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轿子一前一后的稳落在地上,析木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轰响,下人掀起轿帘,花一墨从后面的轿子弯身出来,几步赶上来,俞相濡才开始弯腰,他伸手搭住花一墨递上来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的关系在朝中同僚眼中早就不是秘密,都知道花少师身边养了一个男人,二十六岁仍不娶亲,碍于他在朝中权位又是皇上的红人,没人面上说罢了,就是有也都是私下里议论。 状元府不比少师府气派,但是胜在崭新,就是简单的一个走廊,红漆柱子,廊下几个竹帘半卷,虽然夜色不清,也显得清幽素净。 等人都退下,俞相濡还久久沉溺在状元郎的氛围,花一墨关上门,就见人愣在房间,一双眼打圆的看着房梁珠帘,一副没见过的样子。 知道他是太喜悦了,但已经亥时,若再不就寝,明日该没有精神了,花一墨过去抬手解着人领口的衣扣“不急着搬走,明日白天再看也来得及。” 俞相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扭着鼻子,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任由他解着外衣“好像梦一样,二十八岁还能高中,我。。。” “你应得的。”花一墨笑着脱下他的外袍,转身越过珠帘,拿毛巾浸在温水中,又回来了。 俞相濡被他一句一句轻描淡写所蛊惑,花一墨是他的支柱,不管是什么多么难以置信的事,经对方口说出来,他就深信不疑。 用毛巾擦过脸后,见人还是个呆头鹅的样子,花一墨轻轻的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该睡觉了,否则明日该起不来了。” 俞相濡被硬按在床上,吹了灯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明日自己跨马游行的场景,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是他也见过几次,就这么越想越睡不着。 父亲,孩儿高中了,您看到了吗?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花一墨就睁了眼睛,见怀里的人还没醒,两指一合夹了夹他的脸颊,说了今日要早起,昨日还闹到凌晨才算合眼。 房中的衣架上有两件花袍,一件是花一墨的白纹仙鹤官袍,一件是俞相濡即将穿上身的状元大红袍,纹路各有不同,大红袍上的红线配着红丝,上头绣着一个盘旋的似龙非龙像蟒像蟒的图腾。 花一墨盯了会,打心底的希望能看到俞相濡穿上,但是朝中琐事繁多,他今日恐怕走不开,又瞧了几眼,起身下床穿衣,他自在惯了,不喜人伺候,两人的关系又与寻常人家夫妻不同,俞相濡渐渐也不愿别人近身,久而久之,两人的房中除了会有鬼臼和李叔端水洗漱,也就没别人了。 俞相濡只觉得脸颊有些痒痒,用被角蹭了几回都还不解痒,只能睁着睡眼,迷糊的抬头。 入眼是花一墨的笑颜,他已经穿戴完毕坐在床前,作祟的手早已拿开,见他睁眼后,轻声说道“快起来吧。” 俞相濡激灵的坐起来,见天有些发白的趋势,顾不得冷,掀了被子,双脚主动地去找床榻上的鞋。 花一墨听声响就知道慌得不行,摇摇头越过屏风,打开门李叔与鬼臼已经站在门外,手里备着些洗漱的用具。 鬼臼将洗脸水放到盆架上,花一墨试了试水温,就动手洗起了脸,一面与慌张下床的俞相濡说道“水温正好,先过来洗脸。” “好。”
第十九章 举案齐眉 人过来花一墨已经擦上了脸,一手轻握着他的垂落的青丝,一面示意鬼臼将拿来的兰花油放在梳妆台上。 待人洗完后,花一墨拦了他要穿衣裳的去路,手一伸将人拉到铜镜前坐下,并不熟练地解着他的头发。 “这个,让李叔来就好了。”俞相濡有些不习惯,花一墨的手不是该干这个的。 “别动,我没给人梳过头,别扯疼了你。” 放下三千青丝,花一墨拿起了梳子,温柔至极的从头至尾一遍一遍的梳着,今日是他的大日子,他不能陪他一起前往,甚至不能一睹风采,就让他以这种方式参与吧。 他其实真的不会挽发髻,但是久病成良医,常见李叔给他梳头,自己也有了大概的主意,片刻后终于梳好,将梳子沾点花油,一点点的从鬓角送到发顶。 俞相濡透过铜镜见人梳的认真,脑子里除了那句举案齐眉再想不出别的,嘴角勾起微笑,像个刚成婚的新媳妇。 花一墨不知他想,梳好后望一眼铜镜,而后命鬼臼将状元大红袍拿来,先合紧了底衣的衣领,又将厚重的衣裳覆在他身,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扣着他的衣扣,一双眼睛里满是被风吹来的涟漪。 “一会游行时,鬼臼会在你身边牵着马,切记不要夹马肚,如果马中途让鞭炮声惊了,就将缰绳丢给鬼臼。”花一墨将他最担心的事叮嘱着,别的倒还好,俞相濡没骑过马,生怕路上出了乱子不好应对。 “晌午会有官员来恭贺,你站在门口就行,李叔会陪你一起,不懂的就问他。” “嗯”俞相濡眼睛里忍不住泛起一层水雾,凡是对方能做的,果真是方方面面的都为自己想了一遍。 系腰带时,花一墨伸手抱住他,两人近在咫尺,一低头就亲了俞相濡的侧脸,白鹤的官袍拥住他,忍不住叹息“高中我虽然为你高兴,但这还没出门我就担心上了。” “不用为我担心,历来的状元郎都比我小上几岁,人家能做好,我也能。” 