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等你们很久了。”他是周老的儿子,周宣,“请跟我进来。” 郁年朝他点了点头:“多谢带路。” 许久不见,周老还是他们分开时候的那个样子,只是鬓边多了一丝白发。 “这两个面黄肌瘦的人是你从哪带回来的啊?”周老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见到他们还是真的高兴。 “你们先聊,我去盯着厨房备饭。”周宣知道周老跟他们有事相谈,所以这会儿借口离开了。 周老先是检查了一下郁年的腿,又给他把了把脉,看完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倒是没把我教你的都忘了。” 郁年恭敬地说:“多谢师父的教导。” 随后他们又关心了一下周老的身体,客套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行了,别说那些客套话了。”周老正了正神色,“想必你也见过柳公子了吧,前几日我刚送他离开原仓府。” 原本还沉浸在重逢喜悦里的田遥脸上的笑容有些消失了。 “你们在信上写的我看了,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公子,只是东陵侯本就只有爵位,不掌实权,虽然在京城能有那么一点薄面,但出了京城,东陵侯府也只是有名声好听而已。” 郁年点了点头,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看来想要给爹娘洗雪沉冤,还是需要他们自己来:“没事的师父,我们也可以自己来做。” 周老点了点头:“我从云溪镇回来之后,也去打听过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只能说这个案子,当时判得的确是很牵强。” 案子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几句判决抓人行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有郁家的一个管事做了首告,在他上了衙门之后没过一会儿,那批贡品就在郁家的仓库里被找到,衙门立刻就上门抓人了。 当时郁家一家还正在吃午饭,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进了大狱。 后来因为冯喆的话,郁年被放了出来,但冯喆并没有放过他,他挑断了郁年的脚筋,百般折辱,即使当时的郁年想要为爹娘喊冤,也已经没有了办法。 更别说从前爹的那些合作伙伴,在出了这件事情之后,都对他们家避之不及,所以这个案子,就这么被定了案。 当时断案的是原仓府太守,他因为在任上有破获大案,如今已经高升。 “如果你们能找到那个当时作证的人,用点什么方法,让他承认当时是做了伪证,并且能找到是谁将那批贡品放进了郁家的仓库的,就能够替你爹娘翻案了。” 但郁年跟田遥都知道,要找到这些人,能有多难。 “其实这个案子的判罚,本就不太符合律法的规定。”周老说,“按律法,涉及到这种损害陛下利益的案子,当地的官员应该是把犯人移交京城,案子应该在大理寺审才对。” 郁年抬起眼睛:“那为什么当时的太守有权能够处理?” “你看我不说,你们不也不知道吗?”周老叹了口气,“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类似的案件,当时办这个案件的太守,应该用的事急从权这项理由,当时的大理寺,忙的应该是处理京城里的通敌叛国的那个案子,当时涉案的人太多,大理寺便放权了一部分,只说着急的案件当地可以自行处理,所以当时应该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田遥的手都快捏掉椅子的角了:“凭什么他判了冤假错案,还能高升!” “现实就是这样。”周老看着郁年,他的眼睛里这会儿都是仇恨,“郁年,你该好好想想,如果没有别的助力,你到底该怎么做。” 这会儿的原仓府对他们来说是危险重重,如今的冯家吞并了郁家所有的生意,几乎是能在这原仓府横着走,郁年如果此时出现在了原仓府,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们住在哪里?可算是安全?不然就住我家里吧?”周老问。 郁年摇了摇头:“我们住的地方很偏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也会尽量少出门的。” 周老叹了口气:“如果你们能够找到证据,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带着你们的证人和证据,去京城。” “如果你们能到京城,东陵侯府就有能力能够护你们无虞。” 郁年点了点头:“多谢师父。” 周老也觉得席间太过严肃:“也到了饭点了,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田遥面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些:“想必您肯定是想吃我做的菜了,我还带了好些材料来,厨房借我用一下呗。” 周老还想说他们来者是客,但郁年说他既拜了师,自然也是小辈,小辈给长辈做点吃的,怎么就不行了,所以这会儿田遥就跟着周家的下人去了厨房,准备给周老做些他们先前在家中经常吃的菜。 看到田遥离开,郁年又重新看向周老:“师父。” 周老没等他说完话:“但事情可能会有些转机。” 郁年看向他:“什么转机?” “公子那日来家里,跟我说了一件事。”周老关上了房门,“他说看你觉得眼熟。” 郁年点了点头:“是,那晚柳公子还提到了我娘亲的名讳。” “我当年第一次上你们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觉得像是在那里见过。”周老想起那时候见郁年的第一眼,觉得眼熟,但更奇怪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后来知道了他的事情,大家又相熟了,就没再去想过这个问题了。 “那日听柳公子说,你的长相,跟如今的韩尚书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给韩尚书诊过脉,所以见你才会觉得熟悉。” 郁年有些怔愣地抬起头:“尚书?正二品大员?” 周老点了点头:“如果这个案子,让他知道的话,翻案是一定可以的。” 郁年摇了摇头:“我娘亲在世时,从没提过自己的身世,即使是他们下狱的时候,她都没有说过自己娘家一分一毫,那就说明,她跟娘家的关系不好。” “不过一切也未可知,我们知道的事情是,韩尚书这两年确实是在找人,但一无所获。”周老看着他,“如果你们能用自己的方法翻了案这更好,如果实在不能,那么适当结借用一下别的势力,也不算违背先人的意愿。” “你也要想一想,这门亲,你到底要不要认,认了能得到什么,不认又会失去什么。”
