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年仍不作声,由着他训斥。 院里伺候的下人们都没见过祁韵发这样大的脾气,一个个噤若寒蝉。 祁韵骂完了,叫李嫂把燕窝拿下去,加些糖来,然后将凉面和枣泥糕都撤了。 乔鹤年就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等李嫂把燕窝重新端上来时,他才开口:“我可以尝一口么?” 祁韵瞪他:“你还要做什么?!” 乔鹤年面色平静:“记住你的口味。” 祁韵:“……” 他难以置信道:“乔鹤年,你刚刚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叫你不要再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在这边说话,乔鹤年就伸手接过了燕窝,尝了一口,然后叫李嫂再重新给祁韵拿个勺子。 祁韵被他气得倒仰,拍桌而起:“不吃了!” 乔鹤年淡声道:“这是新到的顶级龙牙官燕,一两便是三十两银。我今早用了二两,熬出来也就这么小小一盅,几口就吃完了。” 祁韵:“……” 他憋屈地坐了回来。 乔鹤年微微一笑,把燕窝推到他跟前:“吃罢。我记住这个味道了,明天会多放些糖。” 祁韵拿起勺子:“我叫你明天不用来了。” 乔鹤年又不作声了。 祁韵:“你不想听的,你就装作听不见吗?” 乔鹤年继续沉默。 祁韵奈何不了他,又不能真的把他打出门去,只能继续说他:“乔鹤年,你以前不是很要面子的吗?说我穷酸,上不了台面,丢你的脸,觉得我耍小脾气,伤了你的脸面,把我骂得多惨。你现在死皮赖脸坐在这儿被我挤兑,怎么不要面子了?” 乔鹤年终于开口:“阿韵,我很抱歉。” 祁韵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你道歉。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听不明白吗?” 乔鹤年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但面色依然不改:“阿韵,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再忍耐忍耐罢。” 祁韵气得冷哼一声,道:“我凭什么还要忍耐?我忍的还不够多?乔鹤年,你永远只会叫别人忍耐,连这种自以为是的道歉都是给别人增添麻烦,还要别人忍耐你,那你来道什么歉啊?” 乔鹤年抿紧了嘴唇。 祁韵:“是,你是拿住我的软肋了。我穷酸,我舍不得浪费东西,但你就能拿这个来故意逼我接受你送的东西吗?你觉得我强行收下这些东西会开心吗?!” 乔鹤年低声道:“阿韵,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是舍不得看你过这样的日子,住在又吵又小的院子里,每天吃这些粗陋的东西。” 祁韵冷冷道:“你少在这儿装深情,你以前叫我吃的苦还少吗?!你把我关在跨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住的屋子比现在还小还破,吃的是阿福偷来的地瓜!” 乔鹤年不作声了。 祁韵又道:“还有,阿福到底在哪里?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还给我?” 乔鹤年叹了一口气,道:“阿韵,我说过了,他在主家有人照顾着,我不会害他。你把他要出来,到了这里,院里就这么几个下人,人手不够的时候,他还得干活,更别说有人照顾他了,那样他的身子恢复得更慢。” 祁韵道:“谁知道你把他拘在手里想干什么。” 乔鹤年无奈道:“他救了你一命,我对他只有感激,还能对他怎么样?阿韵,你自己也受过伤,知道这伤恢复起来很慢,而阿福比你那时的伤要重得多,现在还起不来身,在乔家有好大夫、有人照顾,比这里强。” 祁韵总算不作声了。 乔鹤年顿了顿,低声道:“其实,你也和阿福一样,现在都是特殊时期,身子不便,如果能住在家里……” 祁韵把勺子搁下了:“燕窝吃完了,你走罢。” 乔鹤年:“……” 祁韵刚要开口叫人送客,乔鹤年又道:“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 “昨天故意冲撞你的马车,害马儿受惊的那名乞丐,找到了。” 祁韵一愣,看向他。 乔鹤年道:“我昨日叫人去衙门留意了,今早衙门就有消息,说找到了那名乞丐,但人已经死了。” 祁韵瞪大了眼睛。 “能想出这样的毒计,过后又杀人灭口的,定是穷凶极恶之徒。”乔鹤年看他一眼,“阿韵,你在宜州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我的仇家不少。他们现在知道你怀孕了,又同我和离,一个人住在外面,朝你下手,当然要比对付我容易得多。” 祁韵一时有些坐立难安:“那怎么办?难道我都不能出门了?” 乔鹤年道:“我会叫阿影带几个人守着你,你平时出门,要带上他们。” 祁韵:“可要是再碰上昨天那种事怎么办?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乔鹤年:“尽量少出门。” 祁韵又害怕,又气愤,说:“我倒是想少出门,可你给我那些铺子东一个西一个,我不出门,怎么管铺子?这些歹毒之人也是你招来的,我真是倒了大霉了,都同你和离了,还要被你的事缠个没完。” 乔鹤年面色平静地挨了骂,片刻,说:“阿韵,我会尽快把这些人料理干净,不会让你和孩子有危险。”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总是镇定而可靠。祁韵看了他一眼,忽而想起那时自己被他接出府衙时,曾满心依赖地说过 “在我心里,你很厉害,无所不能。”