花一墨轻声笑了“人家是光脚不怕穿鞋,个个的光棍汉子,但你有个我。” 将管帽带上后,时辰就差不多到了,花一墨将人抱了抱了,就出了门,残影已经恭候多时。 花一墨先是到了中书省,取了治水患的书案,马不停蹄的就进了皇宫。 四月中旬,御花园的阳光正好,虽不是百花齐放,但也是花香扑鼻,许多叫不上名的花散着花粉,绕的几个初夏的蜜蜂嗡嗡直叫。 “皇上,书案已经拟好,实施刻不容缓。” 商烨闭眼闻着花香,呼一口晨气觉得神清气爽“已经有人主动请缨,要去江南了,而且能即刻启程。” “朝中的谁?”据花一墨所知,朝中大臣年轻的不多,而江南一行少不了奔波劳碌,所以可用之人实在较少。 “你也认识。” 踩着鹅卵石的小道,两人并排走着,路过一处桃花树商烨揽枝,放在鼻下闻了闻。 “是薛子翁?” 商烨提神似的提了一口气“你俩倒是心意相通。” 花一墨自然明了薛子翁的去意,他即将而立之年,在京城薛夫人催了几回婚事,他怕是有些腻烦,趁着公干也出去走走。 “还有一事,皇上孝已守完,是时候考虑选秀的事了。” 商烨知道逃不过,但是眼前是花一墨,他不必像面对尚书令那样为难罢了,眉睫叠着黑影映在眼下,手里放开了桃枝“他走时,是不是也交代了此事?” 花一墨知道他暗指穆轲,双手交叉扶着手腕,宽大的衣袖自觉拢了一袖的芬芳,他并不在意,只平淡一句点着商烨“虽未明说,皇上也该懂得。” 波澜不惊的话语,与商烨心中的苦闷惆怅说的轻描淡写,他猛地回身,双目带着怒火,语气也从方才的散漫,变的振振有词“若有一天要你与状元郎分离,或他另立家室娶了他人,你当如何?” 花一墨听言轻松一笑,神情淡然,眼底却炙热的发烫,想起俞相濡他仿佛卸下一身的担子“皇上以为臣揽政摄权是为了什么?雍容华贵的生活?还是这勾心斗角的皇宫?” 商烨被问住,可能换做别人他认为是离不开荣华富贵,但是花一墨他不好说。 花一墨见他纠结,直接自己揭晓了答案“为政五年,在朝中独霸一方,将为祸之人踢出政局,那臣与皇上的情谊,再则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是臣的分内事。但在朝中,臣比任何人都循规蹈矩,每年的俸禄,铺张用度,一点不越规矩,外人抓不得我丝毫把柄。” “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不。”花一墨摇头“我既有所图,就必须如此。” 商烨不解“你已是位高权重,还有什么是你图不来的?” “两个人的天长地久。”花一墨缓缓说着,那口吻虽说是说给商烨,倒更像的说给自己“皇上知道状元郎出身名门,却不知我与他认识十四年,我记着他的青葱年少,也记得他胸怀大志。 若十年前的我一定带他远走高飞,但既相知又怎能帮着“外人”欺负他,他的性格老实,若真的为官,定会掉进朝中深局,我不忍也舍不得。入朝为官,是为他能少些荆棘,是为与他共舟共济。” “臣知道求不得苦,放不下最难,但您可知道,穆轲将军是同臣一样的心啊。” 商烨陷入沉默,不吭声也不再多言。 “微臣说多了。” “不多,所以重开聚贤阁是你早为那状元郎打算的?”商烨回身反问。 花一墨颔首“微臣说了,状元郎生性老实,朝中实在不适合他,聚贤阁曾是他父亲经手,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 任他说什么,此时在商烨的眼中都成了托词,仰头看天,轻叹一声“状元郎可真有福气。” 这方状元府已经迎了不少道贺的人,有的甚至邀请外出吃饭。客堂里,俞相濡被捧得面红耳赤,尽听了李叔的话,一面笑着恭听,一面微词婉拒。 官场上的都是老油条了,哪里能被俞相濡两句话糊弄过去,当晚非是拉着人上了幻香坊,俞相濡紧张的时不时回身望着李叔,李叔传达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张。 晚上,俞相濡坐在幻香坊的上房里,一桌吃饭的都是换了常服的官员,一个个都约好似的轮番敬着酒,俞相濡不好全搏了面子,只好浅饮几杯,他没什么酒量,几杯下肚就有些晕头转向。 李叔见此,一手背后向鬼臼做了个手势,鬼臼会意,抽身离开。 酒过三巡,俞相濡不受控的打着酒嗝,席间几人看了互相转了个眼神,一个穿紫蓝袍的从六品小官,起哄的开口道“光喝酒总少些意思,不如叫几个姑娘作陪,添些雅兴,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啊?” 俞相濡自然是摆手拒绝,酒桌上却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声“好。” 俞相濡已经有些醉了,他不停的摇头睁眼,希望能将眼前事物看清,但眼睛里像是进了露水,先是看人两个脑袋,逐渐有些雌雄不分,入眼是一个女子的粉色手绢,划过鼻梁芳香扑鼻。 半响,俞相濡头晕的不行,仰头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任谁扯衣拽襟,他也不动。 李叔见差不多,一手扶住俞相濡,一面冲着几位大人,点头哈腰的微笑“各位大人,我家状元爷真是醉了,您们尽兴喝着,我们就先回了。” “哪里来的狗吠,这状元爷还没说要走呢,你个下人就做的了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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