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漫天黄沙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前方热闹非凡的街市,望着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繁华京州,呼云只觉近些时日的疲惫此时正以疾风过境的速度飞快消失。 光照拨开厚重的云层,明晃晃地照向人间,洒向地面,仿佛重见天日,先前的苦难在此时犹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耳畔是货郎的吆喝声,听着那一声声叫喊,呼云转头缓缓看向身旁的世子,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身旁的人神色疲惫,发丝凌乱,金贵的衣帛此刻更是沾染溅在各处的早已干涸的零星泥点,若是仔细观看,还能透过那丝丝缕缕的光照,依稀窥见身旁人那藏污纳垢的指尖,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看着早已在一经周折中没有了先前的光风霁月、朝气蓬勃,呼云喉结滚动,艰难地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半晌,终究是转移话题,哑声道:“世子………我们………先去客栈………日后………” 声音渐渐停止,暖和的微风中,呼云只见自家世子此时正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想起这一路的种种,他们从胡塞逃亡,到今日,应已有数月,耳畔是枝叶的簌簌作响,听着叫喊声,岑单神色如常地越过人群,朝那客栈缓缓望去,低声道:“走吧。” 亮光明晃晃地洒满门前,望着这经过其中犹如镀了层金光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店小二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直到无神的瞳孔中渐渐出现两道身影,其中紧随其后的那道身影虽也人高马大,但比起那具有压迫感的身躯,此时那可怖的神情才是叫店小二瞬间回过神,六目相对,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瞅了眼身后的呼云,只一眼,便吓得他立即收回视线,身子哆嗦地垂下眼睑,看也不看眼前的人,颤声道:“二位客………客官………可………可要入住客………客栈………” 手指止不住地哆嗦,尽管已然下意识让自己不去看,但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神尴尬不受控地瞥着,来回几次,就看到站在自己眼前,为首的那人,身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泥点,不止衣襟,就连脖颈都有泥点干涸的痕迹,见两人皆是这种落魄形象,店小二心中下意识腹诽揣测眼前的人莫不是家中道落,这才被迫流浪,成为人人唾弃的乞丐,只是下一瞬,周遭阳光仿佛陡然退去,紧接着一股冷风袭过,下意识地身体反应,让店小二本能地抬头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只见站在为首之人的身后那人,此时正神情肃穆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店小二立即打了个寒颤,见状,知晓在他心中是个什么形象的岑单,彼时平静地开了口:“要两间客房。” 周遭万籁俱寂,或许是他的腹诽太过明显,呼云下意识地盯着他,只是这些时日毕竟风餐露宿、风尘仆仆,以至于他平静的神色在店小二眼里就变成了凶神恶煞、横眉怒目。 彼时还继续沉浸在那欲要吃人的架势中,以至于店小二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结结巴巴地道:“………啊………客官您说什………什么………小人无能………没………没能听清………” 说到最后,店小二的嗓音几乎声若蚊呐,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见状,岑单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面前的人,继而淡声道:“两间客房。” 话音刚落,这回听清眼前的人说的是什么后,店小二面露尴尬之色地打量面前这位相较之下,看起来还算客客气气的客官,吞吐道:“客官,您确定要………要两………两间………” 听闻此言,不待世子搭话,听懂他话外之意的呼云皱紧眉头,语气夹杂些许不善道:“我们不是乞丐,莫要将——” “呼云。” 方才还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气势汹汹的人,顿时偃旗息鼓,神色憋屈地站在那人身后,静静等候发落,见状,岑单神色如常地从衣襟里掏出碎银几两,放到桌上,淡声道:“莫要见怪。” 见状,方才还有些不适的小二顿时面露尴尬,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在他将银两放到桌上的下一瞬,缓缓将其拿起,随后放在抽屉里,吞吐道:“两位客官里………里面请………” 说罢,店小二本能地抬手,示意两位客官随同自己,到达二楼,没了大片阳光的照射,二楼自走廊便是丝丝缕缕的光照,与此同时,吆喝声、喧哗声,也渐渐远去,仿佛与世隔绝般,二楼的客房寂静又无声。 将两人领到客房前,店小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轻声道:“两位客官这………这间就………就是………另一间是隔………隔壁………” 闻言,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呼云抬了抬眼睑,望着眼前的人道:“这里离得最近的裁缝铺是何处?” “回客官………是雀………雀云阁………” “多谢。” “不………不谢不谢………” 周遭寂静无声,见二位客官各自进到自己的房门,店小二犹如突临赦免,飞快地行了一礼,随即快步跑到那拐角处,大口喘着气,直到心跳恢复平静,脊背的虚汗渐渐滑落,店小二才缓缓回过神,下意识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恍惚中,想起方才那位凶神恶煞的客官问的问题,店小二才意识到这两位客官竟都不是京州人,他们身上穿的衣襟与京州人有着很大不同,就连上面绣有的禽类纹路在京州都不曾见过,或许是别处的公子家中道落,才被迫至此,想到这里,店小二拍着胸脯,缓缓下了楼。
