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他身材逐渐高大,眉目越发英挺,这招已经不好使了。 “你家大人在哪儿,怎么一个人?” 乐无极听到乐瑾瑜询问。 觉得荒诞。 慢慢地,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腕被绳子勒的紧,快看到经脉,却不知哪来的气力挣脱,站起身就跑。 没跑几步,被乐瑾瑜发现,抓着一头银发,连拖带拽拉进镇国府。 “乐瑾瑜,我们断绝父子关系吧。” 乐瑾瑜第一次听乐无极不喊乐侯爷,也不喊自己名字,顿了顿,也没注意到他后边说的什么话,“放肆,谁叫你这么喊的,这名字是你能喊的。” “我们断绝义父子关系吧。” 乐无极得不到应允,又说了一遍。 早该断了。 旁边侯府众人闻言并不惊讶,反而一脸释怀。 乐瑾瑜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养不熟的东西,当初不是乐家救你,你早就死在路边上了。” “什么意思?” “要断也轮不到你说。” 乐无极像垃圾一样被扔在镇国府的一座石桥上,拳脚落下,又一口血呕出,金眸明明灭灭,像阴天的日光。 镜川,皇宫。 瑞草丛生,垂柳婀娜。千万低枝下,镜川当权的两位皇族下棋,论眉宇相貌,七八分相似。论棋路…… “兄长,您在敷衍我吗?” 镜川君上问。 原本两军厮杀得正热,一只看上去不太机灵得鸽子低飞路过,抢走了龙子珏的视线。然后龙子珏就开始乱下了。 “抱歉,臣有些乏了。” 龙子珏回神,重新入局。 这次倒是认真,只是不再像先前一般步步为营,尽是些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走法。一局过,得了险胜。 镜川君上:“……” 就挺烦的。 龙子珏心里有事。这事压了一周,不上不下。他好不容易忘记了,又被一只鸽子提醒。他是给乐无极寄了信的,乐无极没回。 难道还在生气。 他不由想,可他实在想不起梦了谁,喊的谁的名字。且觉得乐无极为了这事气他一周实在不该。搞得跟捉奸一样,可两人也只是情人,没名没份的,不是该娱乐至上。 “君上,乐侯爷将乐统领抓进镇国府了,动静挺大的。” 一个暗卫疾步走来,见礼后小心向镜川君上禀报。 龙子珏也听见了。 “不是经常这样吗。” 镜川君上并不怎么在意,慢条斯理端石桌上的茶水喝,噫,凉了。 侍卫道:“这次不一样,从前乐统领都是消极被打,偶尔躲避也不还手,这次还手了,还坚持要同乐侯爷断绝义父子关系。” 哦? 镜川君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可是时刻关注着乐无极的,当然,心态不是很正,莫名有种,与前任下属分手,看前任下属跳槽后过的如何,过的不好他就安心了的扭曲心理。 “君上,臣想起府中有事,先行告辞。” 龙子珏请辞。 镜川君上允了:“兄长慢走。” 待龙子珏走后,侍卫询问,要不要去镇国府看看。镜川君上望着龙子珏的背影,摇头:“再等等。去的迟才有好戏。” ----
第41章 我爱的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乐无极在镜川中只是一枚棋子,被困在棋盘上,理应是供人戏弄娱乐,摆布利用的。可偏偏,他是有自我意识的棋子。 下棋的人不满意。 将他放回原处,九死一生,危险之处。他所拥有的一切,看似尊容的职称,像泡沫一样光彩,又轻贱的不值一提。 乐统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有为人表演悬崖上走独木都能笑出来的好本事。他笑的久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还要道一句虚伪至极,阴险狡诈。 “你怎么笑的出的?” 龙子珏一掌落在乐无极脸上,手上沾了水珠。那些水珠是粉红色的,漂亮剔透。 乐无极没出声。 甚至吭都没吭一下,他像是个哑巴,失去了与人言语交流的能力。 他的视线短暂停留在龙子珏的脸上,然后,周围刀剑相向的士兵,最后,落在白衣终于尘落血的乐瑾瑜身上。 原来如此。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就在乐瑾瑜把他的头摁进水里,水呛进肺部,叫他险些断气时。胸腔中有什么东西跳的很快。变成股火气。 好热。口中一股腥气沸腾,快要烫伤舌头。 他反抓住乐瑾瑜的手,手向上胡乱摸索,乐瑾瑜没想到他会反抗,一惊,差点被伤了眼睛。 紧接着,乐无极顺着乐瑾瑜扣他的手臂一个旋身,掌拍向乐瑾瑜胸口,逼乐瑾瑜松手,后退数步。 “反了你。” 侍卫们大惊失色,聚拢。 “借一下。” 反被乐无极余光瞥见,借了把刀。 被借刀的侍卫呆若木鸡,只跟前森寒,一团血腥气如飓风经过,他以为他要殒命了。庆幸,没有。啊,不! 那地狱恶鬼一样血肉模糊的东西朝侯爷那儿去了! 绯光连连在白日绽放,那把普通的铁刀落入乐无极手里像成了绝世神兵,起落如烟如雾,逝水迅流。 乐瑾瑜被砍伤了手,随即大怒,上演“父慈子孝”的武戏。 “快擒住他!” 不知谁喊了一声。 