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掠过身旁的人,萧景驰踱着步子缓缓站在季风面前,嗓音清冽道:“季大人,请起。” 闻言,季风缓缓直起身,只是身体还未全部抬起,就听面前的人不疾不徐地问道:“季大人是来探望霍将军?” 听闻此言,季风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地与眼前的人对视,如实道来:“正是。” “霍将军为人豪爽洒脱,又是我朝的镇国将军,”萧景驰撩起眼皮,慢声道:“季大人惜才之情,本督主自是自愧不如。” “………厂公言重。” “今夜暴雨,方才停歇,但天气阴冷,”目光望向远方,萧景驰缓缓道:“大人探望,记得早些回府,以便骤雨袭来,大人无处可避。” “………多谢厂公。” 扫了一眼面前的人,萧景驰侧过身,悠悠道:“大人,请。” 闻言,季风再次朝面前的人行礼,随后迈出步子,缓缓朝那阴暗湿冷的监牢走去。 望着擦肩而过,一点点步入阴暗,羸弱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时,萧景驰才堪堪收回视线,继而朝府上走去,只是步子刚迈出一步,黑暗的夜空中陡然传来一阵声响,抬头望去,竟是一只飞鹰展翅而去。 凉风习习,阴冷潮湿的气息透过衣袖,顷刻间,侵入人的骨缝,感受着周遭的寒气,看着面前威风凛凛的镇国将军此时身穿囚服,双手套着镣铐,季风只觉眼前的一切景物变得模糊不清,少顷,夹杂些许哽咽,道:“………皇上糊涂啊………” 见状,霍振微微前倾身体,神色如常,宽慰道:“大人不必伤怀,事已至此,霍某命数已尽………此生………此生无憾啊………” “霍将军,”四目相对,霍振肉眼可见地看到眼前人神色疲惫,彼时呼啸的风从窗户袭来,穿过衣襟,奔向四方,苍白的发丝拂过脸颊,季风攥紧衣袖,艰涩道:“你乃开国将军,一生捍卫家国,抗击外敌,实属………不该如此下场。” “季大人………”话语哽咽,视线相撞,片刻后,霍振靠在刻有道道裂缝,残破不堪的墙壁上,压下心中的感伤,沉声道:“你为人刚正不阿,切莫为我伤怀,霍某一生无愧于朝堂,无愧于圣上,更无愧于百姓,此生毫无遗憾………只是………” 说到此处,霍振垂下头,一生驰骋在战场,见惯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骠骑将军,此时竟微微哽咽,沙哑道:“只是………可怜了我家玉儿………” 如同被人捏住喉咙,许久,季风都不知如何开口。
第36章 呼啸的风奔向远方,穿过走廊,拂过飞檐,望着一望无际,犹如泼了墨的夜空,柳霄半仰着身子,面无表情地饮着酒,月朗星稀,疾风侵袭,如此寂静之处,耳畔却忽然传来一道声响,循声望去,四目相对,只见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红色袍子。 像是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熟视无睹那般,萧景驰慢条斯理地踏过橙黄瓦片,开门见山道:“这皇城内可从未出现飞鹰一般的禽类。” 目光对视,只一瞬,柳霄便将视线收回,继而望向前方,见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反倒是习以为常那般,萧景驰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言简意赅道:“你究竟是为何人做事?” “只因我没有将飞鹰一事告知你,”闻言,柳霄抬了抬眉骨,直视前方道:“你便疑心我。” 没有搭他的话,萧景驰微微俯下身,自顾自问道:“端妃?齐妃?还是静妃?” “为何不能是皇上?” 话音刚落,耳畔便传来身旁人的冷哼,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萧景驰挑眉漫不经心道:“你若是为圣上,便不会将此事隐瞒。” “………” “你我棋逢对手多年,”萧景驰抬了抬眼睑,悠悠道:“我比你所想的还要了解你。” “………” “方才一事,我令人去查,你猜如何,”说罢,萧景驰缓缓转过头,瞳孔倒映着眼前人锋利的下颌,月色之下,视线停留在那高挺的鼻梁,萧景驰不疾不徐道:“那飞鹰飞过多处,最后竟停在了端妃那里。” 登时,柳霄的手一顿,继而继续饮着酒,淡漠道:“那又如何?” “我只是好奇,”萧景驰挑眉一字一句道:“你一介寡言冷淡之人,端妃给了你何等好处,你竟会站在她那一边。” “那你呢?”柳霄望着前方,淡淡道:“皇后又是待你如何?让你帮着太子殿下。” 听到此言,萧景驰淡然一笑,轻声道:“谁同你说我是皇后的人。” “…………” “眼下,霍将军必死无疑,”上挑的丹凤眼清冷疏离,眼底没有丝毫情绪,萧景驰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失势,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所以这就是你准备帮二殿下的缘由。” 闻言,萧景驰忽地勾起唇角,徐徐道:“谁又同你讲我要帮二殿下了?” “猜的。” “哦?既然说到猜,”萧景驰挑了挑眉,缓缓道:“不妨猜一猜这帝王之位最后究竟会落到何人手中。” “夜间凉风四起,”不想同他继续此番话题,柳霄不冷不热道:“厂公该回去了。” “这时,记起我是厂公了,”萧景驰抬了抬眼睑,慢声道:“你待厂公如此,杨指挥使知晓吗?” 话音刚落,柳霄转过头,神色如常道:“我待厂公如何?” 