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年幼丧父,一度流落街头,彼时家中日子难过,又要看顾妹妹,饭食虽能糊弄,可是手艺粗糙......若跟宫中御厨比,就差的远了” 朕点头:“无妨,朕想吃春饼,包些肉丝菜丝,能做否?” 华恬一笑:“这个......倒不难,臣妾遵旨” 说话间,玉点儿带着一溜儿小内监走了进来,各自手中都托着木盘,盘上皆是描金漆的碗碟器皿。 朕看着玉点儿,歪着身子笑道。 “午膳就领着你这些干儿子受用吧,朕有旁的吃” 玉点儿闻言一愣,又侧目看向华恬离去的背影,末了便笑起来。 “奴才谢过陛下赐宴” 说罢,一干小内监窸窸窣窣出了养心殿。 殿西侧有备御茶的闲间儿,内监的饭食,多是在那里用的。 片刻后,留在养心殿值守的小内监,又将华恬迎了进来。 她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搁了四个一套的瓷碟儿。 一碟是冒着热气的春饼,余下三碟是挂了芡的肉丝、青瓜丝。 朕起身走到罗汉榻前,等着她沏了清口的茶送来。 又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她将春饼包好送进朕手里。 朕从前用膳是不喜欢人伺候的,可不知为什么,今日却格外的想要麻烦她一回。 半只手长的春饼,夹上肉丝菜丝,包成金条似得大小,一口咬下去,味道说不上好,可也不能说难吃。 朕吃了两个,又饮过一盏茶,而后温吞道。 “这个味道最是平常,可御膳房就是做不出来” 华恬停了包春饼的手,笑道。 “春饼简陋,原是百姓吃食,御膳房擅烹精致菜肴,换着法子博陛下胃口,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民间俗食,自然不能上陛下的膳桌......” 朕闻言,也伸手包了一个春饼,捏着华恬的脸,塞进了她口中。 她红唇微张,眨了眨眼,两团粉粉的腮帮子,当即鼓了起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十分守规矩道。 “臣妾......谢过......陛下......” 朕被她这个娇憨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随即便松开手,叫她好好嚼了咽下去。 “你怎么这样好性儿?就由着朕欺负你?” 华恬抬袖掩住唇齿,细嚼慢咽完了嘴里的春饼,才放下袖子轻声回话。 “倒不是华恬好性儿,只是华恬知道......” 朕抬眼:“知道什么?” “知道宫中.......已经许久没有人陪陛下玩了.......” 朕闻言微怔,片刻后,亦是笑。 “从前璞王说你诗书饱读,机敏聪慧,起初,朕是不太信这话的,如今看来,他倒真有了几分识人的功夫” 华恬垂眸颔首,唇边微微勾起,极腼腆的一笑。 “王爷谬赞,华恬如今别无所求,只求华恬面前的陛下,是真正的陛下,那陛下面前的华恬,便也是真正的华恬了” 朕弯了眉眼,抬手让殿中随侍的小内监出去。 而后,便揽着她细软的腰身,将人摁在了榻上。 无奈榻上还有一张碍事的桌几,几上还有一盏残余的茶汤。 朕伸手掀了桌几,杯盘立时碎了满地。 “好......朕听你的......作一回真正的陛下......那你也给朕看看......真正的华恬......是什么样子?” 华恬身子微僵,细白的颈子泛出羞怯的烟红。 朕低头啄吻那细嫩之处,每吻一下,她便如同那受了惊吓的鸟雀一般,不由自主轻颤一下。 原以为到此一步,她便会吓的求饶,却不想那双戴着金镯的白皙手臂,却缓缓缠上了朕的脊背。 “陛下若要看......就要先恕臣妾大不敬之罪......” 朕同她贴的太近,她喘息间的湿热气息,徐徐爬上朕的耳畔,一双秋水眼瞳里,也满是潋滟水色。 或许只要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女子用这般神情祈求于他。 就连朕,也不能免俗。 “好,恕你无罪” 华恬垂了眼睫,腕子缓缓上移环住朕的脖颈,腮边漫出的缠绵红意,简直像是饮醉了酒。 “臣妾时常害怕陛下,只觉伴君如伴虎,是以,不敢同陛下亲近......可臣妾不怕子寰......哥哥......”
