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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谁背得牢背得多背得快。 蕙芸：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李择缨：停。 李择缨：这段我八岁就能倒背如流，你十岁还背得吞吞吐吐。 蕙芸：呜呜，我就是记不住，今日背女诫也是，我爹说我脑袋空空，一点用也没有，李择缨，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呐。 李择缨：听他放屁。 李誉：！ 李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李择缨：碗是空的才能盛物，殿室是空的才能住人，无之以为用，脑袋空空才好呢，别听你爹胡说。 蕙芸破涕为笑：你才是胡说八道满嘴歪理。 说完，两人笑作一团。 李誉：？ 再长大一些的事，蕙芸轻描淡写几句就带过了，嫁给李誉的事更是避而不谈。 两人聊了一炷香，李誉踱步过来提醒蕙芸该回家了，太子一步一步扶着她登上停在宫门口的马车，临别还嘱咐她路上小心。 李择缨刚要关门送客，却被李誉止住了手，李誉将他一路拖拽进了殿内，反手关上了殿门。 李誉黑沉沉的双眼盯着他，像是抑制着怒火：“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失忆？李择缨，不要骗我，说谎迟早会被拆穿。” 李择缨一时有些错愕。 自这一病后，所有人对他都是温声细语，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重话，因为许晃说他失忆是心病，不能怒不能悲更不能忧思，就连李舜城也怕见面说错话，干脆狠心地面也不见了。 李誉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他的脸，眼神极为轻蔑：“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以往不都是装成一副可怜模样来骗我，如今怎么不装可怜，开始装失忆了？我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惹得父皇大怒，要将你软禁在芳华殿，但你若以为失忆就能保命，那就实在是太天真了。” 李择缨听不懂他半句话，却看出来太子在羞辱他，可他怎么用力也挣不开李誉的桎梏，急得拿脚踩他，李誉将他拖到桌案边，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上面。 谁知李择缨刚觉着他脑子有病该找许晃来看看，李誉的唇就落了下来。李择缨毫不犹豫一巴掌挥了过去，狠狠用力地蹬了一腿，踢开了身上的人。 小殿下这些时日养得气色渐佳，一发起火来，整张脸都是活色生香的，刚才打人李择缨使了十成十的劲，现在面上气血翻涌一片通红，看上去比李誉左脸的巴掌印还要红。 李择缨气得胸前起伏，指着他的鼻子骂：“狗东西！你怎么对得起那个姑娘！” 不料李誉竟冷笑一声，阴郁地说：“早就对不起了。” 李誉的话像一柄锋利的短刀，刺入李择缨脑中。 “你和我，早就已经对不起她了。”
第十章 李誉那日疯言疯语，李择缨虽当时嗤之以鼻不屑理会，将李誉扫地出了门，闻后却难免耿介于心。 他本以为自己惨遭失忆何其不幸，但那丢失的记忆似乎藏着他为世不容的罪证——李誉话里话外分明是在骂他小三不要脸。 这些记忆一旦失而复得，他一个手握自己罪证的犯人该如何自处？ 他忍不住惶惑不安起来。 这些天被许晃诳哄，真以为皇帝怜惜他，才让他这里休养，如今看来，芳华殿分明就是关押他的囚牢。 “我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父皇关在这里？” 李择缨推开许晃端来的药，披着狐裘坐在床上发呆，神情恹恹。 许晃看着被推回来的药碗，无奈陪笑说：“小殿下怎会这么想，等殿下病好了自然就能出去了，殿下不喝药这病怎么好得起来呢。”又将碗端到了李择缨的眼下。 李择缨抬头：“真不是我犯了什么错吗？” 这药一来二去的都要凉了，许晃着急地说：“真不是。” 李择缨试探问：“不是因为我秽乱纲常，毁风败俗？”和那个李誉搞在一起？ 许晃手里的碗差点洒了，瞠愣着眼看了一下白玉床上的白玉似的李择缨，立马正色说：“殿下渊渟岳立，有如冰壶秋月，谈何秽乱纲常毁风败俗！” 李择缨被说得脸赧，小手拢着狐裘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碧溪涤过般的两只眼睛：“那……” 许晃两眉一横，打断他：“殿下快把药喝了，别再说胡话了。” 李择缨哦了一声，愣愣接过，眼瞅着瓷碗就到唇边，忽又被一把放下，不依不饶：“那我到底是哪儿犯了错才惹得父皇生气啊？” 今日的李择缨格外难对付，许晃一个头两个大，李择缨望着自己的那一双眼委屈得几乎泫然，徐晃搪塞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许晃扶额叹了口气，神色为难：“非要说哪儿的话……” “小殿下那日的确不该行刺陛下。” 李择缨傻了。 手边的碗登时摔下床去。 许晃痛心疾首不忍睁眼。 李择缨怔愣间只有一个念头：我怎么会想要行刺他呢？ 李择缨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李舜城，男人深深的眉目间萦满了柔情，引得他不由坠入那双眼中，心间破土重生出一股依恋，犹如料峭春寒南归回巢的燕，回到牧羊人臂弯里的小羊，就像小猫会把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人认作主人。 