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萧庭煦把手放到桌子上。 王院长把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条解开,一条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手背上的伤口约莫有一指长,伤口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十分骇人。 睁大眼睛的元羡在看清楚之后,默默地把头转了个方向,面朝里趴着去了。 他不是觉得情景可怖看不下去,而是,他纳闷萧庭煦为何要做到这个份上?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敌人才对。 所以,萧庭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救他,到底是在做戏,还是认真的? “萧将军,伤口颇深啊。”愁容满面的王院长从药箱里拿出药粉,一边给他涂抹一边叹息道,“将军是习武之人,右手受伤……唉!” 萧庭煦并没觉得此伤会耽误日后提刀,行军打仗的人,身上伤痕累累,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并未伤到筋骨,这皮肉伤,过两日便会好。”这话像是刻意说出来给元羡听的,因为他脸朝里头,萧庭煦看不到他的脸色。 说出此番话来,萧庭煦只想让他别担心。 手上的伤被王院长重新包好,萧庭煦起身拱手道谢。 重新提上药箱的王院长抬脚往外走,萧庭煦拿上桌上的药方,在王院长进去房间里之后,才对门口的护卫说,“吩咐下去,所有人在附近寻找医馆,按这个方子抓药,明日一早,我便要。” 护卫接过药方,立刻应道,“是!” 萧庭煦关上门,转身走到床前,见趴着的元羡一动不动,问,“身上可还有哪儿感到不适?” 疼痛已经得到缓和的元羡,此时的心里却不好受,沉默了良久过后,从嘴里蹦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小,且朦朦胧胧的,萧庭煦听得不真切,便在床沿边坐下,“你说什么?” 元羡把脸转过来,亮晶晶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对不起,你的手……” “没事儿。”萧庭煦不想让他自责,毕竟是他自愿的,“不过是皮外伤,很快便会痊愈。” “可是,看起来很严重。”说着,元羡将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他的衣袖上,还沾着一些血迹。 “在战场上时,受过更严重的伤,所以相比起来,这不算什么,你无需忧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归根究底,这伤是因为他造成的,元羡心里难免觉得过意不去。 “你为何要飞身过来救我?” 如果不救他,兴许就不会见血。这是他提刀的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如何了得? “你是我的夫人,救你还需问原因?”萧庭煦猜到他会这么问,却没有想好该怎么说,所以只能拿这话来堵他。 得到答案的元羡,无奈地从他手上挪开视线,“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缘由,我都要说一声谢谢。” 元羡不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人,所以尽管对方是萧庭煦,但不管怎么说,他救了自己,总归是该道声谢。 萧庭煦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愉悦的笑意,连眼底都在被笑意逐渐沾满。 如果元羡能因此对他放下戒备,那么这回受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桌上的烛火摇曳,元羡有些困了,眯了眯眼睛,提醒道,“时辰不早了,要不然,你回房休息吧?” “回房?”萧庭煦没想到话锋一转,元羡就要赶他走,“我们住的是官驿,方才你已经见过了太医院的王院长,还有傍晚进来时,楼下的蒋月悟。” 睁着大眼睛眨巴的元羡没懂他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下,问,“是见到了,那又如何?” “你我是夫妻,还要分房睡?”萧庭煦看着一脸懵的他,认真解释道,“若是传到宫里,你我感情不合的事情,岂不是会被那些言官们大做文章?” 迟钝的元羡这才清醒过来,惊讶道,“难不成,今晚你要与我睡一张床?” 萧庭煦见他终于明白过来,淡淡地点头,“正是如此。” “不行!”元羡气得当即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腰上的疼痛却让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重重地摔回床上重新趴下。 萧庭煦见他情绪激动,赶紧安抚,“你是伤者,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我拿床被子睡地上即可。” “不是……”即使如此,也会十分不便。 从小到大,元羡都没有与他人这样过,心中难免感到无法接受。 可若是分房,此事真的传到宫里,文武百官在朝堂之上,又会怎么说他们呢? “睡地上也不行?”萧庭煦皱眉。 元羡沉默半晌,抬眼看了看他,又垂眸看了看地下。 方才才感谢了他的救命之恩,如今就要把救命恩人赶出去,似乎的确不妥。 思虑再三,元羡答应了,“好,那你必须得老老实实睡在地上,不许越界。” “那是自然。”萧庭煦一口答应。 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头,萧庭煦将其在地上铺好,回头看了眼元羡后,这才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蜡烛虽灭,月光却从窗外透进来,元羡能清楚地看到萧庭煦在脱长袍。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元羡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举动,似乎不妥。于是立刻转过头,把脸朝里。 “夫人要看便看,我也没说什么。”萧庭煦轻笑出声。 “你有的我也有,有什么可看的!”元羡气呼呼的,“谁看你了?莫要自作多情!”
