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几乎是天都快塌了,到处都是理不明白的烂摊子,沈闻非垂着眼睛,眼前他最重要的事只是让贺云沉赶紧暖和起来。 “来人!”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吩咐,“去打热水来!” 贺云沉扯了扯沈闻非的手。 沈闻非看着他,微微张着嘴喘息。 贺云沉手指并拢,以指当刃,轻轻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沈闻非死死掐住了他的手腕。 “你休想!”沈闻非瞪着眼睛,咬着牙低吼,“贺云沉你别想一死了之!” 何必保我。 贺云沉看着沈闻非,眼睛里神清慢慢变得决绝起来。 “这件事并非无法自处。”沈闻非握着贺云沉的肩膀,心急道,“真的,云沉,你相信我,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 贺云沉抬手就往自己脖子上劈! “贺云沉!” 沈闻非接着贺云沉的手,使劲儿掰开他的掌心,里面那块儿碎瓷片几乎嵌进贺云沉的手心里。 他们几乎在床上扭打起来。 沈闻非牢牢掐着贺云沉的手腕想按住他,奈何对方现在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滑不溜手又于绝境中迸发力量,非要至自己于死地不可。 “云沉我求求你了……” 贺云沉动作一僵,沈闻非一把把他搂进了怀里。 “没事了,”隔着被子,沈闻非紧紧抱着他,紧紧扣着他的肩膀,“没事了,真的没事,你相信我,我能……” 沈闻非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能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你好好在这里呆着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 “你别死……你别死。” 贺云沉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搂着,觉得眼睛酸痛但是也流不出泪来。 “好不好云沉?”沈闻非怕极了,他松开手,捧着贺云沉的脸,追着他的眼睛看,“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贺云沉一句话都不说。 “朕不许你死。”沈闻非咬着牙做最后通牒似的,“贺云沉你听好了,你不许死,你要是敢做什么事朕就……” 他们俩对视着,胸膛都剧烈起伏,贺云沉的手让沈闻非死死攥住几乎都不过血。 “你别忘了,”沈闻非舔了舔嘴唇,“天牢之中还有一个人呢。” 林眠春。 贺云沉如遭雷击,他登时就僵在了原地,眼睛一下子灰了下去。 这句话说出来沈闻非就后悔了,他又把人搂进怀里连声道歉,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贺云沉的手始终都软绵绵垂在他身侧。 “……你怎么了云沉?”沈闻非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他又扯开那些臃肿的被子,四下检查着贺云沉的身体,声音也仓皇起来。 “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太医!传太医!!” 这个年终究是过不好了,一阵寒鸦掠过覆盖着积雪的明黄琉璃瓦,叫声更显得皇城四周寂静,贺云沉突然失语让太医们也束手无策,银针扎在他的脖子上,看得沈闻非心惊胆战。 贺云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醒着。 常恩从外面带进来一阵风雪,低声通报:“陛下,机隐处那边来人了。” 沈闻非目不转睛地看着贺云沉的脸,听见这个扭过脸:“你先出去。” “是。” “我一会儿就回来,”沈闻非低声对贺云沉说,“你好好躺着,乖乖的。” 贺云沉躺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这样已经几个时辰了,沈闻非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收敛了房里一切可能伤人的东西,瓷器茶壶专有人拿着,临走前又四下里自己检查了一番,这才走了。 他一走,贺云沉就睁开了眼睛。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头一次觉得累、觉得倦,头一次想破罐破摔,再也不想经营什么,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切。 沈闻非不明白他,或许明白,却并不认同。 不认同又怎么样呢。 贺云沉木然地睁着眼睛,反正事情也做下了。 这辈子的罪孽,是再也还不清了。 机隐处一下子折了两个节度使,又在乱中接到了皇帝的命令,在外头跑了这一下午,现在才能来回禀一声。 “陛下,赵王府中只有些伺候的下人,虽有震动,却也算是乱中有序。至于那位婉音姑娘,已经不知所踪。臣已经派人全力追剿,定能有所回音。” “不必回音,”沈闻非神色冷硬,“抓住之后就地诛杀,人头带来即可。” “是。” “让你们放的东西呢。” “陛下吩咐臣等已经安排妥当。” “做得不错。”沈闻非声音一顿,说,“天牢里那个……罢了。”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你去吧,先把要紧事处理妥当。” “是。” 事情发展到现在依然脱轨太多,能选的上策对沈闻非而言皆是下策,但他根本不能犹豫,只能速战速决,他不能再承担等待的后果。 处理完了这些事,他的第一要务,就是守在贺云沉身边。 贺云沉呢? 自沈闻非走后,他就一直半睁着眼睛,脑子里兵荒马乱闪过很多事,好的坏的,温暖的带着血腥气的,他杀过的人一一在他眼前掠过,最后是高隋。 高隋看着他,好像有话要对他说。 