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能和祁韵说什么。 正如祁韵刚刚提的,他把他八抬大轿娶进门,就该给他正头夫人的体面。 他没给祁韵应有的体面,竟让祁韵被下人欺负,那他在祁韵面前还有什么夫君的尊严可言? 沉默地吃完一顿晚饭,祁韵先行起身回去梳洗,乔鹤年则落在他后面,在饭桌边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他梳洗完,越过屏风,祁韵早已躺在床上了,只是背对着他。 乔鹤年这会儿自觉没脸同他讲话,便上了床,躺在他旁边。 以前都是祁韵先低头的,他递过去台阶,乔鹤年才会顺着下来。 可这回,祁韵就沉默地背对着他躺着,一声不吭。 两个人就这么躺在一张床上,沉默地过了一整晚。
第50章 出行 第二日便是重阳节,乔鹤年外头的大事已忙完,这日正好得闲,全家人整整齐齐一同出游,去城郊自家的庄子登山。 卯时初出门时,夜风有些凉,祁韵刚踏出屋门,就打了个哆嗦。 他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披件披风,身上就轻轻搭上了轻便的衣料。 “入秋了,早晚有些凉。”乔鹤年在他身后给他披上披风。 祁韵心中微动,但没有看他,笼了笼披风,就走了出去。 主家的几驾马车已经走了过来,乔鹤年和祁韵向车里的祖母、父母亲请了安,便走向自家的马车。 他先行上车,祁韵落在后头,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叫道:“赵婆婆。” 赵婆婆连忙过来:“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上了车的乔鹤年也推开车窗看过来。 祁韵没留意他,只顾着问赵婆婆:“松年怎么没来?” 车里的乔鹤年面色微沉。 赵婆婆道:“老奴今早去月栖苑叫了二少爷,但二少爷不在。” 乔松年一向神出鬼没,祁韵只得作罢,上了马车。 一列马车摇摇晃晃出发了,下人和家丁在旁跟着,车队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今日城中各家都要出城登山,像他们这样排场的不在少数,几座城门处,出城的队伍都排起了长龙。 乔鹤年昨晚没睡好,原本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但是马车堵在城门这儿,有人认出了乔家的车队,便上前来寒暄。 “鹤年啊,鹤年在吗?”外头几个中年男人叽叽喳喳,在车队旁不停地叫。 乔鹤年蹙起眉,不情愿地睁开眼。 祁韵就在一旁,低头看着书,根本没看他一眼,也不帮他回应外头的喊声。 乔鹤年只能强打精神,起身下了马车,与友人和生意伙伴寒暄去了,祁韵就一个人在马车里看书。 他靠在宽敞的马车软榻上,枕着软枕喝着温茶,耳边还能听见窗外的谈笑声。 “鹤年,恭喜哪,有了这海盐专营,乔家得稳坐首富之位咯!”一人贺喜乔鹤年。 乔鹤年谦虚道:“哪里哪里,承蒙世子殿下看得起,我等只是竭尽所能为王府分忧罢了。” “原本我等还以为,城中世家争得这么厉害,最后会是哪个世家拔得头筹呢!想来正是他们争得太难看,王府才偏不让他们如意。”贺喜他的人感慨道。 另一人又说:“不过,这些个世家都不好对付,鹤年近来可得小心。” 先前那人不以为然:“只要靠上了王府的船,王府会护三分的 ,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祁韵在马车里听着他们的谈笑,心头吃了一惊。 海盐专营? 近来夫君就是在忙这件大生意么?
第51章 登山 祁韵跟着郑夫子,长进飞快,一听海盐专营,也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了,大略能猜出几分。 东南藩地靠海,晒海盐有天然优势,但是,盐和铁一向是官府专营的,是重要的经济命脉。 而大周的两大海盐产地,一个在朝廷手里,一个在东南王府手里。朝廷自然不能容许王府的权力大到这个地步,所以每年王府盐场晒出的盐,只有一小部分能流向东南市场,其他的,都要低价卖给朝廷,朝廷再卖向市场。 也就是说,无论王府产多少盐,大头都在朝廷那儿,东南的老百姓,也有不少是吃朝廷的这些盐,因为王府流入市场的盐太少了。 而海盐专营,应当是王府把经营盐场的权力,下放给官商。 不过具体如何,祁韵也猜不着,还得问乔鹤年才行。 只是现在两个人气氛太僵,他也不想开这个口,就继续低下头看书。 等到了庄子里,夫妻二人依然一句话都不讲,一前一后进了门,下人们抬着行李箱笼跟着,一直走到下榻的院里。 赵婆婆安排下人收拾屋子,将箱笼一一摆好,庄子里的下人就先伺候主子们用饭 午后稍作歇息,众人就出去爬山了。 老夫人腿脚不便,乔老爷和刘氏都得跟在她身边慢慢地走,身旁还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乌压压一大帮人,慢腾腾在山道上挪。 祁韵从小在茶山上长大,爬山可说是行家里手,轻轻松松跟在人群后晃悠。 乔鹤年就走在他身旁,两个人挨得不远不近,一句话都不讲。 刘氏往后一看,不由叹一口气,说:“你们两个怎么了?今日出来登山,还拉着一张脸。” 乔鹤年道:“没什么。” 祁韵淡声道:“媳妇许久不出来走动,腿脚都迈不开了。” 刘氏走过来,爱怜地拉住他的手:“你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迈不开腿了。” 被她温暖的手拉住,祁韵愣了愣,一下子回想起在家时,同母亲撒娇的时光。 那时的他不知道珍惜,不知道那平凡普通的日子是多么可贵,不知道母亲在他嫁出门时为何忧心忡忡。 原来,从出嫁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他的苦难就开始了。 祁韵握着婆母的手,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 他真的好想家了。 刘氏见他神色不对,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鹤年欺负你了?” 祁韵望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终究是乔鹤年的母亲,不是自己的母亲。他和乔鹤年之间,婆母必定会站在乔鹤年那边。 更何况,乔鹤年先前同父母吵架冲出家门,她都只能喊自己去帮忙,她真的能管得了这个儿子么? 祁韵咬住了嘴唇,最后低声道:“劳母亲操心,媳妇没事。” 刘氏拍拍他的手:“没事就好。” 老太太在前头慢悠悠挪着,说:“小夫妻么,总有些摩擦,多相处些时日就好了。你俩到前面去,别跟着我这老太婆耗,我可爬不上山顶咯!”
