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见状,肖成便知晓他记得那日自己同他讲的话,于是毫不犹豫地命令道:“愣着做甚?还不快搜——!” 话音刚落,众人方才猝然顿住的脚步便齐刷刷地朝着前方迈出,只是下一瞬,眼前这个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西厂督主便悠悠开了口:“若是无人——” “肖某任凭厂公处置。” “给我搜——!” 寒风呼啸而过,灯火通明的宫殿里赫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静寂无声的氛围里,萧景驰面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若无旁人地抿着茶,与此同时,身处在这挨挨挤挤的林立中,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流,只停留片刻,高诩便转头看向面前这位伤痕累累、身体过度虚弱的柳宵兄。 耳畔树叶沙沙作响,寒风掠过树梢、穿过胸膛,呼啸着奔向远方,视线相撞,柳宵平静地朝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人行了一礼,随即缓缓道:“………厂公可曾说过什么………” 霎时,脑海中浮现出当时身处宫殿的场景,四周烛火摇曳,萧景驰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睑,言简意赅地朝自己说道:“若是他问你,我有没有说过什么时,你就告诉他,就说………” 思绪渐渐回拢,眼底倒映着虚弱惨白的面孔,看着他无波无澜、耐心等待的神情,高诩不由得讪笑一声,随即挠了挠头,解释道:“厂公是有话告诉你,但是你,你先有个准备………” “嗯。” “………那我说………说了………” “嗯。” 冷风刮过面颊、穿过胸膛,置于这森寒之地,高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随后回忆着当时厂公面无表情,冰冷地说出那个字眼时的场景,吞吞吐吐道:“厂公说………说的是………” “直言不讳便可。” “就是滚——” 刹那,万籁俱寂,见状,高诩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随后自打圆场道:“………柳………柳兄………你别生………生气………这其中一定是有何种不为人知的误会………日后你同厂公解释清楚………厂公肯定不会再………再这么说………你说对吧………柳兄………” 说罢,高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少顷,像是这句话甚是符合他的秉性,柳宵神色如常道:“我知道了。” “啊?啊………”反应过来的高诩扫了一眼身旁倒映着月色的河流,随即俯身行礼道:“那柳兄珍重。” 久远的记忆历历在目,想起上回自己还是协助侯爷送世子出逃,如今,便是自己经历这生死难料之事,视线缓缓落到眼前的人身上,柳宵同样微微弯曲身体,淡声道:“珍重。” 月色静谧,船桨划过水面,泛出道道水痕,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看着这抹身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河流尽头,高诩才安心离去。 寒风依旧,来势汹汹地摧毁着周遭一切,听着不绝于耳的声响,肖成好整以暇地扫视着众人,直到搜查的人纷纷来到自己面前,陈述着毫无线索的事实,方才一直悠闲品茶的萧景驰这才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淡声道:“若有下次,我想我会让厂公知道什么是有去无回。” 闻言,肖成冷哼一声,随即嘲讽道:“我想这句话应当是我先说出口,厂公,好自为之。” “我们走——!” 翌日。 避开肖成安插的多名线人,直至深夜,高诩才几经波折地站在厂公面前,随即毫不犹豫地俯身行礼道:“厂公。” “起来吧。” “是。” 四目相对,视线简单粗略地扫了一眼眼前人,见他毫发无伤,萧景驰这才直奔主题道:“他逃出去了?” “是。” “可曾问过什么。” “回厂公,”闻言,高诩如实禀报道:“他在临走之前曾问我您对他是否有说过什么。” 听闻此言,神态自若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萧景驰缓缓撩起眼皮,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觉这双平日没有任何情欲的丹凤眼彼时竟多了一丝晦涩不明的情绪,只是稍纵即逝,就被眼前人很好地掩盖下去,仿佛方才那幕只不过是一场错觉。 氛围沉寂,少顷,萧景驰面不改色道:“你都告诉他了。” “是。” “他说了什么。” “他说………”回想起昨夜那幕,高诩自认为此话不会惹的厂公动怒,于是如实道:“‘我知道了’。” 不出意料。 周遭寂静无声,缕缕白雾浮动着穿过素白的手指,萧景驰面无波澜地端起茶杯,随即余光掠过身旁的人,声音平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