第29章 子寰番外·菩萨低眉·十二 朕将人圈在怀里,眯了眼看她面上桃花色,嘴里只问。 “子寰哥哥?” 华恬彻底羞红了脸面,直歪着脑袋往榻褥里缩,朕却得了趣味,不肯让她脱逃。 “再叫一声” 华恬垂着眼,又羞又恼。 “臣妾是听从前王妃这样称呼王爷......是以才......” “是以才觉得......这样能讨朕欢心?” 朕抬手抚过她鬓边碎发,垂眸吻过她湿软的唇角。 “日后......都这么叫吧......” 这宫中。 已经太久没有人叫朕哥哥了。 ...... 朕一向觉得,情爱之于帝王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历朝历代,或有帝后为伉俪,或有宠妃冠六宫。 不论是哪一种情势,其实都对社稷无益。 中宫势强,皇后母家便要显赫起来,若想延续这番显赫,又势必要在皇嗣上动些心思。 而后,便会生出朕同叶宝元这般故事。 幼帝与太后,非死不能休。 可若是偏宠一女,令其为妃,此女便会恃宠而骄,生出想要入主中宫的心,做出些不安分的事。 是以,后宫同朝堂一样,都需权衡处之。 朝臣吃皇粮一捧,便要为社稷江山肝脑涂地。 妃嫔得尊荣富贵,便要为皇家血脉开枝散叶。 即便机关算尽各怀鬼胎,却也始终逃不出天命所归。 自华恬侍寝后,朕曾有意无意问过她,是否有称后的心愿。 彼时她吓了一跳,掩着嘴道:“臣妾卑微,从无这样的雄心壮志” 朕只是笑骂:“没出息” 可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十分放心她。 倒不是因为她乖觉,而是因为她娘家没人,唯一一个亲人,也在后宫为妃嫔。 她不似老将军的孙女儿,更不是尚书府的千金,后宫里的嫔妃会因此蔑视她。 可朕却最喜欢她这一点。 朕得有个身家洁净没有挂碍的枕边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朕安心。 ...... 一场春闱过去,朝中叶党一洗而空。 朕寻了个阴雨绵绵的天气,独自进了寿康宫中。 这番清洗动静不小,叶家军中起了异动之心。 这一年入夏,也该到清算的时节。 叶宝元近来已经难以起身了,她吃香太厉害,不似叶崇然那般克制。 姜明歧曾说过,这香不但能压下皮肉苦痛,还能疏解心中郁结,食之便会欢欣愉悦,叫人忘记苦情哀伤。 叶宝元吃的这样凶,想来是心中有了暗病,全赖这香压着。 朕抬手拨开内殿的珠帘,看着叶宝元假寐在小榻上,手中还握着一只翡翠白铜的烟杆儿。 朕走到榻边坐下,抬手挥散了伺候的宫娥。 殿中寂静下来,窗外有一寸光阴,落在叶宝元安详的睡颜上。 “陛下来了......” 她没有睁眼,却开口说了话。 朕应了一声,将她腰间的锦被拢了拢,明明是苦夏的时节,她却已经用上了这样厚重的盖被。 看来她如今,已经见不得一丝风了。 一声叹息过后,朕柔声叫道:“母后” 叶宝元懒懒的,迟迟睁不开眼,指尖似乎也抬不起来了。 往日光亮灼目的宝石护甲,此刻看着,却像是一把金锁,沉甸甸压住了她的手。 “陛下......要动手了吧......” 朕挑眉,伸手握住了她轻颤的指尖。 “母后当年,以子戎的性命,叶宝泰的兵力,一齐威胁于朕,彼时朕根基不稳,不敢同母后斗狠,只得吃下了那万寿丹,不想一吃......就是这许多年......” 叶宝元轻笑出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眼角眉梢俱是疲惫。 “陛下何必叹息呢?哀家不日将亡......陛下......却还能再撑几年......难道......还不够么?” 朕亦是笑,低头看着小榻上的万寿纹。 “从前觉着够了......如今......却有些舍不得了......总想多活些日子......能亲眼看看海晏河清的江山......亦能......” 叶宝元笑:“陛下如今的神情,同你那母妃一模一样......哀家处死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满目牵挂的模样......” “是了,母妃当年,一定很舍不下朕和子戎,是以,才会走的那样憾恨......” 叶宝元咳了几声,头上钗环也跟着晃动。 “元若蝶没白死......至少......她这两个儿子......都还记挂着她......不似哀家......只有一个弟弟......” 朕捏了捏她冰凉的手。 “叶宝泰不会记挂着母后的,朕会让他走在母后前头,如此......母后到了下头,也不会再觉着孤苦无依了” 叶宝元身子猛然一抖,眼中蓦然慌乱起来。 朕则拿起香丸儿点燃,又将烟杆儿送进她手里。 “母后不必害怕,朕一定会给您风光大葬,让您于皇陵之中,同父皇合棺而眠,不过,朕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母后,害您一辈子不能生养的,从来都不是母妃,而是父皇他老人家的手笔,您进宫那日,同父皇一道饮下的那盏合卺酒,滋味辛涩苦辣,您一定还记得吧?” 叶宝元颤抖着手,茫然抓住朕的衣袖。 朕笑了笑,俯身贴近她。 “父皇当年杀了无数太医,只说他们调理不好母后的身子,可母后也不想想,这杀人除了泄愤,可还有灭口的用处呢,当年叶家鼎盛,父皇怎么敢让您有孕呢?” 叶宝元张开了嘴,眼中泪珠滚滚而下,似是什么都不信,又似是什么都信了。 朕拨开了她扯住衣袖的手,对着珠帘外吩咐道。 “自今日起,寿康宫封门幽闭,母后贵体有恙,不宜再进香丸伤身,三餐膳食皆换成麸汤,以求延年益寿” 帘外站着的掌事姑姑沉声应答。 “奴婢谨遵陛下旨意” 朕回眸看向目眦欲裂的叶宝元,伸手拍了拍她手中的烟杆儿。 “母后且好好消受这最后一丸儿香吧,听说这香的瘾头厉害,一旦断了供给,便如万蚁噬心般熬煎,想来母后明日,就能尝到其中滋味了,还有那麸皮汤水,虽能吊住母后性命,却粗糙带尖,容易刮烂咽喉肚肠,还望母后不要嫌弃,好好消受了才是,若是让太监生灌,只怕会伤了母后体面,哦,对,母后可千万别想着自戕,从此以后,掌事姑姑会日夜侍奉,片刻不离” 说罢。 朕起了身,回头笑道。 “这可都是朕特意关照的,怎么样?母后可还觉着有几分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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