繁星隐匿,远处的灯笼接连不断地渐渐熄灭,顷刻间,只有少数仍旧亮着,彼时,萧景驰才缓缓转过头,四目相对,瞳孔倒映着彼此的面容,只见萧景驰眉稍微抬,勾起唇角道:“见到厂公,一不拜人,二不行礼,柳霄,你该当何罪啊?” 或许是旁人听闻此言,定会惊出一身冷汗,传闻眼前的人见了谁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冷淡模样,只有落入他手中,才方知何是蛇蝎心肠、辛辣歹毒,但柳霄不是旁人,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萧景驰便知眼前人不会怵他,事实所料,柳霄也确实一如既往地冷面待他。 “………你该回去了。” “你还未回答督主,”萧景驰挑眉问道:“为何不拜人?” “为何要拜人?” “我是西厂提督,你只是众多锦衣卫里的其中的一个,论起官职,”萧景驰淡笑道:“你不该向我行礼吗。” “厂公若要属下行礼,直言便是,只是………”停顿片刻,柳霄抬起眼睑,没什么情绪道:“厂公方才弱冠,确要属下行礼?” “………罢了,”闻言,萧景驰偏过头淡声道:“你若真当行礼,我未必会习惯。” “…………” 冷风侵袭,下意识的,萧景驰拢了拢衣襟,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动作,柳霄不疾不徐地将酒葫芦递到他面前,见状,萧景驰垂下眼睑,大半个脸庞浸入阴暗之中,半晌,见他沉默不语,也丝毫没有要接手的倾向,柳霄微抬着的手默默收回,随即擦了擦酒嘴上的津液,随后才面无表情地再次递给他。 月色之下,烈酒入喉,一股暖流缓缓流向肺腑,热血刹那涌向四肢百骸,感受着体内的温度一点点攀升,萧景驰沉默地饮了第二口,片刻后,绯红徐徐浮现,扫了一眼身旁人泛红的脸颊,柳霄提醒道:“饮了第三口,就回去。” “你何时管起我来了?”许是饮了烈酒,灼人的烈性连带大脑都不清醒起来,萧景驰抱着酒葫芦皱眉道:“我几时回去干你何事?!” 说罢,烈酒再次入喉。 “…………” “你这是何酒?”少顷,随着眼皮愈发沉重,四肢愈发无力,萧景驰红着脸晃了晃眼中的酒葫芦,不悦道:“为何我愈喝愈热。” “…………” “………还你………”将酒葫芦一把扔到旁人怀里,萧景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边起身,一边道:“明日,我派人来………赠你一壶好酒………让你知晓何………何谓是上………上好的酿酒………” “…………” 红墙黄瓦,看着踩在瓦片上摇摇欲坠的身体,柳霄停顿片刻,缓缓站起,少顷,一把将人抱起,身体陡然腾空,迟钝的大脑慢腾腾地转起,眼神渐渐聚焦,看着眼前人隐埋在黑暗之中的侧脸,萧景驰眨了眨眼,突如其来地打了个酒嗝,随即搂紧他的脖颈,缓慢道:“送我……回去。” “下面有你的轿子。” “那些人武………武力在你之下。” “………” 酒气扑鼻,片刻后,两人双双落地,柳霄松开手,霎时,萧景驰晃悠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向轿子,见到来人,属下纷纷行礼,待萧景驰坐上轿,柳霄便如同往日那般,在萧景驰醉酒后,步伐沉稳地跟在一旁。
第37章 月色朦胧,静谧的氛围仿佛将一切事物掩盖,无论是波涛汹涌的风雨欲来,还是阴暗角落的腥风血雨,一切都在月光笼罩下粉饰太平,脚步声愈来愈远,望着还在发愣的荣儿,皇后轻声唤道:“荣儿。” 思绪回拢,落在茶杯上的视线收回,顾荣抬起眼睑,神色如常,仿佛方才那难得呆愣的模样不是他一般,四目相对,顾荣平静道:“何事,母妃?” “荣儿,”回想起方才下人前来禀报,顾荣少见地犹豫之情,皇后放下茶杯,语气悠然道:“你心软了。” 笃定的语气,平静的陈述句。 闻言,顾荣淡然一笑,视线相撞,神色平静道:“母妃多虑了,儿臣一直谨遵母妃教诲。” 说到此处,顾荣缓缓垂下眼睑,视线落到桌子上精致的茶壶上,嗓音凉薄道:“无用的棋子,舍弃便是。” 霎时,乌云翻滚,狂风四起,雷电破开云层直直朝地面劈去,枝桠乱晃疯狂砸向地面的庭院刹那留下道道焦痕,望着大开的窗户,霍玉急忙上前,将面前的窗关了又关,但风力太大,又仿佛故意捉弄她似的,每次都是刚刚关上便又被疾风吹开,眼见毫无办法,霍玉下意识唤道:“怜儿。”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其他宫女的嗓音,只见那人行礼作揖,随即缓缓道:“回娘娘,怜儿姐姐去御茶坊了。” 听闻此言,霍玉了然道:“房窗坏了,你去叫人速来。” “是。” 说罢,霍玉退后一步,冷风呼啸而来,强势猛烈地穿过衣襟,穿过宫殿,奔向四面八方。 窗外雷雨交加,残花飘零,极端的天气中透露着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抬头望了一眼上方乌云密布的夜空,霍玉便收回视线,转身吩咐下人道:“去让人准备晚膳,片刻后,太子殿下该回来了。” “是。” 屋内寂静无声,呼啸而过的寒风犹如让人如坠冰窟,全身冰凉,几乎下意识,霍玉拢了拢身上的衣襟,转身朝椅子走去,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大雨滂沱,冲刷着地面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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