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当时有人死了?! 难道原本真的是有两兄弟的?! 他还以为刘氏原本生下来的就只是一个儿子! 刘氏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当时鹤年和松年都被抓走了,孙氏吩咐那贼人,先杀大的那个。” “他们本就是孪生兄弟,长相肖似,体型也相当,那贼人分不出来,就问谁是哥哥。”刘氏拿帕子捂住了眼,“松年说,他是哥哥。” “那贼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他一边和孙氏谈筹码,一边折磨两个孩子,松年是被他活生生折磨死的。” “他们那时候都只有五岁啊,鹤年亲眼看见弟弟代替自己,被掏心挖肺、被活活折磨至死,你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住?”刘氏呜呜地哭了起来。 祁韵简直难以置信。 被掏心挖肺、被活活折磨至死…… 乔二爷和孙氏对自己的亲侄子用此毒计,这是怎样的歹毒? 他根本不敢想象,乔老爷和刘 氏找到儿子时,看见惨死的小儿子,该是怎样歇斯底里的巨大悲痛。 他现在肚子里就怀着两个孩子,一旦试想他们以后被人抓走、被折磨至死,祁韵心里就涌上强烈的愤怒和难受。 当时亲眼看见弟弟被折磨惨死的乔鹤年,是怎样的感受? 祁韵只要想一想,都觉得窒息。 那时乔鹤年还那么小,在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前,可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再愤怒、再难过,也无济于事,也帮不上弟弟的忙。 而且,乔松年死了,下一个就是他了。 他该多么绝望啊…… 怪不得,他这样恨乔二爷和孙氏,大概一看到他们,他就会想起童年那段暗无天日的惨痛回忆罢。 这是他的底线,所以一向疼他的老太太触碰到这条线时,他才那么难过。 也就是那一次,祁韵在老太太跟前维护了他,从此才走进了他的心。 刘氏抹着眼泪,痛骂:“孙氏和二老爷想出这样的毒计,简直就是畜生不如!他们落到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祁韵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都过去了。” “哪有这么容易过去呢?”刘氏不停拿帕子抹脸,“那一回我们侥幸把鹤年救出来,他病了两年哪!像个疯子一样整天胡言乱语,我那时候都以为、都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都做好了把他当个傻子养一辈子的打算了。” “我好不容易生下来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一个死,一个疯,我当时都不想活了,每日在家以泪洗面。”刘氏呜呜哭着,“他们那些恶人呢?只是被赶到津州,就继续逍遥自在了,还觉得自己没能拿到家产,亏了,我呸!我就该让他们偿命!” 她逮着乔二爷和孙氏骂了好半天,又说老太太实在偏心,他们犯下这等谋害亲人的大错,居然还让他们回到宜州城来。 祁韵宽慰她:“他们现在不是都得到惩罚了么?二老爷流放过去没多久就病死了,孙氏也被鹤年抓住沉了塘,他们种下的这些恶果,都报应在他们身上了。” 刘氏眼中含泪:“可是我们失去的,也永远回不来了啊!” 她的小儿子乔松年的一条命,永远都回不来了! 祁韵心中酸痛,低声道:“不是说,松年的残魂还留在鹤年身上么?您就当做他没事罢。” 刘氏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看不出来是不是残魂吗?” 祁韵心中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若是残魂,传出去的确有些骇人听闻,可这样神神鬼鬼的事,老百姓们听的也不少,起码祁韵听来是没有多少恐惧的。 可如果不是残魂…… “早在鹤年还疯疯癫癫的时候,就常常会模仿弟弟的样子。”刘氏哽咽道,“他不愿意相信松年死了,代替他去死了,所以他扮成松年的样子活着。” 祁韵瞪大了眼睛。 “后来我们给他找到了名医,为他诊治了一阵子,每天都重复告诉他,松年已经死了,剩下的他应该好好生活。” “慢慢的,他表面上总算恢复了正常,可是我和老爷却发现 那才是真正的疯了。” “他的身体里,彻底多了一个乔松年。” 祁韵惊讶地失声道:“所以,从来都没有松年?!自始至终,都是鹤年?!松年也是他扮的?!” 刘氏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祁韵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呢?他们两个明明完全不同,他们明明就是两个人!” 刘氏苦笑一声。 “你也这么想。原先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一度相信了那位名医的话,以为松年就是寄托在鹤年身上的一抹残魂,我还为此感到慰藉,觉得小儿子其实也还留在我身边。” “直到有一次,我同松年讲话,发现他记得鹤年的事。” 刘氏的手颤抖了起来:“你能明白那一瞬间我的感觉么?我觉得毛骨悚然,他竟然就是鹤年!” “他把松年扮得这么像、这么像,就好像一个疯子,完美地扮成了一个完全正常的人,他躲在这个完美的面具下,用那双疯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看他是如何把我骗过去的!” 祁韵忍不住心头一抖。 他下意识地反驳:“不会罢,他们明明就是两个人,他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他们的性格的确不一样,但他们两个人,都是鹤年。”刘氏抓住他的手,“甚至,松年才是真正的鹤年,在遇到你之前,他就是个毫无顾忌的疯子!” 祁韵心中大震。 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和松年相处的一幕幕。 的确,松年拥有很多属于鹤年的记忆,正是因为有这些,他才如此了解鹤年、才能在那时候帮助自己一次次做出正确决定。 