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哥哥的脾性,哪里容得下一个逆贼之后留存人世? 合燕自幼是太皇太后教导长大,即便哥哥想了结了合燕的命,此刻也无法在宫中下手。 毕竟,我们的老祖母很是疼爱这个小孙女儿。 但只要下明旨意,将合燕赐嫁于我。 我一个名声在外的断袖,若合燕一时想不开,在嫁人的花轿上自戕了,不也合情合理? 想到这儿,我便晓得,时辰是一点儿耽误不得了。 即便此刻已经日暮,我却还是招来的辛乔,同他说要回京一趟。 辛乔瞪大了眼睛:“王爷,无召而回是死罪啊!” “陛下赐了一桩婚事于本王,本王回京一趟接亲,说得过去,你且看牢了玉门关,若有异动,八百里加急报于本王” 辛乔见我去意已决,也不敢再劝。 我同辛乔相处了这一两年,深知他是把话藏在心里的性子。 有时我说的一知半解的话,他也从不多问,只照着吩咐去做。
第33章 ● 于辛乔,我是有心栽培的。 ...... 我纵了快马出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来玉门关这半年多,我骑马狂奔的时间,比过去所有时间加起来都多。 唉,朝中那帮老臣还说我是清闲王爷,整日招猫逗狗。 他娘的。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回京这一路上,连着跑死了八匹马,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看见了京城的城门楼。 策马入京时,城门下盘查的小将,倒是个熟脸。 我未下马,只站在城门下略等了等,常京童便从城门楼上跑了下来,颇乖觉的对我行了个礼。 “不知王爷大驾,末将失迎” 我看着这个故人,这几天凝重的心情莫名就释然了一些。 “好久不见,常统领,如今配了甲,瞧着更威风了” 常京童挠头一笑,一身未经过战役的铠甲,崭新的闪耀在日光之下。 “殿下别取笑我了,叫我爹知道,又要领我站西直门上谢君恩去了” 我闻言一笑:“常侍郎还是一如往昔的耿直啊......” 常家算是朝中的清流一脉,常越常侍郎是个油盐不进的读书人,极其不通人情的老古板。 因担着吏部侍郎的官职,手中握着科考判卷的大权,平日里往常府送金送银的人不在少数。 可常越是个一言难尽的清官儿。 清到我那皇宫里的哥哥都有些怕他。 这常越非但不收这些明里暗里的恩惠,甚至连皇家的赏赐都拒过几回。 有一年秋考,一个南边儿来的考生,身上怀着些占卜扶乩的本事,一开始只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子给人算命。 后来竟渐渐有了些声名,壮了此子的胆量,入考场前给自己卜了一卦,求问自己能否高中。 卦象的结果很是喜人,说他能金殿一面,得中探花,且官职就在皇宫大内,钦天监中。 不信神鬼之言的,全拿这事儿当个乐子瞧,信神鬼之言的,却拿这考生当个半仙儿信。 常越听了此事,觉得怪力乱神会坏了科考纲纪,于是当着考场就拘了那考生。 那考生自然不服,连日喊冤,后来不知谁在背后推了一把,将那考生和常越推到了陛下面前。 可是这个事儿,说到底只是人言而已,不似杀了人放了火,其中龃龉,极难断个清楚明白。 常越同那考生在殿上争的面红耳赤。 彼时的哥哥刚刚理政,先皇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利索,哪有时间听他们两个聒噪。 于是先问了常越一个私拘考生的罪,而后又问了考生一个妖言惑众的罪。 最后又把那考生丢进了考场里,只说让他考来看看,若能高中探花,便算他无罪。 常越觉得陛下判的不公,可又不敢拿皇上当个学生似得骂,是以心里憋着一口气。 又想起言官死谏,觉得自己不能说皇上不对,还不能以死明志吗? 是以当即就吃了秤砣铁了心,梗着脖子就要往龙椅上撞。 彼时的哥哥看着他那个顽固不化的样子,也是真的差一点就把人下狱了。 常侍郎如今能好端端活着,全赖他亲儿子还算清醒。 常京童自幼习武,根骨奇绝,一身硬功横练,寻常武夫在他手里走不过十招。 彼时他身居御前侍卫,整日在宫中巡逻,他爹撞龙椅那天,就是他一个壮士举鼎,将他爹从殿上给举出去了。 回来还同陛下告了个罪,说他爹认死理,但对社稷可谓是死心塌地,今日种种,不过是性情使然。 常越回了家,血气下了头。 顿时觉得今日在大殿上这一出实在丢人,同考生抬杠,同皇上斗气,实在是负了皇恩。 是以后来宫里见他将科考主持的不错,赏下来的金银,他是一概不收。 不收就罢了,恩却还是要谢,陛下没工夫见他,他就去西直门上谢,礼数做全的谢恩,动辄就是两三个时辰。 如今都成了朝中一个逸闻。 一想到常越那两个鼓鼓的腮帮子,在西直门左一个谢主隆恩,右一个吾皇万岁的样子,我就很想笑 。 常京童同我幼时有过几回照面,此刻也没让我下马盘查,而是直接牵了我的马,将我引进了皇城中。 “王爷此番回来,可还走么?” “办完了事就走” 常京童点点头:“幼时王爷曾点拨过末将两招枪法,若王爷得空,待末将下了值来寻王爷切磋切磋如何?” 我乐了:“怎么?你在京中没对手了?” 