿昱那样喜欢?” 楚颐话语堵住,抬眸冷冷看向他。 顾期年冷笑一声,脸色阴沉道:“那我也告诉你,我已不是小时候的我,不需要你那种喜欢。” 他的手指紧紧蜷着,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一双乌黑的瞳仁清冷淡漠,却翻腾着灼烈的委屈和不甘心,楚颐冷眼看着他,忍不住又低低咳了起来。 顾期年稳了稳呼吸,缓步上前,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热茶,送到楚颐手边道:“先喝点茶。” 楚颐微微缓着气,冷汗顺着脸颊一路滑落至脖颈,他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水,抑制不住怒火,挥手打在了地上。 瓷器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温热的茶水溅开,瓷器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怎么这么不乖,”楚颐脸色苍白,语气微微无奈,笑道,“真的不需要吗?” 顾期年表情瞬间有些无措,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静默片刻后,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小心喂到楚颐唇边。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胸腔疼痛下,连着喉间也干渴难耐,他收回目光微微俯身,就着顾期年的手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 顾期年抿唇看着他,紧握着空掉的杯盏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旁人逼你,那我跟你交换如何?” 楚颐靠在桌上,整个人提不起力气,淡淡道:“如何交换。” 顾期年道:“只要你听我的让大夫好好诊治,只要这件事你答应我,那以后无论所有,我全都听你的。” 楚颐忍不住想笑,看向顾期年道:“以后?以后是指多久?” “你想多久就多久,”顾期年对上他的目光,平静道,“一辈子也可以。” 楚颐不是傻子,他明白顾期年如此极端、不择手段都是因为不想他死,一个顾家人,只是因为楚颐幼年时的一次出手相救就如此在意他,毫无保留想去救他,甚至连一些亲人都很难做到。 可是他却选错了路,楚颐是不可能答应他的。 楚颐道:“除了这件事,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开口,我都满足你,别再逼我,好不好?” 他认为如此包容宠爱的条件,顾期年定然无法抵抗。 楚颐知道那个小团子有多喜欢他,多想靠近他,也知道眼前的顾期年有多矛盾纠结,可是念着幼时的情分,只要他乖一点,服软一点,楚颐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满足他任何事情。 顾期年有片刻的犹豫,目光紧紧盯在他脸上,表情满是挣扎,眼眸却极亮,他手指微蜷,片刻后,最终却只是轻轻笑了笑道:“不行。”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听话将病治好。” 楚颐紧皱眉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后,干脆不再理他。 大夫是在半个时辰后过来的,他风尘仆仆,肩膀背着个药箱,一把几寸长的胡须早已花白,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顾期年将他的情况细细说了,大夫目光看向楚颐后,道:“还是先诊脉吧。” 他行了一礼后,取出脉枕放在桌上,朝楚颐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颐冷冷看着他,问:“哪里人,曾医治过多少人?” 大夫看到他的目光,眼前的人明明脸色苍白一脸病重,却掩饰不住满身凌厉,他身体颤了颤,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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