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有时候我隔了好几天醒来,会发现手上被擦破了一点皮,或是指尖染了墨水,就好像我睡着的时候,还在正常地四处玩闹、读书写字一样。” “我找到母亲,缠着她问了很久,她才告诉我,其实我早就死了。” 祁韵心中咯噔一下。 乔松年低声道:“这不是很可笑么?我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说我死了?” 这话里隐隐透出一丝癫狂,祁韵连忙安抚他:“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接着说罢。” “母亲说,我是寄托在兄长身上的一缕残魂,真正的我早就死了,她还带我去看了我的墓。” 祁韵身子一抖。 带着乔松年,去看真正的乔松年的墓?! 这换了谁,谁都受不住啊! “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母亲和父亲其实希望我彻彻底底地死了,死个干干净净,不要再缠着他们仅剩的一个儿子,把他们仅有的孩子也变得疯疯癫癫。”乔松年低声道。 祁韵连忙说:“不是的。他们当然希望你还留在世上,这样不就相当于两个儿子都还活着么?” 乔松年静静看着他:“也许一开始是这么想的罢。” 祁韵:“……为什么这么说?” 乔松年:“他们请来的名医,说我是一缕残魂,并且开了一种药,叫做安息丸。” 祁韵一下子顿住了。 安息丸…… 这个名字,不就是要这缕残魂安息么?不就是要乔松年乖顺地走向另一个世界,不要再眷恋这人世了么? “这么多年,兄长一直在吃这种药,他吃了,我就不会出来了。”乔松年道,“如果他们希望两个儿子都活着,凭什么这么对我呢?” 祁韵怔愣片刻,忽而福至心灵,猛然想起之前松年一直要他帮他找药。 说是乔鹤年一直在吃的,一种疏肝解郁的药丸。 “你最开始让我帮你找的,就是这个安息丸?”祁韵连忙问。 “不错。”乔松年点点头,“后来我自己找到了,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它叫安息丸。” 祁韵:“……” “最早我是在兄长的书桌前,看到贴着一张叮嘱用药的单子,让他每十日吃一丸,但不可多吃,才知道兄长一直在服药。” “而服药的时间,恰好是我将要醒来的时间。” 乔松年看向怀里的祁韵:“你说,他们不是故意的么?” 祁韵:“……” “原本不吃药也可以的,只是不吃药,我随时随地都能醒来。他们就宁可让他吃药。”乔松年的声音有些悠长飘忽,“你觉得,他们是希望两个孩子都活着么?” 祁韵忍不住说:“松年,你不能这样想。如果不是你哥哥把你留下来,你本来早就……而正是因为你留了下来,你哥哥才生病了,父母更怜爱他,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原本该死的是他。”乔松年道,“乔鹤年才是早就该死的那个。” 祁韵心头一跳,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这种话,你们是亲兄弟。” 乔松年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盖住了那双幽黑的眼睛。 祁韵安慰道:“你不要难过,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 乔松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捂嘴的手,下了床:“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着他,凭什么他可以活得这么恣意,他抢走了我的时间、我的生命,可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抢了,你们都瞒着他,他活得多幸福!” 祁韵连忙跟着下床,追上来,从后抱住他:“松年,你别乱跑!” 抱住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鼓起老高,顶住了乔松年的后腰,哪怕他伸长了手往前抱,两只手都没法圈住乔松年了。 祁韵:“……” 他只能放下手:“我肚子太大了,抱不住你了,你别乱跑。” 乔松年:“……”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搂住了祁韵的肩。 “算了,好歹我还有你和孩子。”他闷闷地说,“乔鹤年没有。 ” 祁韵:“……” 他不由小声说:“可是你和他用的是同一副身子,我和你睡觉的时候,不就相当于在和他睡觉?而且,万一醒来的是他,怎么办?”