第98章 天地静谧,皎洁的月色倾泻而出,柔和地洒向世间,伴随着阵阵虫鸣,寂静无声的氛围里,一阵脚步声陡然响起,紧接着,那人快速朝面前的人走去。 “属下参见厂公。” 闻言,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肖成瞬间脊背挺直,微微前倾身体,神情认真道:“可是查出了什么?!” “回厂公,”沉闷的氛围里,那人将方才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禀报道:“在钟仁宫后方的河流岸边看到了诸多脚印,我们怀疑罪犯柳宵与其同伙便是从这里逃窜。” 顿时,没有丝毫犹豫,肖成猛地起身,随即下令道:“走。” “是。” 长风哀嚎,漫天的狂风里,衣袖摇摆、灯笼摇晃,在一片飒飒声响中,拨开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肖成从容不迫地迈着步伐,跟随着前方的侍卫,缓缓朝里走去。 耳畔枝叶裹挟着呼啸而过的寒风所发出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满天星辰下,避开挨挨挤挤的树木、穿过漫长漆黑的夜幕,半晌,在随着离宫殿愈来愈远之际,眼前的人猛然顿住脚步,紧接着转过身,撞上一旁人的目光,如实道:“厂公就是这里。” 说罢,手上的灯笼便被缓缓提起,透过火红的亮光,方才还视线受阻的场景赫然映入眼底,月色之下,泛着微光的粼粼水面与杂乱仓促的脚印一同倒映在黝黑的瞳孔里。 见状,仿佛生死存亡都握在了自己手里,少顷,肖成缓慢地扬起唇角,黑沉沉的瞳孔闪过一丝狠戾,随即淡声道:“走,回宫。” “——是。” 风声渐渐消散在耳畔,远处乌云浮动,缓缓遮挡住倾泻而出的淡淡月光,直至最后一丝的朦胧消失不见,夜幕退去,天边泛出青色亮光,太阳徐徐升起,千丝万缕的光照打在厚实的轿帘,泛出白光时,肖成才从容不迫地下了令:“——停,就在这里。” “是。” 微风拂过面颊,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前方寂静森严的乾清宫,没有丝毫停留,肖成踏过脚下的栏杆,缓缓朝前走去。 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望着眼前突然前来的厂公,顾城下意识眉头蹙起,低沉道:“厂公,可是有何要事要禀报。” 几乎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顾城就知晓宫中出了事,此事不仅不是小事,甚至还非同小可,如若不然,此人定不会突然前来。 闻言,像是察觉到了眼前人的严肃,肖成立即俯身行礼道:“皇上,微臣要禀报之事与罪犯………柳宵有关。” 话音刚落,舒展的眉头便渐渐蹙起,顾城下意识握住椅子扶手,凝重道:“出了何事?!” “微臣不才,”没有丝毫犹豫,在面前的九五至尊刚说完话时,肖成便立即将腰弯得更低,沉声道:“让罪犯柳宵出逃,还望皇上恕罪。” 刹那,氛围沉寂,死寂的氛围里只有庭院那棵桂花树随风摇曳,飘落的花瓣落向四面八方,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环境里终于响起了一丝声响,视线不疾不徐地落在眼前人身上,半晌,似是疲倦又亦或是无奈,顾城沉声叹了一口气,随即问道:“可有查出是何人助他出逃。” “回皇上,”沉寂的氛围里,肖成停顿片刻,终究是吞吐道:“微臣连夜派人查出柳宵踪迹,最终在钟仁宫后方找到了他的脚印,与此同时,还在此处发现了另几处不同脚印,其中三处脚印已有些模糊,微臣怀疑前些时日,罪犯柳宵便是在此处放走了那胡塞世子与其贴身侍卫,至于另外两处………” “你怀疑其中是协助罪犯柳宵出逃的宫中之人。” “………是。” 万籁俱寂,偌大的宫殿彼时落针可闻,不曾听闻半点声响,闻言,顾城缓缓靠在那椅背,不知思虑何事,眉头紧紧皱起,漆黑的瞳孔显而易见地透着一股威压,空气如若凝固,肖成适时地沉默不语,少顷,像是下了某种决定,顾城目视前方,吩咐道:“肖成。” “微臣在。” 浑浊的瞳孔彼时犀利威严,望着庭院那棵桂花树,顾城神情肃穆地一字一句道:“传朕口谕,三日之内,凡是宫中侍卫皆要前往那逃窜之处,一一对比脚印,若是有其符合者,一律——” “斩——” “是。” 疾风渐渐停歇,偌大的宫殿彼时再次恢复寂静,回忆着近日发生的诸多事情,顾城疲倦地摆了摆手,示意前来奉茶的公公退下,万籁俱寂,在无人打扰中,顾城靠着椅背,神色倦怠地缓缓闭上眼。 翌日。 有着当今圣上的口谕,肖成堪称大张旗鼓地率领一众属下,仔细认真地审视着前来的每个侍卫,微风拂面,在挨挨挤挤的林立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猛地窜了出来,撕碎裂风,张牙舞爪地钻入口鼻。 众目睽睽之下,粘稠的血液顺着锋利剑刃‘嘀嗒嘀嗒’地砸向地面,冰冷的寒光倒映在众人瞳孔,想起那人只是按着吩咐站在了那脚印上,应当是与其大小相符,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锐利的寒光便闪过脸颊,紧接着,一道血弧洒向空中,那人还未争辩之时就被面前厂公的属下割破喉咙,难以置信地倒在地上。 仿佛见怪不怪,前来的两名下人面无表情地拖着僵硬的尸骸快速退了下去,一片死寂,望着地面渗着鲜红血迹的一道长痕,众人皆不寒而栗,氛围霎时森寒诡异。 直到肖成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冷淡嗓音猝然响起,众人思绪才猛地回归,按照吩咐地一个接着一个被人量鞋底的长度。 水面荡漾,千丝万缕的光线揉碎了铺在这静静流淌的河水上方,泛着细碎亮光,氛围静寂,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残留的余晖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与此同时,流动的空气夹杂的血腥味愈来愈重,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眼看着一日内,死在自己眼前的就已有六人,一时间,众人人心惶惶,唯恐不是自己做的却因着这长靴而导致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如此一来,周遭死气沉沉,就在众人的一颗心紧紧提在嗓子眼时,徐原在眼前的人面前缓缓抬起了脚。 登时,长度与那脚印完全重合,众目睽睽之下,利剑泛起的寒光再次划过众人面颊,像是想到什么,在剑刃即将划破长空,裹挟着疾风径直向那人劈来时,肖成从容不迫地开口:“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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