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极北的镇北军并未使用朝廷分发的盔甲,他们有自己的工匠、军匠、铁匠,还有矿脉。” “这是镇北军独有的暗甲模样,以棉布和针衫包裹住里面的铁甲,抵御冬天的寒冷。外设蟒袍,带腿裙……” 左扶光作完画,标注好每个地方的材质和颜色,续道:“父亲立即呈书皇上,让朝廷军匠秘密赶制出三百余套镇北军甲胄,有用。” 左方遒思索须臾,瞬间了然:“你是想让我们的军人扮成镇北军,在元人攻击乌藏的时候去后方偷袭他们的粮草,让可汗以为遭到了肖怀胜的背叛?” 左扶光点头道:“新汗上位,军心不稳。他与镇北王达成盟约,南绕攻打乌藏,使得本土空虚,肯定是力排众议才做到的。” 左方遒赞了一句,然后说:“那我们不仅要如此,还要从别的方面增加离间计,元人才可能退步,缓解雅州危局。” “沧渊会与子茂大帅谈及和镇北军将领假意谈判之事,拖延时间。”左扶光早已安排过了,“就是不知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他打不打,北境收是不收?” “他想收,但不想打。”左方遒叠起桌上的宣纸,“你的密信送去以后,是三皇子和内阁大臣施压,皇上才强硬了一次,派出大中军来驻雨城。” “但子茂大帅说,临行前皇上拉着他的手,嘱咐他一定不能冲动,也不要主动出击担上好战骂名。” 左扶光的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我想的是现在不能打,但当元人撤出乌藏时就一定要打。到时候镇北王既要防着北,又要对着南,分身乏术,才会难受。” “除了商议这些,你要留在雨城吗?”左方遒有点急迫地说,“若无事,我们父子路上谈,反正回炉城和去长城这段顺路。” “爹想把府医给将军带去?”左扶光问道。 左方遒站起身道:“是的。我想过去指挥着,他便能安心养伤。若是乌王守不住,元人来攻长城,还得有恶战。” 他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道将明这几年是怎么了,每每受伤都要发烧昏迷,有一次还长病不起。不像过去收服乌藏时一样,肩头插着箭矢都还在指挥布阵。” 左扶光也起身了,幽幽地说:“哪有人永远年轻,爹不是一样精力大不如前吗?” 左方遒叹了一口气,他已近花甲之年,儿子却还没及冠。 若是扶桑还在,早已三十而立独当一面,成家立业,哪儿需要如此操心? 左扶光长得很像左扶桑,认真起来更像。 他同样早熟、聪慧过人,甚至更加稳妥,但还是太年轻了,不敢对他交付重任。 “我去马车上了,你到营地找一下沧渊。”左方遒朝外走去,“他也要回吧,书院最近都有点散,得让他去稳一下三位先生。” 两人才到雨城不过一个时辰,沧渊和大帅说完了左扶光交代的话,几个人在城门互通有无,就拜别了。 回程路上,王爷把沧渊叫到了一起,三个人坐在宽敞的金马车内,中间放有一张小桌,上面还摆着糕点。 左方遒给沧渊拿了一个:“吃些,你二人奔波两天,都没坐下来好好吃过饭吧?” “谢王爷。” 沧渊把糕点拿到手里,咬了一口,发现是左扶光最喜欢的茯苓夹饼,小时候常分给他。 他总是吃不惯那股茯苓的中药味道,但左扶光觉得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一股脑塞给沧渊。 他们两个闷在被窝里吃过好多这种饼,但京城少有人做。 现在一吃到嘴里,就想起左扶光小时候肉肉的脸蛋,压在他背上让他翻小画册,自己手里举着小烛灯,结果把被窝给点了…… 此时的左扶光和他坐在一侧,刻意避嫌,离他半丈远。 固宁王抬头看了看,先没谈正事,忽然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啊?”左扶光做贼心虚地再移远了点,“没怎么啊……” “你们从北境一路西绕逃回雅州,该是天天在一起的,又吵架了吗?”左方遒问道。 沧渊赶紧说:“回王爷,没有的。” 左方遒猜测道:“或是你们有什么意见不合,又疏远彼此了?” 实际上两人昨晚还靠在一起睡的,左扶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们很久没吵架了。” 左方遒斜睨着他:“那你还不快坐过来!是想出去当车夫吗?!” 欲盖弥彰! 左扶光咽下一口饼,屁股一挪坐到了沧渊旁边,为了打破父亲对于他们之间关系的关注,便率先说道: “我听子茂大帅的意思是,回京送信、请命、赶制盔甲至少得要半个月。他们准备假意安抚镇北军,与之和谈,另一边让我们尽力抵抗元人。” 沧渊也认真起来:“玫朵部和岗拉部一样一马平川,没有城池。梦珂大汗出师顺利,肯定士气高涨。固宁军一撤,乌王怕是更难抵挡……” 现在的鞑靼诸部大汗名叫巴彦梦珂,被元人称为“小王子”。 他如同一头初生猛虎。十五岁起在先可汗遗孀的辅佐下,仅用三年就收复了内战的鞑靼诸部,成为五部大汗。 他今年刚娶了先可汗遗孀为妻,对方长他整整十三岁。立志要统一所有游牧民族各部,蓝图扩展至漠北、乌藏、瓦剌、满州,完成先可汗遗愿。 “玫朵部可能坚持不到半个月,乌王就会朝乌藏本部回撤。”左方遒问道,“你们说到时候,可汗会乘胜追击先收乌藏,还是放过藏地,来攻雅州?” “我觉得他绝无可能来攻雅州,长城坚固难破,鹏城还有城墙。不能一举攻下,等乌王休憩好了,就与我们对他形成了两面夹击。”沧渊分析道,“届时元人就如茯苓夹心,进退两难,稍有军事谋略的人都不会如此选择。” 左扶光反驳道:“你就那么肯定乌王还是与我们一心吗?并非所有乌藏人都是你。” “如若大汗威逼利诱,与乌王讲和,让他倒戈元人。后果不堪设想……” 左方遒揉了揉眉心:“你二人说的都有道理,其实我此次去长城,是想组织一次出城反攻,得让固宁军打出士气。” 左扶光忙又阻止道:“有墙可守、有城可守。出去打是下策,更何况敌强我弱!” “扶光,两军交战,有些牺牲是必要的。”左方遒语重心长地说,“在元人和乌人打起来时出其不意,从侧面切入。我们需要一场胜仗证明是敌弱我强,才能尽力避免乌王在大许和鞑靼之间选择后者。” 沧渊思索再三:“如若王爷坚持这样,我还有一计。” “你说。” 沧渊道:“既然要出其不意,不如同时打出固宁军和大中军的旗帜,让元人以为大中军已经驰援到了长城,我们才敢出去追击。” “妙啊!”左扶光马上说,“如果顺利的话,巴彦梦珂吃了败仗,他就会思考啊——” “既然大中军都到外长城来了,就说明雨城那边危局已解。他会怀疑镇北王与中原讲和了,然后等盔甲到后,我们再出三百快骑,去袭他后方粮草。” “两计一合,元人退兵的概率更大。” 左方遒探身到车厢外,让车夫掉头往回赶。子茂大帅只要同意“借旗”,此计就成。
第五十六章 以后你入主雅州,我横剑为你守边 固宁王只回府休息了半个晚上,就快马加鞭赶去外长城了。 沧渊很想跟随,却不得不先处理书院的关系。 第二天碧澜和翠微也到了王府,沿途虽然遭到过追杀,但两人功夫了得,还推测出了镇北王的大致藏身方位,然后平安回了雅州。 沧渊这才放心去书院。 耽误这么久,南来北走的,没尽到皇上交给他的讲官本职。 他准备去向先生请罪,顺便说一下战时书院学子可以做的事。 还没进门,就听付先生在书房里摔东西,连连骂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付先生是士科开考头一年就中了进士的老翰林学士,对待学生和蔼可亲,来了雅州也想桃李天下,拿着试卷到处找人做。 什么事把他也给惹急了? 沧渊没敲门,站在外面听了听。 杨先生和蒲先生也在里面,七嘴八舌地闹腾着。 只听付先生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团纸一边说:“妓子都登上皇家书院了,还冠冕堂皇上了那么久的课。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蒲先生负手来回转了两圈,也骂道:“这个固宁王世子,也太不是东西了!” “我要上书皇上,我要告他御状!置皇家颜面何存?竟然让我一个翰林,去教妓子!竟然把那个雅清,带到书院!” 付先生说着就又想提笔,方才写过的纸张扔了一地。gzh盗文死翘翘 杨先生拽住笔尖劝道:“老师不可,不可啊!你我三人还要在雅州呆上许多年,若是因此得罪了固宁王,今后日子不好过。” “他们本来就重武轻文,万万不可!” 蒲先生则在一旁说:“让他写!最好写明白这学生是他上赶着收的,给人发卷,叫人考试!” “我哪里知道他到底是谁?那小公子看着一本正经的。”付先生一摔笔,痛骂道,“左扶光那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混账东西。堪堪一个绝世魔王,岂有此理!” 沧渊退了半步,不准备敲门了。 原来是先生们发现了雅清的身份,而这个雅清公子已经通过书院考试上了好久的课。 他正想闷头先走,忽听木门发出“嘎吱”一声,蒲先生已经打开了门,并冷冷说道: “沧先生也受夫子教化多年,来而不发声,是要做偷听墙角的小人吗?” 这个蒲先生,是三位里面年纪最大的,为人刻板严肃。品阶倒是和付先生一致,以前还教过沧渊。 沧渊回头深深拜下,以示尊重,便听他问道:“你知不知晓雅清的身份?” 付先生和杨先生也停止了争执,都走到门口看着。 沧渊本可以撒谎,略一思索以后,回答道:“是我的错……” 付先生当即抬起一只手指,猛地指向他:“你!你既已提前知道,为何当日不提醒?!” “我的疏忽,我不知老师不知雅清是何人,见您……很热情,就没有当面戳穿。”沧渊顿了顿,续道,“我也以为,世子只是闹一闹,没想过雅清会真的留下来在书院上学。” 蒲先生的脸色瞬间变了,眼里燃着怒火,痛斥道:“你是通过夫子考试的讲官,还是我们此次西行的书院负责人。沧先生,未免太跟着世子胡闹了!” 付先生已经被气得快背过气去了,手里拿着笔墨再次吼道:“我要告御状!” 沧渊平和地说:“世子不懂事,行事向来荒唐。是我纵容了他,没有加以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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