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年转过头,周老才告诉他先前的事情,听到他们这么说,就知道田遥一定是上山去了。 郁年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他一直都记得,田遥的爹爹就是因为上山去采药最后丢了性命的,他的手重重地按在轮椅上,像是只要离开了依托,就会不自觉地颤抖。 “遥哥儿上山是上惯了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刘之抱着小宝,出声安慰。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在刘之说完话的时候小宝就开始哭,起先只是小声地哭,到后面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郁年从前并不是个信神信鬼的人,但此刻听见小宝的哭声,不知道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刘之一直在哄,但收效并不太好,小宝还是一直哭,他只能把小宝抱远了一些。 郁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跟陈旭说:“我今天跟你们一起回去。” 自然没有人说不行,陈旭只是悄悄在心里说就算他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上了山他还是寸步难行。 田遥自然是不知道山下发生的事情,他费劲巴拉地绕路爬上了峭壁,刚上去看了一眼就吓得眼晕。 刚好天黑了,只能升起火堆,给自己和灰灰喂了点东西,保持体力。 已经出门两天了,希望不要有人找他,田遥想起从前的日子,他都是一个人,除了刘之和顺婶子偶尔找他,他就像是村里的隐形人一样,自从郁年来了之后,他反而和村里的人交流变多了。 第二个夜已经不那么难熬了,田遥甚至还熟睡了一觉,半夜火熄了他就无意识地把灰灰抱在怀里,他有厚厚的皮毛,像是一个大火炉。 晨光熹微里,田遥慢慢醒了过来。 山上的日出要比村子里更早一点,他醒了一会儿就天光大亮,忍着害怕,他趴在那片峭壁上,朝下看去。 陡峭的岩壁上除了本身的颜色,一片绿色中的零星的粉色就显得有些突出了。 田遥立刻爬起来,也顾不得对高处的恐惧,找到自己带的那一堆绳子,从离悬崖最近的那棵树边把绳子理出去。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家里所有的绳子都拿了出来了还嫌不够,又去山上搓了那么长一截,这会儿也才刚刚好够得到那一片药材生长的地方。 田遥也不磨叽,将绳子的一头牢牢地绑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他的绳结系得很紧,是爹爹教他系的,又把绳子的最末端系在自己的身上,用了一样的绳结。 他记得爹爹说,这个绳结叫做登山结,让他一定要记得怎么打的。 田遥做好了一切,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灰灰:“帮我盯着这个绳子哦,要是有问题记得把我拉上来。” 说完后自己就笑了,就算是灰灰能听懂他说什么,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灰灰也帮不了他,只能祈祷他的命好一点。 毕竟还没跟郁年生孩子呢。 田遥最后又检查了一遍绳结,随后扒着岩壁,慢慢地往下挪动。 那一片岩壁也不是完全光滑,也有一些小的石块凸起,田遥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下,绳子还有余裕,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但抓着石块的手却稳稳的,一丝颤动都没有。 田遥不敢往下看,他心里也很怕,但他却有比害怕更强大的信念。 直到他接触到了岩壁上的一片绿色,看到了那一点粉色,已经离得很近了。 周老要的那种草药,在这岩壁上不是只有一株,而是成片生长。田遥在手能触到粉色的花的时候,心都往上提了一提。 那一片绿色很多,田遥没有余裕去选哪些是他要的,索性全部都扒了下来,将绿意扫荡一空。 在这一片绿色消失之后,田遥本想往上爬,但目光却被崖臂中间的缝隙吸引住。 里面生长着的东西他从没见过,似花似叶。 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那什么东西都不能放过,田遥顺着凸起的石块,往里探手,将那东西连根拔起。 将这里全部都采完之后,田遥抬起头,慢慢地往上爬,上去比下来要难很多,田遥停了一下,喘着粗气。 突然脚下的石块有一些松动,田遥立刻抓紧了头顶上的那块石头,掉落的石块落下悬崖,田遥都没有听见声响。 他不敢再停留,一直努力往上,感受到了绳子被绷紧,有一股不小的力气在把他往上拉。 田遥接着这股力气,一鼓作气,在手扒拉到地面的时候,才像是劫后余生一般,他用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趴在了地平面上。 他像是死过一次,身上的衣裳已经全部被汗湿,手心被石头划出了血痕。 田遥抬起头,就看见刚刚从嘴里吐出绳子的灰灰。 灰灰跑过来,嘴拉着他肩膀上的衣服,把他又从悬崖边往里拉了一些,田遥在喘息之余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就说了灰灰是很通人性的。 他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腿没那么软之后就站起身来:“走啦灰灰,回家了。” 灰灰立刻跳起来,帮着田遥把绳子收起来,田遥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那些宝贝药材,踏上回家的路。 也许是因为归心似箭,他们走得要比来的时候快多了,灰灰沿途都留了标记,田遥也留了,所以现在就是灰灰在前面带路,田遥跟在后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渐渐地阴了下来,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田遥怕雨水把药打湿就没了好效果,于是脱了衣裳盖在背篓上面,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雨的山路越发地难走,田遥身上只有一个火折子,费了半天劲点燃的树枝被雨一淋就熄灭了,那些烟气反而把田遥熏得够呛。 