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觉也觉得甚是疲乏的元羡抬头扫了她一眼,见她面生,问道,“秋月呢?” 婢女听元羡提到秋月,吓得浑身一抖,支支吾吾道,“秋月姑娘……身体不适,这几日告假了。” “告假?”元羡察觉到她神情不对,想来定是有事瞒着他,“她哪里不适?可有找郎中看过?” “回夫人的话,秋月姑娘……是染上风寒,所以才不得已告假……” “染上风寒?”元羡不信她说的话。 自己在林中遇险回来后,就没有见到秋月的身影。 偏偏就赶巧在这个时候病了? 不可能会这么巧。 “夫人……您唤奴婢进来,有何吩咐?”婢女战战兢兢的,有意岔开话题。 元羡掀开被子下床,弯腰穿靴。 婢女见了,赶忙上前来,“夫人,奴婢来吧。” “不用,你站那儿。”元羡指着她刚才站的位置,不让她上前来,“今日你要是不说实话,就在这儿站到天黑,一动都不许动。” 婢女一听,“扑通”一声跪下,赶紧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奴婢知错!” 元羡忍住身体上的不适,穿上外衣,再次逼问,“秋月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儿?” “秋月姑娘她……她……”婢女浑身发抖,大气不敢出,“她因伺候夫人不尽心……被将军下令……杖责二十……” “什么时候的事儿?”元羡惊讶万分,赶紧问道。 “午膳前。” “午膳前?”元羡转头看门外,“这会儿什么时辰?” “申时。” 元羡赶紧大步出去,连披散在脑后的墨色长发都没来得及用发带束起。 婢女赶紧站起来,匆匆跟上。 跑出房间,元羡却又立刻停住脚步,转头问,“秋月现在身在何处?” “莲湖边的东南角,那里是奴婢们的住所。” “带我去。” 婢女有些为难,说话依旧是支支吾吾的,“夫人……将军说……” “快带我去!”元羡厉声道。 由于自己犯错,却让别人承担后果,元羡无法视若无睹。 况且,对一个婢女杖责二十,是不是未免太重了一些? 婢女带着他从秋叶园的后门出去,绕着莲湖往东南角去。 走了好一会儿后,才到地方。 才踏进院子里,便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元羡抬手掩鼻,眉头紧锁。 院子里,地上一大滩血迹,已经被太阳暴晒至干涸。 有女人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 元羡循声而去,走到一处房门前,敲门问道,“秋月在吗?” 屋里的秋月听到元羡的声音,赶紧止住哭声,惊讶地问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可以进去吗?”元羡没有贸然推门进去。 “夫人,奴婢的屋子里脏乱,您还是请回吧。”秋月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水,稳住了情绪。 元羡犹豫了一会儿,转头对身后的婢女说,“你先进去瞧瞧,我可方便进去看看吗?” 婢女低头答“是”,随后上前来,推门进去。 婢女进去扫视一圈,随后站在门口对元羡说,“夫人,您请。” 元羡抬脚进去,循着婢女的手势去看,发现房内除了秋月之后,还有其他几名婢女,她们都趴在大通铺上,看起来脸色十分不好。 “夫人?您来找我,可是有事?”秋月趴在床上,腰臀一块痛得厉害,这会儿实在是无法起身行礼,“请恕奴婢失礼,实在是无法起身。” 元羡摆摆手,表示无碍,关切地问,“找郎中来看过吗?伤情如何?” “劳夫人忧心,无大碍。” 元羡注意到其他几个婢女,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在秋叶园里伺候的,便问道,“她们几个也被杖责了?” “夫人,此事是奴婢们的错,奴婢们该罚。”秋月开口说道。 “萧庭煦……简直不可理喻!”元羡气得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秋月瞧见他苍白的脸色,说,“夫人身体还没恢复,得好好调理才是,无需为奴婢们挂心。将军对奴婢们的处罚,是应该的。” “不,是我连累了你们。”元羡满脸歉意,“是只有你们几个受罚,还是在秋叶园里伺候的人,全都被罚了?” “这……”秋月神色躲闪,没敢轻易开口回答。 元羡上前两步,“你只管说,这事儿只能瞒得住我一时,我要是去问其他人,你也瞒不住我。” “回夫人的话,在秋叶园里伺候的人,是将军亲自挑选出来,供夫人差遣的。所以,将军必然是因为对奴婢们感到失望,才如此责罚于奴婢们。”秋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府里昨日当值的五十人等,全都……” “全都罚了?”元羡惊讶万分。 “……是。”秋月应声。 “全都杖责二十?”元羡不敢相信,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已,居然将府里五十个仆人全都杖责二十,萧庭煦他是疯了吧? 况且,自己偷跑出去,又不是他们的错,是自己执意出去的,为什么要责罚那么多人? “夫人,将军已经是对奴婢们网开一面,请夫人不要生气。”秋月赶紧开口道。 元羡怎么能不生气? 萧庭煦这样武断且决绝,根本不给人机会。 这样的人,果真与传闻中别无二致,人人闻之色变啊。 元羡却等到今日,才看到他的真面目。 他自嘲地笑笑,笑自己真是愚钝无知。 “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话音一落,元羡转身出去。 他要去找萧庭煦,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从婢女们的住处出来,元羡往莲湖另外一边的院子去。 跟在身后的婢女见了,赶紧跑上前去,问,“夫人,可需要奴婢先去通报一声?” 元羡脸上的表情严肃,眼神坚毅,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用。” 