第52章 登山2 乔老爷和刘氏忙说些好话宽慰她,乔鹤年得了这个台阶,终于名正言顺地开了口。 “走罢。” 他给祁韵让出道来,让祁韵走前面。 祁韵不想同他单独去前面,但这下大家都看着,没法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只能低着头往前走。 乔鹤年就跟在他身后,祁韵不想被他跟着,脚步不由越来越快,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 可乔鹤年就这么一直跟着,甩也甩不掉,既不出声叫他慢一些,也不放弃跟着他。 祁韵这阵子在跨院关着,许久没动,这么爬了一会儿山,就喘得厉害,脚步也虚浮起来,好几次差点摔倒。 就在他第三次被山石绊了个趔趄的时候,乔鹤年终于伸出手来,扶了他一把。 “阿韵,走慢些。” 祁韵抿抿嘴,直起身。 而乔鹤年扶着他的手并没有收回去,而是顺势捉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一道往前走。 这是他们第二次牵手,祁韵的心情却同第一次牵手时天差地别。 他依然会因为夫君的亲近而心口怦怦直跳,但心里又有了许多不情愿和怨怼,几次想将手抽出来,可乔鹤年握得很紧。 祁韵挣了几次无果,只能放弃,被他牵着往前走。 两人年轻脚力快,不多时就爬上了山顶。 乔鹤年道:“祖母和父母亲还在后头,我们先在此歇一歇,等等他们。” 祁韵没作声,只别开脸不看他。 乔鹤年吩咐跟着的小厮把带的茶点拿出来,摆到山顶的小亭子里。 “喝些茶,吃点东西。”乔鹤年再次开口。 他已经向祁韵搭了三次话,祁韵不得不给他面子,走过去在凉亭的石桌旁坐下,喝了一杯茶。 乔鹤年有意同他单独说说话,便吩咐几个小厮:“都去附近转转,别围在这儿。” 小厮们纷纷退下,但也不敢跑得太远,就在林子里和山道上兜圈。 下人们都走远了,祁韵就有些不自在,把喝空的茶杯搁在了石桌上。 乔鹤年拎起茶壶,亲自给他倒满茶水,道:“累不累?” 祁韵咬着嘴唇,小声说:“爬这么个小山包,还不至于累。” “也对,你是在茶山上长大的。”乔鹤年微微一笑,“以后常带你出门,可好?” 祁韵顿了顿,说:“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还不如待在家里打理家务。” 乔鹤年便凑近一些,握住他的手:“阿韵,有个好消息,本来昨日就要告诉你的 我争到了海盐专营权。” “为了这件大生意,我四处打点关系,筹备了许久。前些日子出远门也是为了这个,好在终于争到了手。” 祁韵一听,想起了今日在马车上听到的只言片语。 见他神色有变化,乔鹤年立刻接着说:“我向王府承诺,拿到王府的两座盐场后,三年内再建四座盐场,一共六座盐场。以后东南的盐便能自足,不必再向朝廷买盐。” “这六座盐场只需每年向王府纳盐税,剩的都是自己挣的,一本万利的买卖。”乔鹤年笑了笑,“有了这个,乔家便能再稳坐首富之位几十年。”
第53章 登山3 祁韵听了,只是顿了顿,说:“恭喜夫君。” 而后,他神色淡淡,给自己喝空的茶杯斟满茶水。 乔鹤年的笑意慢慢收敛了:“我得了海盐专营,你不高兴么?” 祁韵点点头:“高兴。” 可他哪有个高兴的样子。 乔鹤年盯着他,半晌,说:“阿韵,我已说过,这次的事以后不会再有,我也给了你补偿。你总得同我继续过下去。” 祁韵没有作声 乔鹤年又说:“我在外辛苦奔波,是为了整个家族能一直昌盛,你也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我的精力放在外面,家里的事总有疏忽,所以,我才想要你好好打理家务,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夫妻不就是这样过日子么?” 祁韵终于抬起头看他:“你现在当我是你的妻子了?” 乔鹤年:“……” 祁韵轻声道:“要是早两个月,你同我这样说,我该有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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