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方才的那些暗动情丝相比,这句就赤裸裸的是一句明白的情话,他们这些天虽然行为亲密,却从不过界,也一同装聋作哑,假装不知,拓跋野稍一反常,二人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江不闻彻底绷不住,有些想站起来,把人推出去了。 “……抱歉。” 好在对方及时止损,话出了没有几息,拓跋野便意识到了不妥,有些发哑地开口。 江不闻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觉得脸有些烫,这些天的他占有绝对的主导权,如今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便有些找不着北了。 江不闻,你在干什么呢?? 平梁那位失意许久,心中没有高浪的盲将,在此刻情绪被带动,竟然生出了几分懊悔。 “知道错了就好,孩童嬉闹……”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说罢又觉得自己像个打情骂俏,被人打趣的小媳妇,一时间头昏脑胀,更加懊悔。 身侧的人却在他说完后,有些若有若无的失落,拓跋野停顿了片刻,随后低低应了一声“好”。 江不闻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说错话,唇动了动,想要挽回两句,帐外却忽然鼓声作响,一阵比一阵的激昂。 帐内两人微微松弛下的身形不约而同地紧绷起来,眉目染起冷峻,他们虚虚对望一眼,谁都没有开口,拓跋野便已知晓对方意思,掀帘而出。 营帐外,露宿的将士们同样听到了鼓声,个个昂起了头,浑身生起戒备,迅速拿来武器和防备物。 只听那鼓声遥遥,似乎从很远以外的地方传来,却透着一股激荡,马棚里的骏马不安地躁动起来,与此同时,天边处,一道狼烟高高升起。 “是敌袭!!戒备!!” 大将高喝一声,紧跟着所有的军队整装待发,列阵在前,那一边帐内的麦拉斯也赶出了营。 江不闻无疑猜到了异常,想起身,又被人猛然发声制止住。 “你好生待着,保护好自己!” 拓跋野眉目横起,在刹那之间掀帘,朝着帐内高喊一声,随后拿枪上马,领着大队扬长而去。 这场敌袭来得毫无预兆,分明在白日里,麦拉斯刚刚率领军队与大朝打成平手,双方都伤了元气,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当夜重装上阵,袭击阿索那。 鼓声响在十里开外之所,拓跋野与麦拉斯赶到时,两方的军队已经打斗起来,因为攻势突如其来,阿索那无疑占了劣势,因而在此刻,大朝的士兵更占上风。 然而随着拓跋野和麦拉斯的加入,却让局势奇迹般地逆转,只用了不到两刻的时间,便将大朝军大败。 身后的嬴丰军感到了一种出奇的顺畅,一时之间慷慨激昂,不约而同地放松了身心,士气大振,仿佛打赢大朝指日可待。 拓跋野却驾于马上,心中生出有几分蹊跷……一旦事物太过顺畅,便有可能已入陷阱,大朝这样好的时机,没有理由出现如此纰漏。 马背上,他的脑中忽然警声大作,隐隐预料到什么,耳边却猛地响出一道怒喊,那是一道险些破音的声音。 “那日苏?!!” 拓跋野抬头,便看见倒下一众的尸体边角,隐隐出现了一批人马,为首者身形挺拔瘦削,皮肤白皙,在月色的映照下,眼底映出淡淡的光亮,却面容冷淡,无波无澜——正是两个月前,初临战场失策,音讯全无的那日苏。 身旁的麦拉斯一眼便将他认出,喜出望外,又近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突然出现的人,让拓跋野的思绪也短暂滞缓了一刻,抬眼望去,又恍然皱起了眉。 身侧的麦拉斯已经控制不住,几乎要策马上前,奔向对方了,被拓跋野及时伸手拉住了他。 “你好好看看,他身后是谁?!”他怒吼一声。 麦拉斯被吼地一怔,回过了一点神志,便见那日苏的身后,大朝的国师乌恩正淡笑着向他们望过来,甚至在视线对上时,还与他点头回应。 心中的激动和欣喜立时被浇灭大半,麦拉斯对着他们遥遥怒吼:“卑劣鲰生,把那日苏还给我们!” 乌恩略带浑浊的眼球看着他,似乎掺了一点笑意,闻言并不言语,只是意味不明地看向那日苏的后背。 “那日苏,你这些天好不好?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麦拉斯几乎要被乌恩的表情折磨疯狂,那日苏挺拔的身姿毫无声响,让他内心更加慌乱而急切。 终于,大国师乌恩虔诚地一低首,轻轻启唇。 月光下,惨淡的银光洒过每一具尸首,相隔的距离太远,麦拉斯只能看见乌恩嚅动的嘴巴,无法听见所言,心中的烦闷几乎达到了极点。 终于,他看见为首的那日苏在乌恩重新抬头后,策马上前一步,紧跟着,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空灵的声音响彻战场。 “尔等逆贼……” 他听见那日苏张口道,长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不得活路。”
