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这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蹦出来的。 祁韵被他紧紧掐着肩,被他居高临下地逼近,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吓得整个人都瑟缩起来了。 “松年, 你、你冷静一点……”他的声音发着抖,“我、我……” “你什么?”乔松年死死盯着他。 祁韵闭了闭眼,豁出去了:“我、我觉得鹤年已经悔改了, 我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乔松年的怒火噌的一下蹿起三尺高。 “悔改?!” “他会悔改?!” “他只是装得更好了,勾勾手指把你骗回去, 你这个蠢货!” 祁韵连忙:“嘘!嘘!小点儿声……” “我嘘你娘!”乔松年连脏话都爆出来了,像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信誓旦旦说你要离开他,求我帮你,到头来他招招手你又屁颠屁颠地回去了,把我耍得团团转!” 祁韵看压制不住他的声音了,连忙好声好气平息他的怒火:“松年,我虽然变卦了,但我不会食言的,你要的那个药,我还是会帮你找……” 听到他承认自己变卦,承认要回到乔鹤年身边,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乔松年的眼睛里冒出两团火焰,就差喷射出来把祁韵烧死。 “帮我找药?你都要回到他身边了,你怎么可能帮我找药!”他压低声音在祁韵耳边怒吼。 祁韵被他吓得闭紧了眼睛,等他吼完,才又小心地睁开,嗫嚅着:“这又不耽误我找药呀,我还是可以……” “找个屁!”乔松年猛地打断他,“你知道那个药是做什么用的么?” 祁韵一愣。 乔松年从来没告诉过他。 之前他问过很多次,想知道这个药要是丢了,对乔鹤年会不会有坏影响,可乔松年就是不说。 他愣愣地问:“是做什么用的?” 乔松年盯着他,虽然眼睛都要喷火了,但仍然强行冷静下来,胸膛起起伏伏,没有作声。 祁韵怕他后悔提起这个,连忙追问:“你快说呀。你、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鹤年。” 乔松年:“他不知道。” 他松开了紧握住祁韵肩膀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那是我们小时候,一位即将归隐的名医给他开的。这么多年,他就遵照医嘱,心里觉得不舒服时,就吃一颗。” 祁韵:“是疏肝解郁的药?” 乔松年:“……算是。” 祁韵疑惑地盯着他:“你要那个干嘛?你也需要疏肝解郁?那找医馆的大夫开一点药吃就行了。” 乔松年:“我就要那个。” 祁韵不理解。 但乔松年的很多行为,都让人难以理解,他没法用常人的思维揣测他的行为,只能说:“好罢。我给你找就是了。” 乔松年冷冷地盯着他:“你不离开他,把药找出来也没用。” “为什么啊?”祁韵实在搞不懂他了,“这跟我离不离开鹤年有什么关系?你身子不舒服想吃药,你就吃你的好了。” “你不离开他,你还中意他,他是个有媳妇有家庭的完整的人!比我完整多了!”乔松年忽然暴怒,“我怎么能、我……”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要把自己憋死了,偏偏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一跺脚,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像个发癫的疯子。 祁韵小声嘀咕:“你发什么疯啊,说些疯言疯语……鹤年可是你亲哥哥,他待你够好的了,你不会想要害他罢?” 乔松年身子一震。 他转回头,盯着祁韵,头发乱七八糟的,胸膛仍在起起伏伏地喘粗气。 祁韵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但乔松年看着他无辜单纯的神情,却好像思绪万千。 “所以,我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好半晌,乔松年忽然这么说。 “这样根本都不算是个完整的人。” “我也不想留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真的在乎我,他们都希望我真的死了。”他说,“要是那时候死了就好了。” “呸呸呸。”祁韵连忙拍拍他的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乔松年被他一闹,愣了愣,两只眼珠转过来看着他。 和平时的桀骜不驯、吊儿郎当不一样,这回他好像真的很难过,那双总是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此时也有点儿迷茫涣散。 祁韵怕他真干出什么傻事来,连忙说:“你怎么会那么想呢?大家……呃,鹤年还是很疼你的。而且,你就是一个完整的人啊,你四肢健全、脑子聪明,有父母兄弟,噢,你的名字也很好,松年,就是像松树一样挺拔苍劲、长命百岁。” 乔松年神情恍惚。 “长命百岁……”他喃喃着,然后笑了一声,眼睛里好像有泪光。 祁韵仍在一旁絮絮叨叨:“而且,我也很在乎你的,我觉得你人很不错,比鹤年好相处,我碰到事情总想着同你商量,因为你不会取笑我。” “我前几日才叫赵婆婆给你送了新冬衣去呢,你收到了吗?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就穿那些新衣裳好吗?” 乔松年猛地打断了他。 “祁韵。” 这是他第一次叫祁韵的全名,祁韵有点儿被吓到,立刻噤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是我见过的,最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蠢货,简直是愚不可及。” 