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是从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就要给田遥跪下,田遥赶紧拦住他,让老人家给自己下跪简直就是折他的寿,他死死地扶住那个老人,郁年才说:“不用磕头了,拿着钱去买些吃的吧。” 那老人听见郁年说话,双眼泛红地看着郁年,随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了他的破碗里,田遥赶紧扶住他:“您可别哭了,是觉得不太够吗?我这里还有些铜板。” 田遥又把荷包里的铜板放到他的碗里,铜板跟碗碰撞,发出声响,田遥感觉到郁年抓着他的手紧了紧,甚至把他抓得有些疼,他才回过头。 郁年没再顾那个乞丐,拉着田遥离开了原地。 他们到了一间茶楼歇脚,田遥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已经有些红印,他喝了一口水,看向郁年:“郁年,刚才那个乞丐,你认识吗?” 郁年点头,眼眶泛红:“是我们家以前的管家,良叔。” 田遥立刻就想站起来去找人,被郁年按住了:“想来他的身边有冯家的眼线,所以不敢贸然相认。” “那我们怎么办?” 郁年深吸了口气:“晚上再去找他。” 他们一直等到了晚上,才重新出门,去的还是他们上午遇到良叔的那条街,这会儿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天上没有月亮,街市上一片黑暗。 良叔果然还是等在上午遇见他们的地方,他看到没有做伪装的郁年之后,才终于压抑着哭了出来。 “少爷!少爷,老奴总算活着见到你了。”良叔看着郁年,想伸手去默默他的脸,发现他自己的手上都是泥垢,又才把手放下来,“这些日子,您吃了很多苦吧。” 郁年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良叔,我没事。” 田遥看了一下四周,夜晚的街道上很安静,他们现在的声响就不算小了:“郁年,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还是不太安全。” 良叔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说是住处也不恰当,就只是几张破布,几根棍子搭起来的破棚子,但这里远离城区,是说话的好地方。 “一年前我能感觉到我身边是有人盯着的,但从几个月之前,就没有人再盯着我了。”良叔点燃了微弱的烛火,“先前出事,我本是想帮老爷和夫人收敛尸骨,但那是夏天,尸骨存放不了多久,我就自作主张,把他们的尸首火化了,现在他们的骨灰,我放在了庙里。” 郁年点头:“辛苦你了良叔。” 良叔赶紧摇头:“少爷一切都还好吧?是不是也受了很多苦?” “我没事良叔。”郁年一只手牵着良叔,另一只手握着田遥,“良叔,这是我的夫郎,田遥。” 田遥朝着良叔笑了笑,还有些紧张,想伸手理一理自己的仪容,但一只手被郁年牵着只能又放下来。 良叔已经老泪在纵横,借着一点点火折子的光,他看清了田遥的脸:“少夫人!” 这一称呼把田遥吓得够呛,他可从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被叫少夫人的一天呢,顿时脸涨得通红。 他赶紧摆手:“不不不,您叫我遥哥儿就行了。” 良叔这个棚子,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只能坐在地上。 良叔又借着光去看郁年的腿,当时他听说了,郁年的腿断了,他心里着急,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现在看到郁年的腿还是好好的,想必一定是少夫人的功劳。 “我被放出来之后,就听说少爷您不知所踪,我先是去替老爷夫人收敛了尸骨,随后就开始在城里乞讨。”因为他害怕郁年如果回来找不到人,没办法把老爷和夫人的灵位带走。 所以即使冯家的人百般羞辱折辱他,他都依然守在原仓府成里,好在天不负他,让他等到了郁年回来。 “良叔,我打算要为爹娘翻案。”郁年看着良叔身上的衣裳和这个破烂的小棚子,做下了决定,“只要能让冯家付出代价,我做什么都可以。” 良叔抹了抹眼泪:“虽然当乞丐很难,但探听消息还是很方便。我知道洪关那个畜生去了哪里了。” 洪关,就是当初首告郁家藏匿贡品的管事,当时判决他首告有功,不与东家同流合污,赏赐了他白银百两,为了怕被报复,洪关拿着银子就离开了原仓府。 良叔在城里做乞丐,总有冯家人不在意他的时候,他去乞讨的场所多半都在一些热闹的街市,总能听到一些消息。 “可是少爷,冯家跟太守勾结才能打老爷一个措手不及,咱们就算是抓到了洪关,也很难翻案的吧?”如果找到洪关就能翻案的话,那他就算是赌上性命也去做了,又何苦等到现在。 “咱们不可以,总有人是可以的。”郁年看着那微微亮着的火折子,“良叔,总有办法的。” 云溪镇,田记的店里永远都不缺食客的。 付智明要回村里上课,在店里忙的人就变成了刘之和陈旭,还有沈桥。 沈桥的肚子还没太显怀,这会儿还是能够做一些事情,只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郁年和田遥,不知道他们顺利不顺利。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店里更是忙得连个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沈桥受不了那么高强度的劳动,这会儿撑着桌子在歇气。 没一会儿,素来安静的云溪镇上传来了一阵阵的马蹄声,最后马蹄声停在了田记的门口,临窗的食客伸着脖子张望,沈桥打起精神,想了想楼上应该是还有一间包厢。 从马匹上下来的手身上带着佩剑,端得一股肃杀之气,为首的一个人走到柜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桥:“掌柜可在?”