第153章 纠葛 祁韵抿了抿嘴, 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 乔鹤年确实辜负过他很多次,但在大风大浪面前,也确实镇定可靠, 从没让他卷入过是非。 一码归一码,他不能把所有不幸的遭遇都怪在乔鹤年身上。 祁韵冷静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乔鹤年看了他一眼, 片刻,说:“阿韵,衙门还发现了一些线索, 你要去看看么?” 祁韵点点头。 他起身就准备走,乔鹤年愣了愣, 道:“你不换身衣裳?” 祁韵愣住了。 他今早穿的是在家的朴素衣裳,浅兰色的窄袖纱衣,配着湖蓝的棉布长裙,发髻上只有一支素银簪, 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 原本没什么,在城西的街上,一眼望去几乎都是这样的打扮。可他和通身华服的乔鹤年站在一起,登时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祁韵心里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会再为了乔鹤年,拼命去挤进那个不适合自己的世界了。 “不用了, 就这样。”祁韵扶着肚子, 往外走。 乔鹤年忙快步跟上,在他越过门槛时,伸手想扶他。 祁韵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 离他远了一些。 乔鹤年 :“……” 他道:“阿韵,我不是说你这样打扮不好看, 我……” 他干脆打住,直接喊了周婆婆:“去拿条披风。” 祁韵脚步一顿,低头看看自己。 他身上穿的薄纱衣有些透,隐约能看见两条雪白的胳膊,街上倒有不少人这么穿,但是去衙门便不太妥当。 原来是他想岔了。 周婆婆把披风送来,乔鹤年便接过,说:“到了衙门再穿罢,这几天确实热。” 祁韵心里有点儿羞窘,没再作声,闷头往前走。 乔鹤年也没再讲话 他现在似乎明白自己讲话不中听,但又说不来什么甜言蜜语,只能尽量少说,虽然没法让祁韵开心,但好歹减少一些让他生气的次数。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出来,分别坐上了马车。 说实话,祁韵不太适应这样和乔鹤年相处。 原先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祁韵找话来说,乔鹤年只需听一听,发表几句意见,这样的相处模式和两人的地位是匹配的,所以他们也没觉得如何不自在。 可现在,他们的地位没变,祁韵却不再主动了,变成了乔鹤年围着他转。 这太奇怪了,习惯处于上位的人不得不放下身段,极其笨拙地做些讨好他的事,而他这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要强迫自己平静地吃下叱咤风云的乔家话事人亲手煮的饭。 这事要是传出去,乔鹤年还能在宜州城混吗? 他虽然恨他,但曾经也是爱过他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模样的,他并不为乔鹤年这样讨好自己而开心,乔鹤年养着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多的人,他自然有他该做的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讨好上。 可是,他现在还管乔鹤年做什么?也许乔鹤年就是想要他管他。 算了,他现在管好他自己就行了。 祁韵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影带着几名侍卫护卫着他的马车,祁韵看见他骑着马走在车外,便喊他:“阿影。” 阿影连忙弯腰凑近车窗:“少夫人。” 祁韵顿了顿:“你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阿影:“是。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祁韵:“……” 阿影:“少夫人见谅。阿影是大少爷的属下,从大少爷那儿领工钱,大少爷不叫我改口。” 祁韵只能放过称呼这事,说:“你这阵子在我跟前护卫,我住的那处院子正好还有个后院空着,腾出来给你们落脚歇息。” 阿影道:“少夫人不用担心这事,大少爷安排了住处。” 祁韵有点儿好奇:“他安排你们住在哪儿?” 阿影:“就在您后院那条巷子上,和您背靠着背那处民宅。” 祁韵:“……” “他不会把那院子买下来了罢?”他皱起眉,“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能来,他难道就住在那儿?” 阿影:“属下不知道。您可以直接问大少爷。” 祁韵:“……” 他哼了一声,没好气道:“随便他住在哪儿,我管不着。反正他来做早点,也是为了他亲生儿子,又不是为了我。” 阿影:“少夫人,您知道大少爷的,他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这无论给谁做的,最后不是吃到您肚子里吗?” 祁韵瞥了他一眼:“你还挺维护他。他都这么折腾你了,你不觉得累吗?” 阿影如实道:“大少爷给的工钱多。” 祁韵无话可说,摆摆手:“骑你的马去罢。” 到了衙门的正门口,乔鹤年给祁韵披上了披风,系上带子,才带着他一道进门。 衙门的捕头同他们讲了乞丐的死状、仵作验尸的结果,又说问过认识他的其他乞丐,说是看见过他近日同一名年轻男子攀谈过。 乔鹤年:“怎样的年轻男子?” 捕头:“这几个乞丐没什么见识,只说约摸二十来岁,穿得挺气派,不过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 乔鹤年一顿,道:“只有他一个人么?身边没有跟着个中年妇人?” 祁韵闻言,微微一愣。 捕头道:“乞丐们说的,就是只看见一个年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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