第121章 从周老家出来之后,田遥看着郁年的脸,想了想然后走到一条街上,让郁年在原地等,自己去买东西。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把胡须,他拉着郁年走到一条小巷里,用买胡须的送的工具,给郁年把胡须粘在脸上,边动作边说:“虽然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人记得你认识你,但小心一点准没错。” 粘完之后,田遥上下打量他,觉得他有了那么点仙风道骨的快要瘦削得飘起来的样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咱们这会儿可以去你家看看了。” 郁年看了他几眼,才牵着他的手往从前郁家的老宅上去。 这一片住的都是富贵人家,所以很是安静,离目的地越近,郁年的脚步就越发地缓慢,离郁宅只有一墙之隔的路上,郁年望着路边的老榕树,握着田遥的手心里都是汗。 田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郁年,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就不去了?” 郁年只是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许久没回来过,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重新站在这里。” 当他们绕过这一堵墙,就看到了曾经的郁家,令郁年惊讶的是,这个房子当时是被充了公,他以为很快会换主人,没想到的是一直问人问津。 当年的郁宅的牌匾还挂着,只是一角已经耷拉了下来,上面已经被无数的蜘蛛结了网,也许是长时间没有人气的关系,原本是红色的大门如今也泛黄,上面还有些细碎的裂纹。 门口的地砖也像是被人撬走,露出崎岖不平的地面,田遥咬了咬牙:“我……” 郁年只是紧紧地抓着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遥哥儿,不要多生事端,我没事。” 他们只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下,郁年就拉着他往一边走,也许冯喆就是故意的,让郁家的老宅变成现在这样的,这样才能满足他内心想要折磨郁年的癖好。 郁年拉着田遥,在这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转,看起来就是迷路了误入这里的外乡人,暗处看着的人这才从他们身上移开眼睛。 走出这一片地方,田遥心里也像是被什么死死地压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亲眼看过之后,才知道郁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光看一个郁宅的大门,他就已经能够想象到郁年从前到底过的是还什么光鲜亮丽的日子。 那个大门,如果是在它最兴盛的时期,不知道该豪华成什么样子,至少田遥从没见过那么华贵的大门,刘员外家的那个大门跟它比起来,都是云泥之别。 “郁年。”回到客栈之后,田遥看着郁年,“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 “我想先去找周老说的我家的管事。” 当时郁家出事,郁家的家仆都被遣散,并没有被牵连,严重的就是家中的管家,他是从小跟郁家爹爹长大的,虽然没有被斩首,但着实也是受了很多苦,郁年还没有断腿的时候,就听说他在狱中被严刑逼供,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说过一点对郁家人不利的话。 “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 田遥点了点头:“我明天去打听一下吧,你不要出面了。” 郁年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万一你见到了他也不认识,反而错过了。反正你帮我做伪装了,应该没什么事。” 田遥这才放下心来:“郁年,如果咱们找到了证据,要怎么做呢?真的去京城吗?” 郁年看着田遥的眼睛:“我会去。” 田遥轻轻抱住他:“我会陪着你。” 郁年扣着他的手:“也许不一定就会那么难,要闹到去京城的地步。” 他们又在客栈里修整了一天,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两个人都做了伪装,毕竟冯喆身边的人,先前也是见过田遥的。 他们先是去了从前郁家的铺子周围,只见原先写着郁家的招牌,如今也都变成了别的招牌了。 就在他们逛了一天之后,觉得快无功而返的时候,一个乞讨的老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田遥一向心软,看着这个老人脊背佝偻,身上的衣裳破了,露出里面泛黑的棉花,他掏出荷包,放了一角银子在他的那个破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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