而他和鹤年如果是轮流操纵这具身体的话,他如何拥有鹤年的记忆呢? 难道,真如刘氏所说,他才是真正的乔鹤年,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分裂,他冷眼看着“鹤年”不知疲倦地做生意、打江山,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把真实的自己放出来,像个疯子那样发泄。 一想到他是如此精细地扮演着“乔松年”,一想到他那温情脉脉的面具之下,可能是一双疯狂的猩红的眼睛,一想到这个疯子是抱着怎样诡异扭曲的心,来扮成一个正常的人,祁韵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阵毛骨悚然。 疯子、疯子…… 怪不得乔老爷和刘氏都不敢和他正常相处,怪不得刘氏把这称之为“怪病”。 原来生病的人,不是“乔鹤年”,而是“乔松年”。
第181章 疯子2 祁韵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刘氏说的那些话, 就像重重的钟声,一直在他耳边敲响、回荡。 其实根本就没有“乔松年”,从始至终, 都是乔鹤年。 他一边扮演着正常的自己,一边扮演着不存在的弟弟,而真正的、彻头彻尾疯了的他, 就藏在这双重面具之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自己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历经磨难,爱过正常的乔鹤年,也爱过偏执的乔松年, 自以为了解他、看透他,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祁韵深深陷在这巨大的冲击中, 颓然地在窗前枯坐着,直到夜深人静,窗棂被轻轻敲响,他才悚然一惊。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晚上! 乔松年又来找他了! 祁韵一下子抓紧了衣摆, 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曾经和松年的那些柔情蜜意、言笑晏晏,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谎言的阴影。 祁韵不由自主地去猜测:那些都是真的吗?是乔松年真情流露吗? 他扮演正常人扮得这么好,会不会连这些甜蜜和真心也是演出来的呢? 毕竟,他是个疯子,他都疯了十几年了, 他以前就专门以戏弄别人为乐,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又一个疯癫的恶作剧? 不然,难道疯子会爱上什么人吗? 这种偏执、阴冷又绝顶聪明的疯子的爱,他祁韵也承受不住啊! 屋外的男人还在轻轻敲着窗棂, 他轻柔的声音穿过窗户纸传进来。 “韵儿,怎么把窗户闩上了?” 一听见他的声音, 祁韵就打了个哆嗦。 怎么办?他该怎么面对他? 他千不该万不该招惹这个疯子,可如今他已然被疯子缠上了,疯子就在他的窗外守着不走,他该怎么办?! 外头的男人一声又一声催促着,祁韵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窗户。 等在窗边的乔松年一看见他的脸露出来,就笑了起来:“总算开窗了。今日是睡忘了么?” 祁韵胡乱点点头,刚想顺着他的话说自己已经睡下了,却陡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外出衣物。 祁韵立刻打住,说:“我还没梳洗呢,你先在外头等等。” 说着,就立刻把窗户关上。 然而,乔松年一只手伸进来,一把格住了他想要关窗的手。 “我在屋里等。”他说。 祁韵张嘴就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不敢出口。 乔松年就翻进屋子,溜进他的床铺后面,祁韵只能硬着头皮叫丫鬟婆子进来伺候了自己梳洗。 新买的丫鬟珠玉年纪颇小,但梳头绾发的功夫不错,祁韵近来事多,睡前便会让她好好梳一梳头,好让自己从纷杂的事务中脱离出来,轻松入睡。 只是今日,祁韵心神不宁,珠玉才给他梳了一会儿,他就叹口气,说:“不梳了,你下去罢。” 珠玉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是珠玉哪里伺候得不好么?” 祁韵摇摇头:“我累了。” 可是先前他累的时候,会叫珠玉蹲在床边给 他按摩头和脸,这样很快就能睡着。 珠玉胆子小,不敢再问,将檀木梳搁在妆台上,就垂着头退出去了。 屋外守夜的下人们带上了屋门,乔松年这才从床后走出来。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给你梳头按摩么?” 他走到祁韵身后,拿起了方才被珠玉搁在妆台上的檀木梳,亲自为祁韵梳起头来。 祁韵抿住嘴唇,袖中的手慢慢收紧了。 他的心里仍是恐惧,害怕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法做出反抗。 他是坤君,他被这个男人标记了,只要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从骨子里生出臣服的胆怯。 祁韵心中生出一丝绝望。 他这辈子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吗? 檀木梳齿慢慢滑过乌黑发亮的长发,乔松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这光滑微凉的秀发,低声说:“韵儿,你的头发很好呢,又黑又密。” 祁韵头皮一阵发麻。 他把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拢到身前,从妆台前站起身,低声道:“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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