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韵连忙进屋,打开侧间门一看,脑子就嗡的一响。 翠青在他身后失声大叫:“这珊瑚树、珊瑚树……那狗奴才拿染料泼上去了!这可怎么办!” 屋里还蔓延着浓浓的、刺鼻的染料气味,鲜红的珊瑚树上被泼满了浓黑的染料,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盛放的檀木台和地板上也流满了黑色汁液,整个屋里一片狼藉。 祁韵只愣了一瞬,就立刻打断翠青六神无主的喊叫:“抬水来!” 翠青这才回过神,跑出去喊人打水。 不一会儿,好几个下人拎着水桶过来,哗啦啦泼在珊瑚树上。 黑色的染料尚未干透,被水一冲,就淅淅沥沥往下流,珊瑚的红色隐隐透出来几分。 祁韵就叫人赶紧拿帕子擦洗,可是这么大一株珊瑚树,枝丫丛生,洗起来谈何容易? 祁韵已叫了七八个下人进来擦洗,可外头的宾客已经基本到齐,待会儿就要开席了,时间怎么来得及!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乔鹤年的声音:“怎么回事?” 祁韵听见这声音,宛如听见救星来了,立刻冲出去:“鹤年!” 乔鹤年一愣,抬头看进院里。 祁韵急得直跺脚:“还这么慢悠悠的,快进来,出事了!” 乔鹤年眉头一皱,几步跨进来,跟着他进屋,就看见了屋里的一片狼藉。 祁韵道:“我看见那老仆鬼鬼祟祟进了后院,跟过来看,发现这儿守门的下人都不不见了,这狗奴才偷偷进来把红珊瑚树染了!现在还没清洗干净,待会儿就要抬出去了,这可怎么办!” 乔鹤年按住他的肩膀:“不慌,我现在叫阿影……” 他顿了顿,想起阿影同何叔去了台州,便改口:“叫老刀去万宝楼,取一件宝物凑数,我再同父亲说一声,将待会儿念的礼单改一改。” 说着,他吹了一声口哨,屋顶上便跳下来几名侍卫。 乔鹤年掏出手牌,吩咐老刀去取黄金如意,祁韵急道:“现在去万宝楼怎么来得及?而且,不少人听到风声,知道你要送珊瑚树的,特地来看这宝物……” 乔鹤年打断了他:“阿韵。” 他两手握住祁韵的肩膀,平静而认真地看着他:“听好,我待会儿要出去拖延时间,如果老刀取回了黄金如意,你就出来,对我点一下头,如果那时珊瑚树已经清理完,你对我点三下头。” 祁韵满眼焦急:“要是两样都没好呢?” 乔鹤年平静道:“我会一直拖到你点头。”
第85章 寿宴3 祁韵愣了一愣。 乔鹤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那种平静、沉稳和可靠,好像也从他握住他肩膀的大手传递过来,让祁韵迅速镇定下来。 乔鹤年看着他, 道:“不要着急,越慌越急,越容易出错。待会儿无论你拿出哪一件宝物, 我都有我的说辞,但你要仔细检查宝物再拿出来,不要出岔子。” 祁韵深吸一口气, 点点头。 乔鹤年匆匆出去了,他留在这里继续指挥下人擦洗珊瑚树, 那名作乱的老仆也被五花大绑,先押进了一处小屋。 珊瑚树被擦了一遍又一遍,几名丫鬟的手都被染黑了,红色的枝丫终于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与此同时, 祁韵听到外头院里响起了喝彩声。 他连忙跑出去一看,乔老爷已站在庭院中,向众位前来贺寿的宾客表示了感谢,正喊下人将贵客们送来的珍宝一样一样抬出去,供大家观赏。 下人们朝后院来,先抬出去一件, 待宾客们观赏品鉴完, 再搬回来,抬第二件。 珍宝一件一件抬出去,又一件一件回来, 祁韵心里忍不住焦急起来,不停地返回屋里去看珊瑚树, 催促着下人们再快些。 终于,最后一件珍宝抬出去观赏了一圈,也抬回来了。 祁韵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乔家主家离万宝楼不近,就是骑马也要一刻钟,而他们是平民百姓,不能当街纵马,老刀只能用轻功,沿着街道边的屋顶跑过去。 他的功夫没有阿影好,来回估摸也要半个时辰,而现在才过去了两刻钟! 祁韵心脏砰砰直跳,连忙跑回屋里:“怎么样?” 翠兰和翠青正在给珊瑚树冲最后一道水:“少夫人,好像可以了。” 祁韵一喜,赶紧说:“把它抬出来。” 几名小厮将珊瑚树抬出了屋子,一到院中,阳光照射下来,红色珊瑚上一层淡淡的灰色就显露出来。 还没有擦干净! 众人的表情都浮现出慌乱和惊恐。 祁韵焦急道:“快快!再擦几次!” 下人们赶紧又换了干净的水和布巾,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洗这金贵的珊瑚树,生怕碰坏了树梢细小的枝丫。 祁韵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他已经听不见外头园子里的声音了,是不是下人们已经要过来抬他们的贺寿礼了? 他的心脏咚咚咚直跳,一边盯着下人擦洗珊瑚树,一边在心中祈祷老刀下一刻就带着黄金如意从屋顶上跳下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焦急,时间还是滴答滴答地流逝,祁韵觉得外头的园子静得可怕,他甚至不敢踏出院门去看一眼。 就在这时,园子里响起了乔鹤年的声音。 “众位贵客,几年以来,鹤年在宜州承蒙各位关照厚爱,不胜感激。” 听见这个声音,祁韵疯狂跳动的心脏停了一瞬,提着的一口气稍稍松了下来。 不能慌,不能乱,会出岔子。 