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底下群声沸起,花典客三字简直是如雷贯耳,虽然行政上是有些有些手段,但此人日日与酒形影不离,朝中都有笑文,十坛美酒不及典客一人香。 “尚书,典客不过是七品小官,怎可一步到礼部侍郎的啊?”一旁的徐远郎中忍不住看着尚书说道。 老尚书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都是皇上的意思,你们就好生接待就是。” “可。。。” 花一墨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天上任,来时薛子翁已经事无巨细的交代了礼部的情况,礼部共有四司,分别是仪制司、祭祀司、主客司、精膳司,其中礼部尚书为首,着正三品,礼部侍郎四品,管理四司,各司有郎中、员外郎、各主事及最底层的司务。 望着确实很气派的礼部,花一墨信步走入,奴才不识典客本人,就闻到来人身上熏人的酒气,撒腿就跑。 花一墨还来不及纳闷,就听跑路的奴才边跑边喊“花大人来了——!” 花一墨僵在入门的风口上,汗颜的不知如何是好。随从残影后一步跟上,听着奴才肆意呐喊,只能低头不语。 不多时一个年约四十的管事迎上来,身后领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叩首行礼时,花一墨才知道,这些事礼部的官职人员。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花一墨偏反其道而行,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找了个地方午睡。 才清晨的时间去午睡?各位郎中都暗自抽了抽嘴角。 管事领着花一墨来到礼部侍郎的地方,然后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晃三天,门都没再开过,整个礼部都窃窃私语,有事禀报也不敢上前打扰。直到有一天三王爷商榷登门,花一墨才现身迎接。 “三王爷驾到,微臣有事远迎,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哪里哪里,听闻花大人升职,本王特来恭贺。”商榷一见花一墨抬手笑脸恭贺,但不达眼底的微笑又透着几分计算。 花一墨躬身将人迎进屋,命管事沏茶后,才抬脚走在商榷身边。 “花大人快坐下,今日本王就是想与你叙旧,这不,本王酒都带来了。”说罢他挥袖拿过小厮手中的一坛酒,放在桌上“这酒虽不及皇兄的一品香,但也是上好的女儿红。” 小厮打开手里的什锦盒,一层一层的拿出几样美味佳肴。 花一墨见此殷勤,冷眼一笑,“让王爷破费了。” “给会喝酒之人怎么叫破费。” 商榷如此大费周章花一墨倒有些意外,先皇在位时,就察觉三王爷心怀不轨,所以在罢黜太子之后,哪怕知道商烨不是皇位的最适合人选,还是义无反顾的传位于商烨。 他忽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先帝的看法,投其所好是块因人而异的敲门砖,商榷早有了官场的花花肠子,就是自己也瞧他不起,更别说是皇上,压根就没瞧上他。 送走了商榷,花一墨也闲散够了,让残影传令下去,各司的记录账簿一个时辰后呈上来。 花一墨看着桌上成山的账簿,有些后悔说出那句话“各司只留下主事,其余人都先散了。” 面面相觑后屋内只剩八个主事,仪制司是礼部的重中之重,花一墨自然得先从仪制司问起。 “仪制司的主事那是哪两位?” 俞相濡与身边的顾勤怀着忐忑的心情,微微上前迈了一步,头不敢抬的低头躬身。 “如何称呼?”花一墨抬眼,虽然看不见脸,但不知为何看右手边主事的时候,竟有种熟悉感,自己并没有来过礼部,这份亲近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下官顾勤” “下官俞相濡。” 花一墨身形怔住,眼眸盯住那一声俞相濡的人,单薄的身形根本撑不起衣衫,腰带紧扎处现许多褶皱,胸前交叠的双手骨瘦可见,这就是十年之后再见他的第一面,十年弹指挥间,但人却不比当年,他言语勾勒不出眼前人的模样,因为与自己想象中相差甚远,甚至一点相同之处都没有。 虽然相貌易改但他依然认识他的感觉,忽想起师傅常说的一句酸话,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当年一别,他就出关回了外域,中间没有往来,彼此也不知音信,自己没有几次曾想起他,有次路过巷口见到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心里些许的发酸,今日见了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早在心底,不去思量,也难以忘怀。 晚上点起了烛火,望着伏案找着账簿的与俞相濡,花一墨嘴角勾了勾。 “天色已晚,各位主事就先回去吧。” “是。”