少年挠头一笑:“华将军辞世后,久不见蛟魂枪的风骨了,如今还能耍这枪法的,唯有王爷了” 我坐在马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爹一个文痴,又生出来你这么个武痴,也是奇了” 说罢,也不待他回话,我便夹了马腹,向着宫中飞奔而去。 周遭风景随风而动,我却无心欣赏这阔别已久的皇城。 西直门近在眼前,御林军巡查之声渐渐入耳,我在御街前停了马,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轻铠。 方发觉若是这样入宫,只怕又要被言官骂没规矩。 索性勒了缰绳,调转马头向着璞王府,先回府中换过朝服吧。 我人还没进府中,便在街头同梁管家碰了个对头,他老人家一愣,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待看清了是我后,险些泪洒街头,我下了马将人扶起。 “这还没白发人送黑发人呢,您老人家倒先哭上了” 梁管家抖着手抹了抹眼泪:“老奴以为......老奴以为......王爷此番定是回不来了” “这是什么话” 我叹了口气,手上扶着梁管家,抬脚踹开了府门,府中比我预想的热闹太多。 一院儿的家丁仆役各忙各的,还有几个侍婢院中洒扫拾掇,彼此之间说说笑笑,且一个比一个穿的娇俏。 我看着院中人头攒动。 一时愣了。 这是我家吗? 曾经的记忆袭上心头,我猛然想起自己离京前,华馨买了许多人回府,又将他们打扮的花红柳绿。 我这厢刚反应过来,华馨就穿着一席艳绿的宫装,蝴蝶似得从后院儿飞到了我眼前。
第34章 ● “戎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华馨都要急死了!” 我被这声戎哥哥叫的头皮发麻,心里虽知道华馨喊我一声哥哥应当应分。 可她这甜腻腻的嗓子,也让着实叫我难以消受。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急,坐下说话的时间总是有的” 茉莉侍书跟在华馨身后,皆是泪汪汪的看着我,不必问也晓得,她俩估计也和梁管家一样。 觉得我被贬之后,大抵是回不来了。 我看着她俩泪眼模糊的样子有些想笑,又伸手摸了摸她俩的脑袋。 “乖了,去泡壶时令的新茶送到翡翠厅,让本王和王妃好好说说话” 茉莉和侍书这才笑了起来,齐齐说道:“是” 翡翠厅坐定。 华馨满眼忧虑的看着我:“戎哥哥可知陛下赐了合燕嫁璞王府?” “我晓得” “戎哥哥可知,那合燕郡主已经同颜问慈私定了终身?” 我闻言愣了一愣,华馨幼时又没在国子监念过书,她如何知道合燕和颜问慈的私情? “我知道不奇怪,你却是从哪里知道的?” 华馨一拍桌:“我哪里会不知道呀!全京城都知道了呀!合燕郡主得知要嫁你后不依!上殿自请做尼姑呢!还说自己早就和颜问慈订了终身!此生断不肯嫁旁人的!” 我闻言捏了捏眉心,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合燕自小就不是个冲动的性子,说话做事从来是三思后行。 即便她不肯嫁我,想来也会徐徐图之,断不会上殿冲撞陛下。 如今这是怎么了? 华馨见我不答话,更着急了。 “戎哥哥!你说话呀!你已经娶了一个心里有别人的我!难道还要再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合燕吗!陛下真是乱点鸳鸯谱!这不是一下子害了两个好人吗!” 我被这话气笑了,这一笑就停不下来,直到笑的身子发抖才止住,华馨的话,话糙理不糙。 我的红鸾星啊,真是跌到煞门上了。 我觉不觉得憋屈重要吗? 皇上娶亲尚由不得自己,遑论我一个王爷? 侍书端着茶盘走到了身旁,颇乖觉的将茶盏递到我手里,我素日喝茶都是八分烫。 今日这茶送到手里,竟是冰凉的,显见是在冰窖里镇过的。 我抬眼看着侍书,只见小妮子眉宇间带着伶俐的浅笑,便也回她一笑。 端起茶盏饮干后才发觉,这茶盏里的不是茶水,而是冰过的一盏梅子酒。 梅子酒凉入肺腑,我奔袭六日的倦热,瞬时被驱散不少。 我看着侍书收了茶盘,静静站在我身旁候着吩咐,忽觉她身量长高了不少。 从前她就爱书,如今一别两年,靠着书文滋养,竟出落的这样解语聪慧。 我现下,的确是该饮些酒的。 “本王这趟回来也是为这桩事,你放心,本王断不会迎合燕进门,夺了你中馈之权的” 华馨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戎哥哥觉得我这样着急,是怕合燕入府同我夺权?” 我默了一瞬,难道不是? 华馨忽的笑了。 “戎哥哥竟这样瞧我不起吗?华馨是将门之后,若是男儿身,早就沙场去了,即便是女儿身,华馨也不屑那些后宅勾当!华馨着急,是因为觉得戎哥哥娶了我这样一个不如意的人,若再要娶,一定要娶一个真正的心上人!可戎哥哥却觉得,华馨是为了中馈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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