祁韵一愣,登时怒了:“你怎么骂人呢?我好歹也是你嫂嫂……” 乔松年转向他,一字一顿道:“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祁韵的话戛然而止,愤怒的表情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彻底把松年惹火了,松年跟他翻脸了,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慌忙道:“你别这么说啊,你骂我两句好了,你别说这种话……” 乔松年的面色恢复了初见时的冷硬,像再也不想听他废话了,抬腿就走。 祁韵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别走!我、我……松年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出尔反尔,我不是想耍你的,我会帮你……” 乔松年猛地抽出手臂,祁韵被他带得一个趔趄,还想去抓他,却只与他的衣摆擦手而过。 乔松年霎时翻出了窗。 祁韵连忙追过去,扶着窗户探身往外四下张望,却已看不见他的人影。 他心里慌张又焦急,怕乔松年说了那些话,真的去干些什么傻事,连忙出屋喊赵婆婆,叫她派人去月栖苑看看。 赵婆婆见祁韵满脸慌张,便走近来,压低声音道:“少夫人,怎么忽然想到二少爷呢?” 祁韵一愣,看见赵婆婆的神色,忽而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他是嫂嫂,平时关心小叔子也就罢了,怎么大半夜还叫人去看看小叔子的院子呢? 赵婆婆好歹是他娘家带来的下人,会帮他遮掩,可院里的其他下人难保不会多想。 祁韵张了张嘴,想说不用派人去了,可一想到松年的神情,仍十分担心。 赵婆婆瞅着他,为他找补道:“是不是今日大少爷二少爷生辰,二少爷没去,您想看看他怎么样?” 祁韵下意识点点头,又猛地顿住。 今日是松年的生辰。 对啊,刚刚在屋里吵架的时候,他怎么把这事忘了。 今天鹤年才办了生辰宴,热热闹闹的,可松年却一个人不知去了哪儿,所有人都没有问起他。 自己本来昨日还记着,今早一定要去月栖苑把松年叫上一起去庆生,哪知道早上起来就开始围着乔鹤年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完全把这事忘了。 怪不得松年说,没有人在乎他。 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地为乔鹤年庆生,而他是在哪里孤零零地度过了一个白天呢? 夜里来找自己,本来是想来讨一点儿生辰的喜庆,要一样礼物的罢? 祁韵心里简直要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又想起自己是给他备了生辰礼的,连忙说:“对,我今天都忙忘了,我给松年备的生辰礼还没给他,我现在给他送去。” 赵婆婆一愣,随即说:“时候太晚了,要不老奴代您送去罢?” 祁韵摇摇头:“本来忘了他的生辰,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叫你代我去送,这不妥当。” 赵婆婆顿了顿:“也是。” 祁韵便回屋匆匆换了衣裳,披上披风,带着赵婆婆和阿福两人,快步到了月栖苑。 幸运的是,月栖苑这会儿真的亮着灯。 赵婆婆都惊奇了:“二少爷竟然真在院里,白日老奴来找过好几回都没找见。” 祁韵连忙拎起裙摆跨进月栖苑的大门。 “滚出去。” 乔松年的声音冷冷传来。 祁韵脚步一顿,就这么站在院门口,不敢再往里走了。 “松年,你在哪儿?”他四下张望,寻找声源。 无人作声。 祁韵只好说:“今日是你生辰,我提前给你备了礼的,只是白天忘记了……” 话说到这儿,他也觉得不好意思,索性不再解释,只说:“我给你放进屋里罢。” 说着,他抬步往里走,面前却忽然一花。 乔松年落在了他跟前,面色冷淡:“我不过生辰。你给我滚出去。” 祁韵连忙打开手里的木盒给他看:“我给你准备了一块玉佩,男戴观音女戴佛嘛,这个是……” 乔松年一把抓起盒里的观音玉佩,猛地丢了出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进了墙根的草丛里。 “我不收你施舍的破烂。”乔松年两只眼睛冷得吓人,“我叫你滚!” 院外候着的赵婆婆和阿福都被这一声怒吼吓了一大跳。 祁韵抿了抿嘴唇,难堪极了,张张嘴想说话,嗓子却发紧,哑得厉害,开口就带了哭腔:“……是我在庙里求的……” 乔松年一把把他推了出去,猛地甩上院门。
第109章 乔迁 院外的赵婆婆和阿福吓了一大跳, 赶紧过来扶住被一把推出来的祁韵。 “少夫人,没事罢?” 祁韵趔趄了一步,被他们扶稳了, 才吸吸鼻子止住眼泪,勉强维持体面:“没事。” 赵婆婆是后头来的,与乔松年打交道不多, 也没见过他之前混账时戏弄祁韵把祁韵气晕过去的场面,这会儿忿忿不平道:“这个二少爷怎么这样,您亲自来给他送生辰礼, 他还如此无礼。怪不得其他主子们没一个问起他。” 祁韵摇摇头:“别这么说。” 他看起来仍然难堪难过,赵婆婆便宽慰道:“哎呀, 少夫人,咱们犯不着为这种不惜好的人难过,反正咱们礼数也到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咱们就当把这个过场走了,啊,咱们回去罢。” 祁韵有心想再维护乔松年几句,可一想到他看着自己时冷冰冰的眼神,心里又一酸,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他们的关系早已经不是初见时那样针锋相对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家里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结果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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