听到许晃说那是他父皇时，李择缨简直高兴得傻笑，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莫过于自己。 但李择缨转念又想。 怪不得那时侯他明明抱着我，见我醒了却撒了手，怪不得他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怪不得他要把我软禁起来。 原来是我要杀他。 否则有哪个父亲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关起来呢？ 哪个父亲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关起来呢，李择缨在心里低低地念了一遍。 当日，李择缨下定主意要逃出去，说什么也要再见李舜城一面，跟他撒娇也好，哭着求他也好，绝不能被关在这儿。 李择缨支走两个侍女，挽起裤脚下荷塘，捞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出来，揣着跑去大门，只瞧了一眼，便觉两眼一黑，出逃无望。 照顾他的两个侍女是李舜城安插在芳华殿的眼线，那日两女见大门门槛躺着几段支离破碎的锁链，以为里头的主子逃了出去，一瞬魂飞天外心如死灰。李择缨在她们眼前合掌拍了一下，两女这才回了魂。 李誉来过的事李择缨只字不敢提，大门被砍的事便冤在了李择缨头上。 两女洒扫宫殿一个上午，里里外外翻查了个遍，怀疑李择缨私藏刀剑。 李择缨将房中的盒子一一打开，委屈地瘪瘪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两女无言以对。 念他不是初犯，即便搜寻无果，两女还是留了心眼，临走前将门口的锁链加了三把重钥，招线人递了秘信呈报皇帝。 线人向刘继明通传，刘继明心道不好，若再被那人逃出来，不知还要惹出什么乱子，迅速回禀了皇帝。 李舜城的面容隐在帝冕流珠之下，默了半晌，道：“我去芳华殿看看他。” 路上，李舜城下了辇轿，挥退了所有随侍，一人踱步在碧瓦红墙中。7﹀10⑤︿88.⑤︿90日更 深宫高墙，重垣叠锁，阳光似是照不到皇城里头，春风也难消寒意，瓦上仍旧结霜，李舜城冷下心想，若李择缨恢复记忆，还想报仇，就将他永生永世囚在芳华殿，自己派人看着，知他性命无虞便足够了，就像曾经的辛夫人一样。 踟蹰半天到了殿门口，只见墙边樱树开得落英纷纭，树上挂着一个锦绣团子。 他满心念着的人正探脚尖去攀宫墙的琉璃瓦梁。 李舜城走近几步，面无表情：“你在做什么？” 吓得李择缨身子一抖，摇摇晃晃从树上滚了下来，滚到了落花堆里，吃了一嘴的樱花。 李择缨呸呸呸把花吐出来，拿袖子揩了揩脸上泥尘，才看清身前站着的李舜城，霎时委屈得鼻尖泛酸，眼睛都红了，颤着声朝他吼：“你吓我干嘛！” 李舜城见他眼尾染了红，睫底似是有泪，低笑了一声。 李择缨气得从地上跳起来：“你还笑！”眼睛欻得一下更红了。 李舜城拂落他发上沾的几瓣落花，揽着他的后脑，低眉问他：“怎么了，哭什么？” 李择缨本来泪花涌聚在眼眶，一直忍着没掉，听到这句，便像是珍珠突然断了线，眼泪珠子不停地滚落下来。 “整天把我关在这，不来看我就算了，见了面还要吓我，吓得我从树上掉下来也不救我，还故意站那看我的笑话。” 李择缨伏在李舜城身上噫噫呜呜地哭，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在他的衣襟上，“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没你这样的呀……” 李舜城见他这般卖乖，心里有些软。 李舜城这边给他擦眼泪，他那边一直掉，直到哭得嗓子都变软，李择缨这才抬了朦胧的泪眼，吴侬软语地说：“择缨已经知错了，以后会乖、会听父皇的话，父皇能不能原谅择缨这一回呀。”
第十一章 当日，皇帝下旨解了芳华殿的软禁。 刘继明看着皇帝牵着李择缨的手把人带回了寝宫，圆睁着眼呆在原地。 晚上父子俩一块儿用膳，席间传出笑语声，刘继明警惕地拨开帷帘子探头张望了一眼。原来那位小殿下吃了酒，醺醺然躺在陛下怀里，还给陛下夹菜，哄陛下开心呢。 刘继明顿时感到一种旁观昏君妖妃寻欢作乐的悲怨冲天。 自此之后，皇帝身边就多了一个三殿下的小尾巴。宫中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极是疼爱这个孩子，否则怎会游园夜宴外出狩猎都时时带在身边。 那日，徐晃给御书房送药。 那药被改了方子，从治疗失忆变成了调养身体，还加了甘草调味适口，这些皆由皇帝默许，徐晃领俸办事。 屏风上映着李舜城与李择缨重叠的影子，两人对坐弈棋，举止好不亲密。 旁边站着太子李誉，模糊听到几句，似乎是在禀奏骠骑将军贪吞军饷之事。 徐晃进去，跪着将药呈上去，偷偷瞥了一眼桌上的棋盘，黑白两子竟角力相当不遑多让。 他不禁忧心。换他人见棋盘局势胶着，便会水波无痕地谦让几子，哄得圣上开颜皆大欢喜，可小殿下这架势，倒是非要争个输赢不可。 徐晃从李择缨手上接过药碗时，赶忙连番使眼色提醒李择缨适可而止。 谁料李择缨狐疑地看他：“徐晃，你眼睛犯什么毛病了？” 徐晃闭上眼死心了，利索地收好药碗，目不斜视地说臣无碍，臣告退。 李舜城望着对面托着下巴凝神思索的李择缨，不由勾起唇角，笑了。 李择缨在他面前从不藏拙，说这孩子诚实，倒不如说是为了讨他喜欢，李择缨无一不是拿自己过人的一面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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