第183章 孩子 乔松年沉默了。 祁韵抬起头看他:“其实, 我担心的无非也就是这些。我去乔家问伯父伯母,就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才好解决这些问题。” “松年, 既然你自己清楚这些状况,那你觉得,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局才好呢?”祁韵问, “如果哪一天你在我床上睡着了,醒来的却是乔鹤年……你会介意吗?” 乔松年顿了顿,抬起头看他:“那你呢?你会介意么?” 祁韵:“……” 原本他以为乔鹤年对自己见死不救, 一度十分抗拒乔鹤年,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乔鹤年有任何亲近了。 可是现在弄清楚了真相, 他心里的芥蒂就消散了 毕竟他好歹也嫁给乔鹤年当了半年的少夫人,心里当然不会有多抗拒他。 而且,乔鹤年和乔松年又共用着同一具身体,他不接受, 也没别的办法呀! 祁韵沉默片刻,小声说:“我要是说介意,那我们就不在一起了?我要是说不介意,你又要吃醋,你让我说什么?” 他干脆把这个难题抛给乔松年:“你自己回去想罢,想好了怎么办, 再来找我。我可是孕夫, 你怎么能让我为了这等事情费心?” 说着,他就推开乔松年,返身回到床边, 往床上爬:“我要休息了。” 等他躺好,自己盖上被子, 乔松年才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我回去想想怎么办。” 祁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要是我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呢?”乔松年又问,“你不会嫌弃我、把我一脚踹开罢?” 祁韵:“最坏也不过是现在这样,我也没有嫌弃你呀,我不是去乔家找了伯父伯母,在想办法么。” 乔松年这才笑了,俯身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歇息,我给你揉腿,等你睡了我再走。”他说着,把祁韵的一双腿抱过来,给他揉捏小腿肚。 肿胀的小腿慢慢松懈下来,祁韵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睡意渐渐上涌,他朦朦胧胧快要睡过去时,忽然听见乔松年低声喃喃。 “韵儿……” 祁韵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只轻轻哼了一声,当做对他的回应。 乔松年低头吻他:“你真好。” 祁韵心里笑了笑。 乔松年的嘴唇轻轻触过他的脸颊、鼻尖、眼睛。 “我好中意你……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伴着这句话的尾音,祁韵沉沉陷入睡眠。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静。 乔鹤年的生意忙碌起来,总是往外跑,但常常会给祁韵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回来,祁韵也照单全收,没再拒绝过他。 有时候乔鹤年请他吃饭、约他闲逛,他也答应,好像已经放下前尘往事,打算慢慢再次接受乔鹤年了。 乔鹤年自然十分高兴,乔松年虽有不满,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偶尔在晚上陪着祁韵的时候,会突然问一句“你更中意我,还是更中意他?” 祁韵侧躺着,抚摸着鼓起的肚皮:“当然是更中意你。” 说完,就叹一口气,翻了个身:“现在真是怎么躺都不舒服。” 乔松年见他身子不适,也就不再嘀咕,说:“临近生产,当然不好过。要是实在躺不住,就起来走走。” 祁韵想起身走走,可是肚子又开始阵痛,便又躺下了:“不行,走不动,又开始痛了。” “是不是要生了?”乔松年紧张道。 祁韵摆摆手:“最近总这样,一会儿痛一下,一会儿痛一下。先让我躺一会儿。” 毕竟他才是孕夫,他这么说,乔松年也只能将信将疑,继续给他揉着腿。 不一会儿,祁韵的脸色越来越白,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行,今晚怎么这么疼啊。”他喘着气,“去叫接生婆,快去。” 乔松年这才赶紧起身,到屋外叫了赵婆婆,赵婆婆赶紧去把住在府上的接生婆请来,进了屋。 接生婆只往祁韵肚子上一摸,就说:“要生了!快备好热水和纱布!” 疼得满头大汗的祁韵一愣,不敢相信道:“这就要生了?” 一旁的乔松年也一愣,瞪大了眼睛。 要生了? 他要当爹了? “不然还等到啥时候生啊我的夫人!”接生婆把床上的祁韵扶起来,叫他下床,“起来走走,吃点东西。” 祁韵两条腿还是软的,怎么可能走得动,一听要生了,当即吓得瘫在了床上:“我走不动、走不动……” 接生婆:“走不动也要走,等下孩子生不出来,就难受了!” 一旁的乔松年连忙说:“我扶着他走。” 接生婆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别在这儿添乱,出去等!” 乔松年有心想多留一会儿,可话没说出口,就被接生婆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屋子。 他讪讪地站在屋门口,院里的下人们早都知道他同祁韵的关系了,不敢往他身上多看,也不敢搭理他,只忙着烧热水、拿纱布,为主子的生产做准备。 屋里不时传来祁韵的哭叫声,喊着“我真的走不动了”,那声音真是凄惨无比,可接生婆还是一个劲叫他多走走,说产道还没完全打开,生不出来。 祁韵就哀嚎:“怎么还没有开啊?我要痛死了……” 接生婆:“夫人少喊几句,节省些力气,不然待会儿用力的时候,您没力气了,那就有的熬了。生三天三夜的人我也见过呢!” 祁韵吓得不敢再喊了。 乔松年在外听着,不禁蹙紧了眉头。下人给他抬了张椅子出来,他也没有心情坐,只背着手不停在屋门口踱步。 赵婆婆安排完下人,才走过来,道:“乔二少爷,要不要叫人给乔家老爷和夫人送信,请他们来看看?” 大夫给祁韵估计的产期还有好几日,所以祁韵给云县老家写的信中,让祁老爷和赵氏过两日再来。他们两位长辈赶不上了,乔家的两位长辈却是能赶上见一见刚出生的孙儿的。 乔松年一顿,点点头:“我叫人去请。” 说着,他就把守在院外的阿影叫来,让他速回乔家请老爷夫人过来。 阿影应声下去,到三更时分,乔老爷和刘氏就赶了过来。 这会儿祁韵已经在屋里嚎了许久,可能是累了,没什么声音了,刘氏便紧张地问:“鹤……松年啊,阿韵他怎么样了?” 乔松年盯着屋里,脸色是难得的冷肃,皱着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还叫两声,现在不叫了。”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接生婆的声音:“夫人,用力!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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