第五章 断萧 次日又是晴天,从酒君阁穿戴后匆匆上朝,好容易等到退朝,却被商烨两句留住,无奈只能宫中用过早膳。 商烨后宫只有几个嫔妃,前朝自然会着急立后一事,虽然都知道百废待兴立后根本不急,祖例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臣可否知道皇后的人选?” 商烨低头怜滞,长叹一声“鹿太傅家的小女儿。闺名叫作鹿研和。” 一听是鹿家,花一墨眉睫微皱,老太傅去世后,大商就改了三省六部官制,鹿家目前就鹿章一人就职户部侍郎,鹿家又无男丁帮衬,只剩两个女儿,大女儿鹿妍秋早几年出嫁,夫家不幸染病身亡,按理说这么也轮不到鹿家才是。 “鹿家在朝中大势已去,是何人还在推崇鹿姓?” 商烨摇头又是一声轻叹“你忘了朕还有个舅舅。” “尚书令?” “鹿崔两家早有交情,舅舅会力荐鹿家幼女又有何奇怪。” 尚书令是六部的直辖上省,又称尚书省,崔苍之就是这六部管理者。 “那。。。皇上是想好了要立后了?”花一墨望着他,一双精光的眸子仿佛要把商烨望穿。 “不然要如何?拖来拖去,终究要立。” 花一墨一笑泯之,也不再逼他,只有一缓兵之计说与他“新皇登基,开年就会选秀,皇上可以与尚书令说,到时候再选,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出了皇宫,残影如旧的等在马车旁,见花一墨出来,抬手掀起车帘。 待人入车后,残影跳上马车,挥动缰绳驱动马车。 残影是他数年前救下的奴隶,当年外域内乱,百姓民不聊生,有些离关出逃,有的重金买了籍贯渡船离开,这其中一些富贵人家不愿给奴隶买籍贯,歹心的想将其活活打死。 被花一墨碰上时,残影已经奄奄一息,花一墨将自己的酒钱给了他,就此人就一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了。 残影身手比自己好得多,见他动过几次手,那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简直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过他人不是主动说及过往,花一墨也没心思问。 马车行入街市,纷纷攘攘的声音唤醒了车内眯眼的花一墨,两指夹着布帘,挑眉上眼。 闹市如旧并无新鲜,正要收眼放帘时,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前面走着,嘴角不觉启笑,抬手暗示残影。 俞相濡一身蓝衫,手里握着刚从店里拿出来的玉箫,虽然身边吵闹至极,他也是脚步轻轻,可见教养极好。 马车停在他面前,正要低头绕道而行,就见窗口撩帘,一张温和却不平易近人的脸。 “花大人”他吓得行了官礼。 “何处去?” “正要回去。” 花一墨忽略他胆怯的神情,放下帘子,在里面闷声一句“上来吧。” 俞相濡想要拒绝,可是人根本不给他机会,无奈,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俞相濡坐在花一墨的右手边,双手拘谨的虚搭在双膝上,佝偻着上身眼都不敢抬。 已经深冬,他身上还穿着洗白的秋衫,花一墨有些不喜欢的拧着眉毛“今日出来都做了些什么?” 这问话一点也不像是同僚之间的寒暄,更像是很久的朋友,关心的对话。俞相濡抽了抽冻红的鼻子“有个物件摔碎了,拿过来给玉器店瞧瞧说是能修,等了几个月说材料不对不能修了,所以趁今日休沐将物件带回去。” 花一墨好奇心被勾起,将炭盆往俞相濡身前推了推,又加了几块碳,等撩拨的火星正旺,微微掀开左手边的帘子散散碳烟“是什么物件,可否让我瞧瞧。” 俞相濡被他的一番贴心的举动弄得鼻子发酸,有多久时间自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火星映的脸皮烫红,俞相濡连伸出手烤火的勇气都没有。 抽出衣袖里的玉箫,俞相濡依依不舍的递了过去,“早年一个朋友送的,一直带着身上,拎水不慎摔倒,就压断了。” 花一墨再见到熟悉的玉箫,喜色爬上眉梢,不只因见到旧物,更多是他竟还留着。一只手不着痕迹的贴近自己胸口的衣襟,两指宽长的青黄玉佩就在里面发隐隐发烫。 玉箫与别的有些不同,因为这是自己当年特意找的一块青珏玉,除了平时娱乐消遣,也是自己的武器,所以玉质比别的都要硬。 “这玉箫质地太硬,不适合揣在怀里,若是磕着碰着容易伤着自己。”花一墨一句迟了十年的提醒。 俞相濡恍然觉悟,才明白为何花醉将它勾在衣衫外头,倒是自己,只要是喜欢的都藏在衣服里,恐人家多看一眼就成了人家的似的。 “听过这萧的声音吗?” 俞相濡摇头,虽然也学过音律,但也只会古琴,至于这玉箫他想都没想过。 花一墨有些哭笑,当初把萧留给他,是因为青珏玉的声音世间难得,没成想对方真的将玉箫当个纪念来收藏“想听吗?” “可是萧都断了。” 萧断两节,但拿起一个音孔都是不全的,花一墨照样吹出了潮声之音,瑟瑟的萧声在马车内响起,青珏玉的清音让俞相濡湿了眼眶。 眼前明明是新任的礼部侍郎,可他却看成了十年前的少年,若这萧没有送给自己,花醉会不会也可以断萧音幽,声声入心。 俞相濡没想到还能跟谁这么闲逸的聊天,自己不知为何的就哭了。他没什么朋友,除了做好他的俞主事,并没有什么消遣,这就是他的生活,枯燥无味,久了自己都咸淡不知。 望着他眼角的眼泪,花一墨不可抑制的难过,想伸手抹掉他的眼泪,但俞相濡已经抢先一步。 他带着泣声,撇开脸不好意思看花一墨“花大人吹得真好。” 花一墨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心中暗暗回应:你如果喜欢,我日后天天吹给你听。 腊八那天,酒君阁的门一早就被人砸的彻响,残影略带怒意的开门,只见薛子翁立在门口,急的团团转,还不等自己开口,对方就先按奈不住了。 “花大人可起了?” 残影不急不躁的扣着门“不知薛大人一早砸门所谓何事?” “火烧眉毛的急事。”说罢撩起前摆就往里面走去。 残影倚在门框上,看也不看他的好心提醒“大人昨夜宿在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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