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田遥回来,大家都跟他打招呼,因为在镇上摆摊的原因,田遥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们视而不见,而是都一一打过招呼,说得上几句的就说几句。 郁年这里还堆了好多份春联没写,田遥也不打扰他,反正自己磨墨都是能把墨条弄断的,郁年应该也不需要他的帮助。 回了房间里做别的事情,但院子里人太多,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还是传进了田遥的耳朵里。 “哎,你说多可惜啊,付先生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娶一个和离过的夫郎啊?” “可能就是看对眼了吧?人家沈桥也没什么不好。” “话是这么说,但付先生总不至于找一个和离过的吧。” “哎,还说呢,我先前还想把我娘家的侄女介绍给付书生呢。” “你可别想了吧,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田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推开房门,看着几个碎嘴的婶子:“婶子啊,你的春联写完了吗?” 那几个婶子才想起田遥跟沈桥是好朋友,赶紧拿着自己手里的春联:“写完了写完了,我们这就走了。” 田遥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话没有被沈桥听去,不然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没一会儿付智明就过来了,帮着郁年分担了一些剩下的没写完的春联,这会当事人在这里,谁也不敢嚼舌根了,院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付智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他最近写字太多,手腕上酸疼得厉害。 郁年叫田遥帮他把银针拿出来:“我给你扎两针,过年了,就歇一歇吧,很多事情都不急在一时。” 付智明伸出手腕:“那你要收我诊金吗?” “收。”郁年拿出针,动作很快地扎在他的手腕上,“一口价五两银子。” 付智明没放在心上,反正郁年也不可能真收他的钱,针扎下去他也没感觉到多疼,还很有兴致地看着郁年的动作:“针灸也不是很疼啊?” “找准了穴位就不会疼,遇见庸医了疼死你。”郁年停了一会儿才收回针,“去看看你的房子里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乔迁跟成亲礼一起办还是怎么样?” “都一起,分开太麻烦了。”付智明说,“好希望快点到正月十八。” “快了,今天都二十八了。”田遥端着一个食盒出来,“这是我做的菜,你拿回去吃吧。” 付智明没客气,他虽然也自己做饭,但无奈手艺不行,每次都只能勉强下口,田遥做菜太好吃了,他每次都忍不住吃很多。 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原先田遥上山祭祀都会提前两天,但这个年过得有些忙,一直等到了除夕才闲下来。 今年田遥问了郁年的意见,郁年坚持说头一年没去已经是很失礼了,今年一定得去爹爹他们的坟上磕头,所以他们今年是两个人一起上山去给爹爹跟小爹上香。 田遥背着郁年,郁年手里提着祭品。 田遥全身都是力气,他甚至想背着郁年在山上跑几圈,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山了。灰灰也跟着他们一起,它虽然有点担心自己的崽,但还是觉得放两个爹上山去有些不放心,所以它有必要跟着他们上山去一趟。 郁年趴在田遥的背上:“爹跟小爹在天有灵,得多心疼你。” 田遥不以为意:“小时候小爹可没少让我干力气活。” “都做些什么?”郁年问他。 “嗯,比如我们冬天一起上山捡柴火,最重的那捆是爹的,第二重的就是我的了。” “小爹呢?” 田遥想起那个时候的小爹:“小爹很忙的,下山的路上,他要摘花,要捡果子,他还会给我做花环,当做是奖励。” 不知道是不是离爹爹跟小爹的墓地越来越近,所以田遥想起了很多关于爹爹和小爹的事情,他一路上都在跟郁年说,说那些平常好像都想不起来的事情。 从田遥说出的这些,郁年在脑海中勾勒出来的小爹的样子又有些不一样了。 本来以为小爹是那种温润慈爱的性格,从他临走之前为田遥写了那么多东西就能够联想到,这是一个为了孩子殚精竭虑的人,但 nAйF 今天听田遥说起他们日常的相处,他的形象里又多了些狡黠和孩子气。 这样的人,跟他生活起来一定非常有趣,所以田遥才会这么想念他的小爹。 很快就到了他们的坟地,田遥把郁年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坐着,自己拿了柴刀清理坟地周围长的杂草,都清理完了之后,他才拿出篮子里的祭品。 而郁年的眼神却落到了另一边,在这个合墓的旁边,看到了另一个搭起来的衣冠冢,是田遥曾经说的,要给他的爹娘也立一个衣冠冢。 点燃了香烛,他看着一缕香袅袅地飞上林间。 “遥哥儿。”郁年的手都有些抖。 田遥这才凑到他的面前:“有些简陋,等咱们去原仓府接了爹娘回来之后,咱们再重新给爹娘立碑。” 郁年点了点头:“里面放的是?” 田遥这才说:“是娘的那只簪子,对不起郁年,不该把娘留给你的东西葬掉,但是顺婶子说如果没有亲人的东西,那他们就找不到地方来吃香火,所以我才……” “没事。”郁年抓住他的手,“我留着,本来是想要留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念想,现在有你了,也早该让娘入土为安。” 