几乎是绕着莲湖走了半圈,终于是到了萧庭煦住的院子。 元羡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鹤鸣轩。 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忍着右脚踝的刺痛,元羡鼓起勇气走进院子里。 庭院中,萧庭煦身着一袭墨蓝色的劲装,正在练剑。 元羡站在廊下,默不作声地看着。 他不懂剑法,却依然能看出来,萧庭煦的一招一式,都是奔着一招毙命去的。 他似乎是有气,又似乎是他的剑法就是如此。 看了一会儿,元羡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萧庭煦也终于发现了他,脸上略微有一丝吃惊划过。 他收剑入鞘,将长剑放下后,朝元羡这边走了过来。 “有事?”简短的两个字,没有太多情感。 元羡的神情冷漠,质问道,“为什么要责罚那么多人?” “他们不尽心伺候。”萧庭煦听元羡是来问这等事,脸色并没有多好看。 元羡咬着牙,胸腔里满是怒火,“你太过分了。” “过分?”萧庭煦冷冷地笑道,“他们为何受罚?不全都是因为你?你不清楚吗?现在却来为他们鸣不平?” “是,他们是受我牵连,但是你的做法太过分了。”元羡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我已无碍,况且,其中有我秋叶园的人,你有何理由处罚他们?” 萧庭煦扫了一眼他随风舞动的发丝,极力压住脸上即将浮上来的异样的情绪,“不管是秋叶园还是哪里,不管是那些仆人还是你,只要是在府里,都是我的,我有权利惩处任何人。” 元羡紧紧攥着拳头,被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愤愤不平地瞪着他。 微风轻轻从他们之间穿过,像是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吹得更宽。 不多久,元羡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如果你下次再这么做,我就……” 胸口压着一团火,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元羡微微张着嘴巴,最终却是词穷,闭上了。 “连威胁我的话都说不出口?” 元羡咬咬牙,回怼道,“我对你无话可说。” 萧庭煦微微颔首,叹了口气,“既如此,这些时日,你便待在秋叶园里好好调理身体吧。” 败下阵来的元羡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左庆之来,问,“你把左庆之怎么样了?” “还没想好怎么处罚他。”萧庭煦转身拿起桌上的长剑,语气轻飘飘地问道,“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脑袋里乱哄哄的元羡,忽然瞥见他手里的剑,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冒出来。 连无关紧要的仆人,他都能杖责二十,何况一个把他带去山林里的郎中呢? 左庆之的命对于萧庭煦来说,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不就是剑起剑落的事儿吗? “你敢动他试试!”元羡突然警惕起来,全身戒备,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萧庭煦终于是忍不住笑了笑,“你威胁我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第57章 宫里的信 从鹤鸣轩出来后,元羡本来想着去一趟医馆找左庆之。可实在是感到身体不适,只得折返往秋叶园里去。 他回到房间里,坐在桌子边,气喘吁吁。 婢女给他倒水,问,“夫人,可要叫左神医来看看?” 元羡喝下一口水,摇头,声音微弱且沙哑,“不必。” “可是,奴婢见夫人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你是怕我再发生什么意外,萧庭煦会责罚你吗?”元羡抬眼问道。 婢女赶紧下跪,惊慌道,“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奴婢昨日不当值,幸得逃过一劫,可方才绝不是怕被将军责罚才这样说的。奴婢只是担心夫人的身子……夫人脸色不好,身子也虚,实在不该为了奴婢们去跟将军争辩。” 元羡的眼眸黯淡无光,仿佛被无限的悲伤将眼里原有的光亮吞噬,他张了张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谨言。” “谨言?”元羡喃喃自语,“是提醒我克己本分、谨言慎行的意思吗?” “奴婢不敢!”谨言伏地磕头,吓得浑身一抖。 元羡用食指摩挲着杯身,语气淡淡的,“不是说你,你起来吧。” “是。”谨言起身,毕恭毕敬地站好。 元羡起身,转身走去床的方向,“你先出去吧,我觉得有些累,去睡会儿。” “是。”谨言行礼,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脱下外衣,元羡躺到床上,身上这才放松下来,觉得舒服了一些。 方才拖着这一副沉重的躯体走动,真是觉得累极了。 他闭上眼睛,放空脑袋里的思绪。 他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其他的。 或是关于萧庭煦如何惩处左庆之,或是傅晟有没有给他寄信,亦或是,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离傅晟的成婚之日,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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