第六十六章 睡一觉后,为大朝而战 那日苏一言既出,所有人的脑中都被猛地炸响,寂寥月光下,麦拉斯更是面如白纸,碧色的眼睛不可抑制地睁大破碎。 “你……你说什么?”麦拉斯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日苏冷着脸,隽眉微微一压,下一刻,几道银针便向着他飞去。 麦拉斯却怔愣在原地毫无动作,拓跋野率先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将人拉了一道。 几枚银针贴着麦拉斯的侧脸飞过,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很快血迹便从伤口处流淌下来。 麦拉斯仿若感受不到疼痛,波澜着目光看向远处之人,心中如同钝刀慢剐,一时间呼吸不畅。 大朝军却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一瞬激昂前攻,声势浩荡,如水中蛟龙。 “走!!” 拓跋野见势不对,发出撤令,拉上麦拉斯便回退,后者的目光依旧没有从那日苏的脸上移开,思维在此刻好像生了锈,只懂痴痴地顿在原地。 “那日苏,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他扯着嗓音大吼。 被唤者却闻所未闻,几枚银针再次出手,直取他的心脏,这一次,拓跋野拽的慢了一步,麦拉斯胸膛前被深深扎了一针,剧痛袭来,汗水很快将他的金发打湿,他不知是疼得还是怎样,隐隐有些颤抖。 “来啊,我让你扎!你回答我!”他不死心地大喊着,似乎难以接受那日苏的“叛变”。 终于,带兵已临近的人冷面冷声,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月光下,那日苏的身上都被勾勒出了一层银光,短短两个字,让麦拉斯的心底彻骨寒凉。 拓跋野并指,讯息之间砸向了他的后颈,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只听见曾经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说出了一句陌生至极的话。 “大朝第十九代王子,玄霖木,奉命剿贼。” …… 拓跋野带着昏迷的麦拉斯一路西行,奔波数里,阿索那的营寨终于入眼之时,却只见一片寂寥惨淡的余火,浅浅冒着灰烟,升向黑夜。 拓跋野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心中的不详达到了极致,他几乎是立时下马,连带着后方的麦拉斯滚落在地也不顾,上前便见四周皆是余烬和尸首,原本的阿索那旗帜已经毁坏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 刚从前线逃回的将士们全部怔愣地看着眼前之景,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中了一场大计—— 名字叫调虎离山。 拓跋野阴沉的脸仿若刚从深渊而来,身上的戾气和寒光映照在寂月之下,显得可怖而冷酷。 他攥着手,青筋爆出,自第一眼看到破烂的旗帜后,便一直看向了一处地方。 那是一所营帐,里面住着别无他人,正是江不闻。 他几乎是带着杀意和死气地走向那营帐,眼底血红,将士们懊悔震撼的声音都在他的低压下无法发出,便见那位新任的统领一步一步地走到帐前,用满是青筋的手将帘掀开。 帐中凌乱无章,带着挣扎的痕迹,拓跋野血红的眼睛将营帐的各处角落全部搜寻了一遍,内里却已空无一人。 他的面色沉冷至极,然而却因为背对月光,长发遮掩住了大半的神色,众人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身姿忽然颤栗一瞬,便倏而卸力,半跪在地。 喉中翻涌的腥甜忍受不及,拓跋野闷哼一声,便吐出了一口鲜血,余迹顺着唇角慢慢滑落,他死死地跪在那里,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抵住地面的手掌才略微一动。 拓跋野半张着唇,屈起的拇指手骨慢慢蹭过嘴角的血迹,垂下的眼皮倏而抬起,眼底的沉冷在这刹那分崩离析,变成了嗜血的杀意。 “大,朝。”他沉哑的嗓音,狠戾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将之放在刀口磨砺多遍。 ……营帐里没有尸体,种种迹象全都表明了一点:江不闻被人掳走,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先前轻易便将远处敌患平息的疑点已经浮出水面:大朝突然来袭,并不是要与阿索那蛮斗,而是用计策将大量的军队引走,根本目的,就是抓走江不闻。 营帐中,半跪在地的人缓缓站起,身形还有一些摇晃,他走到外处,弯下腰,将手指抵上地面“尸体”的鼻下,果然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 这场计划好的谋略,显然少不了余绥的帮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营地多数人,必然不切实际,掳走一个人,只需要一记迷|魂香便可。 月光之下,满身戾气的人终于微微抬起头,视线扫过四周所有的人,最终沉冷如同冬中寒冰,挥下手。 那是休整的意思,然而这场重大的变故就发生在前一刻,究竟有多少人能睡着,又是另说了。 …… 寥寥黑风,天边之外。 在大朝军驻扎的营寨之中,最为隐蔽的一处,周边昏暗无光,连月色也被遮拦在外,晚间周身萧瑟,声响寂寥无几。 在这处营帐中,只偶然传出几声沉闷的低咳,回荡在空落的四周内,显得有些许的虚弱。 终于,帐帘被人掀开,带着些微的烛火,颤颤巍巍地点亮了帐内,昏暗的周围便被照亮了些许,才看见那帐中并未制备了什么别的事物,唯一显眼的,便只有一处人形十字架,上面牢牢绑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色苍白,麻绳紧紧地禁锢在手脚上,被勒出几道血红的勒痕,他的头首无力地仰靠在架边,胸膛淡漠起伏。 带着烛火前来的不是他人,正是大朝年迈有威信的大国师乌恩。此时此刻,乌恩略显浑浊的眼球映射在火光当中,露出了浅淡的诡异和深沉。 “江小将军,照顾不周。”乌恩深沉地开口。 十字架上的人指尖微微颤动了一瞬,半垂无力的头慢慢抬起了一点。 “哪里的话……”江不闻嗤笑了一声,嗓音沙哑,“不是还有床给我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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