田遥跟他挨了一会儿,才去准备祭祀的东西。 “爹爹,小爹,我带我的夫君上山来看你们了。” 田遥帮着郁年,把他挪到了蒲团上,郁年跪得很虔诚:“爹爹,小爹。” 田遥跟他并肩跪在一起:“爹,小爹,多谢你们,我们今年的日子比去年过得好多了,郁年治了腿,我们也赚了钱,我们还认识了新的好朋友,还做了生意,用的都是你们留给我的东西。” 郁年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田遥在自己的两个爹面前还是有些孩子气,他说了很多话,最后眼睛红了一点:“小爹,为什么你从来不入我的梦啊?我都有些忘记你的样子了。” 田遥擦了擦眼泪:“你总不是生我的气才会不托梦给我吧?” 郁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小爹不会生你的气的,他那么爱你。” “我就是这么一说。”田遥撇了撇嘴,“你这会儿就在他们面前挣表现了啊?” 郁年点了点头:“是,我也希望爹爹跟小爹都能喜欢我。” “怎么看这桩婚事都是我占了便宜的。”田遥有些担心郁年的腿跪久了会不好,所以扶着他重新坐回石头上。 “是我三生有幸。”郁年说。 祭拜了田遥的爹爹和小爹之后,他们又往郁年的爹娘的衣冠冢前。 田遥有些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爹,娘,我叫田遥,是郁年的夫郎。” 在爹爹和小爹的坟前滔滔不绝的人这会儿卡了壳,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年就代替了他,也学着他的样子,说了很多话,田遥就一直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等他们说完话,田遥又把这里收拾了一番,才背着郁年下山。 他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边的灰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郁年,走到前面的时候咱们绕一下路吧。” 这是灰灰第二次到这个地方,它应该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但田遥带它来了,他就在那个小土包前面绕了绕,随后才跟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回到家里,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要做的菜他们前几天就都已经买了回来,因为今年付智明他们也要一起,所以田遥准备大展身手,正好郁年养在房间里的辣椒这会儿已经成熟了,他已经好久没吃过新鲜的辣椒了,这会儿馋得厉害。 郁年除了在房间里养了辣椒,还有几茬青菜,在冬天这个基本吃不到新鲜蔬菜的季节里,能看到这一抹绿心情都舒畅了些。 今年的年夜饭也不能再简单地吃个锅子,毕竟今年这一年都算顺遂,而且生活也是越过越好,他们家郁年治好了腿,桥哥也是苦尽甘来,要迎接他的新生活了,这样的日子当然得庆祝一下。 他们下山之后就让灰灰去叫沈桥和付智明过来,一起过年嘛,就是要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劳动才有气氛。 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像是为了避嫌,在路上都是一前一后走的。 “桥哥,我今晚做一个辣椒炒肉丝,然后前日我买了一只熏鸡,过油一炸就行,再有一个炒时蔬,你做什么菜啊?” 沈桥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篮子里,一块上好的梅花肉,还有酒:“我做菜不如你做得好吃,但也想了个新菜式,也想做给你们尝尝。” 他们在一边商量菜式,付智明跟郁年两个人在看郁年这些天看书的手稿。 “郁兄要去考试吗?今年开春。”付智明看了一眼郁年的腿。 郁年摇了摇头:“春天应该是不行,我的腿还刚在恢复期,要完全好怎么也得到夏日了。”郁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他虽然从小识字,从前却也从来没想过要走科举这条路,现在虽然学了一些,但到底不全面,也有考不上的风险。 想起先前跟田遥说的话,他也不想再田遥面前丢脸,所以还是再学一段时间更加保险。 他们说完话之后就也去了灶房,帮着田遥他们打下手,郁年这一年里也学会做饭了,所以他跟田遥说最后一个菜要他来炒,这菜是他伺候着长大的,他当然要看着它们下锅才行。 所以最后是一人做了一道菜,田遥用新鲜的辣椒炒的辣椒炒肉丝,沈桥做的新菜式,梅花肉切成小块,用田遥的去腥方法焯过水,下锅煎出多余的油脂,再放上田遥的那些香料,加了一勺蜂蜜,再加水炖煮,再锅里的时候,田遥就被那香味馋得不行了。 熏鸡过油煎过,油润鲜香,这个时节难得一见的时蔬,怎么炒味道都不会出错。 付智明不会做饭,所以只是蹲在灶门口帮忙烧火,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撒丫子地往家里跑,最后拿回来一袋花生栗子什么的。 “家里也没别的东西,这是前些日子学生的爹娘们送来的,他们家给不起束脩,就给我了些这些。”付智明把花生栗子抓出来,放在他们先前出去摆摊的炉子上,“烤一烤再吃,可香了,用来下酒也行。” 他们没在堂屋里吃饭,而是把桌子摆到了炕上,田遥把炕上的床褥都收了起来,这会儿只铺了一层薄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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