镇国府众人如梦初醒,以身为盾,硬着头皮去擒乐无极。 数双手扑上去,抱胳膊,抱腿时,乐瑾瑜还是添了新伤。 “不准笑!” 龙子珏怒斥。 不知为何,在打了乐无极后,心里一阵一阵发虚。他好像把什么东西顺带着打碎了。又不知具体是什么东西。 乐瑾瑜问龙子珏:“你怎么来了?” “我听了消息担心,来看看。”龙子珏回神,走到乐瑾瑜身边,关心:“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那是谁?龙子珏吗。 乐无极认为自己不认识龙子珏。他上半身湿透,挂了血水与六七个人,死死抱住他的四肢,不让他动。 他伤的比乐瑾瑜严重多了,为何龙子珏不关心关心他。 “把他押下去。” 乐瑾瑜吩咐。 “侯爷,押哪儿?” “刑部。” 按道理说,镜川内只有一个刑部才是。可镇国府在镜川,也有一个刑部,一个专程供乐瑾瑜审理犯人的刑部。建在地下。 乐无极被单独押进一间牢房,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生锈,沾满腥臭气的铁门。在大白天,这牢房已经是漆黑。 乐无极一被关押进去,就渐渐开始对时日没了概念。他好像是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没人同他说话,与他联系。 他的伤口得不到救治,并发炎症,溃烂。 他什么也看不见,像瞎了一样。 什么也听不见,像聋了一样。 他的腿受伤了,一瘸一拐,摸索着找到一面墙,然后又一瘸一拐,摸索着找到墙角,靠在墙角坐下。 “乐瑾瑜受伤了。” 他自言自语。嘴角上扬,微末地感到开心、喜悦。 但那确实是喜悦。 他就靠这样的喜悦度过了不知具体的时日。他想,他果然如宋怀逸所说的一样,是报复心重的人。 …… …… 无极。无极。 可某日,乐无极听见了俊彦的声音。然后他发现,是自己开始出现幻听。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不好的,却没有办法控制。 只能眼见着情况俞演俞烈。 殿下。 他听见容鹊辞的声音。 白星,白星。 他听见他父皇洛天机的声音。 白星哥哥!白星哥哥! 他听见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朋友的声音。那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想起了他久远以前不可说的真名。银发金眸的妖怪。 …… …… 这刑罚,刑部的人都清楚。治不服管教的犯人,也不用拷打,直接毁人。闭五感于存粹的黑暗中,大脑因无法获得外界信息错乱,出现幻觉幻听,正常人不出三日得疯。 狱卒甲:“这……乐无极这都被关一周了,怎么安安静静的。莫不是已经死了吧。” 狱卒乙:“那我们打开看看?” 狱卒甲:“好。” 狱卒丙:“啐!你们两个蠢货,没侯爷命令怎敢私自开门,也不怕被问罪丢了饭碗!这乐无极要是死了,也是侯爷的事,我们只是奉命办事的。饭碗丢了,还怎么养家糊口。” 于是乐无极又被关了一周。 而一周后。 狱卒们都坐不住了,结伴去见乐瑾瑜。 彼时乐瑾瑜在与龙子珏在水上一高台上对案饮酒。 那高台名千里江山,摆鸣鹤座屏,荷风花灯,楠木椅。饮的酒叫共潮生。是皇城中最大的酒楼特意送来镇国府,请乐瑾瑜品鉴的。 这场面风雅,与肮脏腥臭的牢狱不是一回事。狱卒们在廊桥上战战兢兢,怕扰两位权贵雅兴。 “有事直说。” 然而乐瑾瑜早已注意到有人,叫狱卒们到跟前来。 “乐无极没声了。” 乐瑾瑜听狱卒们直接喊乐无极的名字问:“谁准你们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狱卒们面面相觑。 “侯爷,侯爷,您不是与他断绝义父子关系了吗。那我们是像以前喊吗。” “没有。就像以前喊。” 那个没有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乐瑾瑜还是认乐无极是义子吗?狱卒们胆战心惊,可是乐瑾瑜认乐无极是义子,又对乐无极不好。现在这人是活是死也理不清,若出了事,到底是怪罪他们,还是不怪罪他们。 “什么叫没声了?” 龙子珏忍不住问。 “回王爷的话,就是,挺安静的。” 乐瑾瑜不以为意:“他以前也安静,没事。” 乐无极以前很安静吗。龙子珏惊讶,他印象中的乐无极怎么热热闹闹的,是个喜欢热闹的主。 “然后他在牢房里,那扇门没开过,虽然一开始留了水和干粮,也不知顶了几天。” 狱卒们怕担责任,语无伦次地说着。 乐瑾瑜面色无澜听了会儿,道:“放出来。叫医师看看。” 在一旁久候的管家领命刚打算带着狱卒们下去。 乐瑾瑜补充:“若是还能跪,就叫他去桥上跪着。” 入口的共潮生原本也就品不出滋味,这会儿莫名发苦。 龙子珏杯子抬起又放下,吃桌上的龙井茶酥,才将难言的苦味压下去。他又连吃了一块,再抬头时,发现乐瑾瑜正若有所思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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