第12章 玉石坠子 清晨,元羡睁开眼睛,发现昨晚睡在地上的萧庭煦,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纳闷他起床怎么没有响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元羡抬头看去,发现是萧庭煦。他今天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袍,昨天沾了血的衣裳已经换掉。 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卫,一人手里端着碗,一人手里端着盆。 “醒了?”萧庭煦看见他正望着这边,朝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 两名护卫走到桌前放下东西后,便转身带上门出去了,没有东张西望,更没有往元羡这边看一眼。 萧庭煦拿帕子在装有热水的盆里浸湿,随后拧干,再走到床前,“给你擦擦脸。” “啊?” 元羡实在是受宠若惊,不得不怀疑萧庭煦是不是吃错了药?怎么干起伺候人的活来了? 而且,还是伺候他元羡? “怎么这样看着我?”萧庭煦微微俯下.身,拿着帕子伸手来给他擦脸,“擦了脸后就喝药。” 腰上受伤的元羡躲闪不及,被萧庭煦捏住下巴,仔仔细细地擦起脸来。 元羡有些尴尬,这是除了管家钟叔以外,第二个人这样对他。 而钟叔,是在元羡是个孩童之时,才这样伺候他晨起洗漱的。长大成人之后,元羡可还没有被人这样悉心照顾。 本就身体及其敏感的元羡,再次红了脸颊,红了耳根。 此时闭眼睛显得奇怪,只得睁着水雾缭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避无可避。 沉默中,气氛似乎更显得尴尬。 元羡绞尽脑汁找话题,忽然瞥见他包扎的右手,赶紧问,“你的手,好点儿了吗?” “无碍。” 萧庭煦用帕子擦拭他的脖颈时,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颈间轻扫而过,弄得元羡忍不住往后缩。 这虽然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元羡却扯到腰上的伤,疼得他不自觉皱眉。 “躲什么?”萧庭煦察觉到他的躲避,在床沿边坐下,紧接着,抓住他的手仔细地擦起来。 动作轻柔,神色也温柔。 元羡不禁怀疑,这短短一个晚上,萧庭煦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我……”还在尴尬气氛中的元羡决定岔开话题,“因为我受伤了,结果拖累了大家一行人的进度,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萧庭煦擦完他的双手,起身走到桌前,将帕子扔进盆里。 再次走过来时,手中端着碗药,继续说,“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又不赶时间,慢点儿就慢点儿吧,你先养好伤再说。” 元羡自己撑着身子慢慢爬起来,伸手去接萧庭煦手中的碗。 萧庭煦将碗递给他,静静地注视着他。 元羡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药。 总觉得,因为自己这个意料之外的受伤,已经把萧庭煦的什么计划打乱了。 药不苦,所以元羡很快把药喝完了,“其实,睡了一个晚上,我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今天启程也可以的。” 萧庭煦拿过元羡手中的空碗,起身拿去了桌上,一时没有接他的话。 元羡耐心地等他的回答,认真地盯着他。 “趴着,给你擦药。”萧庭煦走过来坐下,神色冷了几分。 瞧见他这副模样,元羡不禁怀疑,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只是提了一句可以启程的话而已,好像没有什么吧? “在想什么?”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的萧庭煦见他没有动作,开口问道。 元羡摇摇头,乖乖趴下。 萧庭煦把他的衣服掀开,发现淤青并没有比昨天好多少。 他挖出药膏,轻轻涂抹在元羡的腰上,这才说道,“你不用看我脸色,也不用刻意说些逞强的话。我已通知下去,三日后启程。这三日,你安心休养即可,其他的,不用担心。” “好。” 原来萧庭煦不高兴的一点,是觉得他左右他的决定,管太宽了? 想到这里,元羡的心情低落起来。 萧庭煦刚才这样对他,是因为自己此时,是完全听命于他?完全臣服于他?所以他才看起来有点儿高兴?甚至是,温柔? 说到底,就是自己太容易轻信他人。 居然还奇怪,像萧庭煦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呢? 他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快要达到目的而高兴吧? 仅仅才跟他相处几日而已,又怎么会真正的了解他呢? 朝堂上的那些人,不才是真正了解他,所以才给他挂上了“乱臣贼子”的称号吗? 现在的自己,不是孤立无援了吗? 元羡有点儿想傅晟了,于是抬手去摸心口处的白玉石坠子,却发现心口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他一惊,慌忙撑起身子在床上摸索,“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萧庭煦一愣,见他神色慌张,也帮忙找起来。 “我的玉石坠子。”元羡在床上摸索,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心想该不会是掉了吧?可是在哪儿掉的? 昨天晚上在河边骑马的时候吗? “什么模样的坠子?” “一只兔子。”元羡急得额头冒汗,腰上的疼痛蔓延,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萧庭煦扣住他的双肩,安慰道,“你别急,我让人去找,你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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