大雨把灰灰做的那些标记被冲刷走了,灰灰闻了很久,也不太确定他们该走哪里,田遥想了想,也不急在一时。找了个勉强能避雨的山洞,一人一狗躲进去有些挤,他们的身上都被雨打湿,田遥从爹爹去世之后就很讨厌下雨天,这会儿更是厌烦,如果没有这场雨,他今晚就能够到家了,结果平白还要在山里耽搁一晚。 他带的吃的也都吃完了,出门的时候想着最多三天他就回去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多的变故。 田遥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灰灰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一溜烟地跑进了雨幕里,田遥叫都叫不住。 好在灰灰没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灰毛兔子,兔子已经只剩了一口气,灰灰把兔子扔给他,随后又窝在他的身边,田遥摸了摸灰灰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皮毛上:“傻儿子,这会儿没有火,我又不能吃生的。” 灰灰没理他,偏过头去。 田遥把兔子收好,静静地等着雨停和天亮,他身上的衣裳全都被打湿了,在雨夜里就更加觉得冷,田遥抱着灰灰,心里想着回去了一定会有一场病要生,还不知道要怎么跟郁年解释呢。 迷迷糊糊地田遥睡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雨停,他又迫不及待地往回走,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走到了他熟悉的山地里,一人一狗都趴在小溪边喝水。 田遥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身上在发冷,但面颊滚烫,估摸着是发热了,不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回家泡个热水澡才是正事,郁年说过,受寒之后能泡个热水澡,比吃药都要好得快。 喝饱水之后,田遥一鼓作气,很快就走到了他们家门口。 天色还很暗,他们家门口有一团黑影,灰灰已经跑了上去,围着那个黑影上蹿下跳,田遥走近了一步,就不敢继续往前了。 本来应该在镇上医馆里的郁年,这会儿出现在了家门口。
第62章 田遥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不敢往家门口走了,因为他看到了郁年的脸色,很差,比上次他被疼痛折磨的时候还要难看。 但即使他的动作再慢,这短短的一段路还是有走完的那一刻,田遥努力地憋出一个笑:“郁年,你今天怎么会回来啊?周老给你放假了吗?” 郁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害怕,昨天他们回到村子,陈旭就叫了很多村子里的人一起上山去找田遥,但村里的汉子很多都没有打过猎,走到稍微离深山近一点的地方就不敢再往里。 一群人找到了夜里,也没有见到田遥的身影,大家不敢进深山,只能回来。 郁年看着他们朝自己摇头,心就一寸一寸地沉下去,他当初腿被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绝望过,他恨自己的这双腿,此刻这样无用,不能上山去找人,甚至还要田遥堵上性命,就为了这双腿。 来帮忙的都离开了他们家,郁年一直等在门口,在天黑之后又下起了雨来,郁年比谁都知道田遥有多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他在那个下雨天失去了他的亲人,而现在,天也下起了雨,他在害怕,他是不是也要在这个下雨天失去他爱的人。 郁年坐在轮椅上,雨声像是一把刀,一寸一寸地将他凌迟。 他在等着天亮,如果天亮了田遥还没回来,那他爬也要爬上山,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等日出东方之后,田遥真的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田遥怯生生地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摸到了郁年身上的衣裳一片濡湿,他拔高了声调:“你一直等在门口吗?你是不是淋雨了?” 郁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田遥软了脊背:“对不起郁年,让你担心了。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还把周老说你能用的药带回来了。”他献宝一样把背篓放下来,掀开遮在上面的他的衣裳,露出了快装满了一背篓的草药。 郁年咬紧了牙关,声音拔高了很多:“田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田遥被吓了一跳,郁年跟他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高的语调跟他说话,田遥缩了缩肩膀:“我这不是……” “你在大雨天失去了你的爹爹,从此之后下雨天就是你的梦魇,你也要让我在下雨天的时候失去你吗,然后也让我见雨色变吗?”郁年的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但田遥听出了他撕心裂肺的疼。 他赶紧摇头:“没有,不是,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呢?我应该要去哪里找你?”郁年的眼眶红了,田遥握着他的手,一片温热落在他的手背上,田遥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停地去擦郁年的泪,却被郁年拉住手,看到了他手心里深深浅浅的伤口,因为雨水的冲泡,这会儿已经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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