第122章 那人身上的肃杀之气吓了沈桥一跳,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肚子:“掌柜现在不在,各位是想要吃饭吗?” 那人看着沈桥,环视了一下这个店铺:“你是何人?” 沈桥的手抓着柜台的边缘,是真的有些被吓到,还是刘之从后厨出来,他走到沈桥的身边:“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好,他才稍微软和了一下语气:“请问掌柜是叫郁年吗?他如今去了何处?” 刘之这才说:“掌柜叫田遥,郁年是他的相公,他们有事离开了这里,归期未定。” 那人皱了皱眉头,随后放下一锭银子:“他们去了哪里?烦请告知一下。” 刘之看了他们很久,才说:“对不起,不方便告知。” 那人又拿出一锭银子:“我们找他们有正事,还请明说一下。” 刘之把银子往他面前推:“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敢贸然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你们。” 那人只能无奈地说:“我们是郁年母家的亲戚,今年才得到他们的消息,所以来寻人,烦请你们告知一下他们现在的位置。” “你们是郁年的亲戚?”沈桥看着他们,田记门口的那几匹马的毛色一看就是油光水滑,就知道他们不是寻常人家,想起郁年说的他家的情况,只说他的母家是京城人,难道,这真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族? 沈桥跟刘之也有些为难,又怕他们撒谎,又怕耽误郁年他们亲人相认,这会儿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们去了原仓府。”刘之思索再三,还是说了实话。 “多谢。”那人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他的一队人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云溪镇。 沈桥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是郁年的仇家啊?” 刘之的眉头也皱着:“但我看那人的第一眼觉得他一身正气,应该不是坏人吧?如果真的是郁年他们的仇家,应该会恨到想把店都砸了吧?” “希望咱们没有办坏事吧。”他们也是在赌,不知道他们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有些食客也在看热闹,看那些人走了之后,才问他们:“那是你们掌柜的亲戚啊?一个个的可真威风啊。” 刘之没搭他们的话茬,又重新回去忙去了。 原仓府城中,郁年见过良叔之后本来想把他带回客栈,但良叔不同意,如果自己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些人说不定会察觉出不对,这样郁年他们也有危险。 他把洪关的地址告诉了郁年他们,让他们一定要抓住洪关,有了洪关,才是能够翻案的关键。 田遥跟郁年带着良叔给的地址,赶着马车从原仓府离开,往原仓府下面的一个小镇上走。 良叔说洪关在安固镇,从原仓府去安固镇的话需要约莫一天的时间。 他们从原仓府城门出去,郁年赶着车,却并没有朝安固镇去,而是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往云溪镇去。 跟他们马车有两里路程的两个人骑着马,一个人看向另一个人:“咱们还跟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跟了,应该是公子多虑了。” 他们是在有人给郁良银子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郁良在原仓府行乞这么久,没人给他什么银子的,他只能去翻垃圾堆,靠着偶尔一两个铜板过日子,那日却有人给他银角。 他们一看那两人便知道是外乡人,所以只需要看他们接下来的动向便可,今日就发现他们往西辛府去了,那便是他们多虑了。 再说那时的郁年,脚筋都被他们挑断,又怎么可能像那个男人一样健步如飞呢。 郁年往西辛府的路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调转方向,往安固镇去。 “我们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圈啊?”田遥有些不理解。 “怕我们那日给良叔银子惹人注意了。”郁年扬鞭,马车跑得飞快。 他们在路上歇了一夜,在第二天的清晨到了安固镇。 安固镇跟云溪镇的大小差不多,郁年停下车,跟田遥选了个摊子吃了一碗馄饨,吃得全身暖烘烘的,才准备去找人。 “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可要站远一点啊。”田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有些跃跃欲试,他从开始开店之后就没有再去山上打过猎,也没有跟谁打过架了,他感觉自己的一身力气都用在了上菜上了。 “好。”郁年笑着说,“我一定站得远远的。” 根据良叔说的,洪关从那件事情之后,得了一笔钱,借着冯家的面子,自己开了一家米粮铺子,生活正是滋润。 安固镇的米粮铺子有三家,他们一一上门去看了,最后菜确定了洪关开的米粮铺子,田遥走进去,郁年跟在他的身边:“掌柜,这两日米价如何啊?” 洪关一看这是个生面孔:“米价今日二十文。” 田遥摸了摸下巴:“比前几日可是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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