第59章 夕阳西下,余晖很快映透半边天,望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岑单神情严峻地复盘着接下来的道路,如今他们已远离胡塞,虽说生命暂且不会受到威胁,但京州就在这威严的皇城脚下,朝中局势复杂,若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们便只能无功而返,那时,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甚至大局已定的局势下,谒澜会是那个走到最后、什么都有的人。 热气蒸腾,一想到父皇,千万族人,还有卜柔,稍稍放松的身躯就再次进入疲惫,岑单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只是下一瞬,门口传来声响,呼云轻声道:“世………大人,是我。” 说完,呼云便恭恭敬敬地侯在门口,少顷,房门打开,四目相对,呼云缓缓抬起双手,道:“大人,衣物。” 闻言,漆黑的双眸不疾不徐地落到眼前人的双手上,见他捧着一件新的衣袍,岑单勉强扯出一抹笑,淡声道:“辛苦。” “大人言重了,”学着京州人的叫法,呼云一口一个大人,见世子接过衣物,呼云才继续道:“属下在此等候大人。” “嗯。” 话音刚落,面前的房门被缓缓关闭,半晌,才再次被打开,见状,呼云立即跟上,踏进房屋,继而转身望了一眼四周,见其无人,才随即关闭房门,视线相撞,待自家世子不疾不徐地坐到椅子上,呼云才站在他的面前缓缓开口:“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需要属下去做些什么?” 月色茫茫,岑单眉眼深邃地望着那着有一抹月色的房窗上,静默片刻,沉声道:“呼云,我确有一事要吩咐你去做。” “大人尽管下令,属下定当生死效命。” 苍穹幕落,寂静无声的屋内,两人四目相对,只见冷静自持的自家世子此时正流露着自己看不懂的神情,片刻后,岑单压低声音,沉稳道:“以最短时日查清这京州都有哪些文武官员。” “是!” 寒风呼啸而过,搅动厚重的云层,乌云浮动,露出繁星点点,月朗星稀,广袤无垠下,一道身影骤然一个箭步翻身来到庭院,避开来来往往的下人,快步来到目的地。 万籁俱寂下,忽然听到熟悉的声响,四目相对,如风在接到侯爷的眼神示意后,转身快步地来到房门,凉风习习,少顷,房门大开,见状,不待眼前的人说话,那抹身影骤然钻入屋内。 窗外风声作响,听着晃动的枝桠声,齐潇面无表情地站在为其效命的侯爷前,随即公事公办地行了一礼道:“属下有要事禀报侯爷。” 不待自家侯爷搭话,如风不疾不徐地调侃道:“自然是有要事,不然以见齐兄的时日,怕不是要如隔三秋、千载难逢。” 忽略掉一旁人的揶揄打趣,齐潇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如实禀报道:“今日,有外人入了京州。” 闻言,松散的气氛骤然烟消云散,谢湛缓缓转过身,稍稍抬了抬眉骨,声音平静道:“几人?” “两人,”仿佛想起什么,齐潇微微皱眉,回忆着补充道:“似乎是主仆关系,看穿着,应当是胡塞之人。” 知晓他的情报从不出错,几乎话音刚落,如风便本能地望向侯爷,静候他的吩咐,疾风拂过,丝毫没了先前的凉爽惬意,刺骨的寒意透过窗户铺天盖地般袭来,良久,迟迟没有开口的谢湛彼时薄唇轻启,神色冷峻道:“继续盯着他们,若有动作,即刻活捉。” “是!” 寒风凛冽,一片漆黑中,被疾风席卷的枝条互相碰撞,枝叶更是发出飒飒声响,一夜狂风怒吼中,皎洁的月色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是耀眼夺目的光照,太阳徐徐升起,一连几日,呼云都奔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中,扮成纨绔子弟,向这最熟悉京州的京州百姓打听出了一些消息。 光照洒在身上,穿过人群,呼云直奔客栈,在见到还是面向自己会打哆嗦的店小二,呼云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奔上二楼,微风拂面,不远处的柳絮铺天盖地地奔向四面八方,视线收回,岑单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随即若有所思道:“你是说这里的各事都归京州千户所管。” “是。” “那人是谁?” 闻言,呼云如实禀报自己在百姓口中所得知的事物,陈述道:“大人,是许舟山。” “许舟山………”眼神出神地盯着眼前飘散的袅袅白雾,岑单轻声地喃喃道。 见状,似乎想起什么,呼云再次禀报道:“是,听这里的百姓说,他膝下有一子,叫许林,据说此人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不仅如此,还曾与武安侯府的谢侯爷发生冲突。” “谢侯爷又是何人?” “此人名叫谢湛,”呼云陈述道:“是当今受宠的齐妃令弟。” 繁华街市人来人往,听着下面的人声鼎沸,岑单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那此时正冒着徐徐热气的热茶,与周遭的喧哗格格不入,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见面前的世子眉眼深邃,正思虑着什么,呼云恰到好处地沉默站在一边,直到天边的夕阳缓缓落下,披在宽阔肩头的余晖渐渐消失不见,呼云才望向眼前的人,小心翼翼道:“大人………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 夜幕悄悄来袭,温暖柔和的光照陡然退去,黑压压的乌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这片天地,寒风呼啸而过,听着窗外传来的阵阵狂风咆哮声,良久,沉默不语的岑单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在无尽的风声中,呼云听到眼前的世子只说了一个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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