贺云沉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贺云沉沉默地屏着呼吸,眼睛看着床尾放着的红木柜盒。 …… “我告诉你,那不是什么补药,是往生蛊……吃了以后,什么都会重新开始。” …… “贺云沉,你吃往生蛊以后,就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 韩雪为的话,又一次飘进了耳朵里。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吗? 贺云沉鬼使神差地坐起来,伸手轻轻打开了那个小小的柜子。 勤政殿并非后宫寝殿,即使有人打扫,床榻之上的柜子也并不会总是打开收拾。 贺云沉轻轻拿起那只小小的瓶,瞩目良久。 沈闻非这么守着他,他根本对自己下不了手。要是吃了这个,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原本不相信的、不屑一顾的,现在都变成了浓郁的蛊惑,那句甜美的“重新开始”如同越发激烈的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贺云沉摇摇欲坠的心房。 他打开了盖子。 会重新开始吗? 那个小小的墨绿色药丸在他的掌心里躺着,像是一粒不怀好意的毒药。 贺云沉仰头咽了进去。 是毒药最好。 等到沈闻非回到寝殿的时候,贺云沉还是躺在原处。 “云沉?”沈闻非轻声叫他,“云沉?云……” 他噤声不语了。 贺云沉眉目舒展,呼吸安稳,看起来睡得极为踏实。 沈闻非轻轻松了口气,他又摸了摸贺云沉的手和脸,见他不冷才放心。 明天,就是正月十六了。 请假一天! 如题所示,请假一天,抱歉抱歉抱歉
第五十二章 复朝 “陛下。” 沈闻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贺云沉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云沉?”沈闻非惊喜地坐起身,“你、你怎么……” “陛下。”贺云沉脸上唇上都带着健康的红晕,手也热乎乎的,看着沈闻非的眼睛在烛光之下晶晶然,“陛下,怎么了?” 沈闻非拉着贺云沉的手,几乎觉得之前只是一场梦。 “我……”沈闻非紧紧握着贺云沉的手,“我刚才好像、好像做了一场梦。” “做梦?”贺云沉皱了皱眉,“做了什么梦?” “很不好的梦……”沈闻非根本无法缓过神儿来,他看着贺云沉近在咫尺的脸,伸手摸了摸,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去碰他的肚子。 “云沉,你,”沈闻非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你是不是有、有……” “是。” 沈闻非的心高高地飞起来。 “臣是有话要对陛下说。” 沈闻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陛下,”贺云沉笑了笑,好像对沈闻非的反应视而不见。“陛下,臣要出宫去了。” “你要去哪儿?”沈闻非猛地抬起眼睛,“你、你要去哪儿?” “要去……”贺云沉脸上露出一个类似于羞怯的笑容,“陛下,臣真的要出宫了,再晚就耽搁时辰了。” 沈闻非恐慌起来,他死死拉着贺云沉的手,但是贺云沉轻而易举地挣脱开他,站起身来往外去了。 “云沉……贺云沉!贺云沉!” “云沉!” 沈闻非猛地睁开眼睛。 一片昏暗之中,他赶紧坐起身,哪里有贺云沉的影子?再一扭头,贺云沉仍旧安安静静地睡在他身边。 “……”沈闻非后背一塌。 他先是伸手给贺云沉扯了扯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凑过去轻轻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他喃喃道歉,“对不起云沉,我……” 贺云沉仍旧沉睡,甚至都没有换过姿势。 最近事一桩接着一桩,折磨全落在贺云沉身上。他如今能多睡些也是好事。 沈闻非这般想着,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到外殿去了。 天几乎还黑着,极远的东方露出一丝丝鱼肚白,沈闻非负手立于殿前,心里一遍一遍盘算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陛下,”常恩在一旁轻声说,“早膳备好了。” “知道了。” 常恩抬头看着沈闻非,犹豫片刻,还是说:“陛下恕罪,奴才有话,不敢不讲。”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闻非看着外面慢慢扩散开来的熹微晨光,说:“常恩,你跟着朕这么多年了,也该清楚,有的事若是换位而处,朕可能早就死了。” “陛下。”常恩惶恐跪下,“陛下是天子。” “朕是天子。”沈闻非神色冷硬,“所以,只有天能对朕发号施令。” “上朝——” 所有大臣沿着汉白玉的阶梯而上,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捏了一封奏章。今天是年后第一天开朝,他们总算是等到了说话的时候。 沈闻非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片刻之后,站了起来。 “各位爱卿想必今日都有很多话要说。” 沈闻非在一片寂静中踩着台阶慢慢下来:“先暂且等等吧。今日,朕有话想先对诸位说。” 所有大臣都沉默着。 “这个年节,朕过得不好。”沈闻非在高大的皇位之前负手踱步,“后宫虽然寥寥无人,却仍旧波涛汹涌,直到现如今闹出人命,却也非太后所愿。故此,太后愿意出宫入寺,为国斋戒祈福。” 所有人心里都开始打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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