乔鹤年说了,会拖到他点头的。 他深呼吸几次,擦了擦额上的汗,不再去听外头的声音,返回去看红珊瑚树,仔仔细细地看,发现一点儿污渍,就叫下人重新擦洗。 这时,屋顶上跳下来一人,正是气喘吁吁的老刀。 他跑到祁韵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布包:“少夫人,黄金如意取来了。” 祁韵双眼一亮,立刻让他把包着的黑布解开,露出里头的檀木盒,再打开盒盖。 里头端端正正躺着一柄金光灿灿的如意,拿细带子固定在盒底的软布垫上,约摸有小臂长,雕刻着吉祥云纹,镶嵌着各色宝石,流光溢彩,华贵极了。 祁韵心中大定,细细检查了一遍如意,没有任何瑕疵,便急忙将盒子盖上,打算出去给乔鹤年使眼色。 他的脚步迈出去一步,顿了顿,回头看向那株红珊瑚。 这株红珊瑚树约有半人高,十分罕见,因此闻风来看的人尤其多。 这黄金如意虽然金光灿灿,可放在庞然大物一般的红珊瑚树跟前,也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乔鹤年为了寻这样一株红珊瑚树,应当花了不少心思,不仅是为了祝寿,也是为了显示乔家实力雄厚、蒸蒸日上,搏一个红火发财的好兆头。 这等寓意吉祥的稀世珍宝,在寿宴上如果不展露出来,等它送进了老夫人的库房,就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拿出来供人观赏、搏好彩头了。 稀世珍宝就此蒙尘,实在太可惜了。 祁韵看看红珊瑚树,又看看黄金如意,一时难以决断。 外头的乔鹤年还能拖多久?下面的宾客听他说了这么久的话,会不会早就察觉端倪了? 不行,不要再优柔寡断了! 祁韵咬咬牙,走到红珊瑚树前,看见下人们正在擦洗最下方的底座。 上面的珊瑚树枝丫已经恢复了原样,红得鲜亮,光彩夺目,而最下方的树根是镶嵌在红木底座上的,镶嵌处不好擦洗,仍有一些污渍,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祁韵脑中急转,在院中扫视一圈,道:“将那个木盒搬过来,把珊瑚树搁在里头。” 下人们不明所以,照着他说的做,可这檀木盒像个花盆似的,珊瑚树的底座放进去,还有不少空隙。 祁韵就端起旁边的一斗海珠,哗啦啦往盒子里倒。 下人们纷纷惊呼。 海珠很快淹没了珊瑚树的底座,遮住了底座上的污渍,将檀木盒盖得满满的。 翠兰惊喜道:“这样就看不见了!” 祁韵抹了把额上的细汗,道:“来人,把它抬出去,稳当点,别让海珠洒出来。” 下人们连忙应下,四名小厮一齐将盛放着珊瑚树的檀木盒抬上了软架,小心翼翼往外走。 祁韵走在最前,一直走到游廊转角处,看见了院中的众人和正中间讲话的乔鹤年,才停下脚步。 他一出现,乔鹤年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祁韵深吸一口气,望着他,轻轻点头。 一,二,三。 他有点紧张,尽量点得慢一些,免得乔鹤年看不清。 就在他第三下点完之后,那边的乔鹤年道:“今日实在太高兴,说得多了,望大家莫怪。鹤年也为祖母准备了一份寿礼,乃是前阵子刚从远洋寻来的一株红珊瑚树。” 这话一出,台下早等着的众人一阵高呼。 “快、快看看,乔大老板,别藏着掖着了!” “这等稀世珍宝,让大家都长长眼哪!” 祁韵深吸一口气,领着身后的几名小厮,慢慢走出来。 那立在一片雪白海珠之中的红珊瑚一出现,立刻引起了众人一阵惊叹。 不少宾客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后头的人更是伸长了脖子,向祁韵这边张望。 迎着这些殷切的视线,祁韵的心脏咚咚宛如擂鼓,他强自镇定,不急不缓地走着,带着身后的小厮慢慢步入庭中。 几名小厮走到正中,半跪在地,将盛着红珊瑚树的架子轻轻放在地上,但并不卸下肩架,就这么半跪着守在四角,有肩架横木拦着,宾客们就不至于凑得太近。 “这么大,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红珊瑚树!”众人叫嚷着围过来,啧啧称奇。 祁韵连忙为他们让出位子,退到人群之后去。 就在他往后退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祁韵脑中还是一片混沌,愣愣转头看去,只看见乔鹤年一如既往平静的侧脸。 “没事了。”他低声说。 随着这句话,祁韵心头上悬着的一块巨石,倏然重重落地。 他蓦然松下一口气,险些双腿一软,连忙抓紧了乔鹤年的手,靠在了乔鹤年身上。 乔鹤年定定地站着,默不作声地扶着他。 祁韵喘了几口气,惊觉背上已经被汗浸湿了,他刚刚一直紧绷神经,居然没有察觉。 而身旁的乔鹤年在外转圜这么久,额上连一丝汗都没冒。 这就是处变不惊、稳住大局的话事人。 祁韵望着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立在梅树下的青年。 只是那时,乔鹤年并未给他一丝余光,可现在,乔鹤年却转过了头。 “怎么这样看着我?” 祁韵难得磕巴:“没、没什么。” 乔鹤年垂眼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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