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韩江清安然无事,岳明归才放下心来,匆忙走进亭子里端起一杯温茶就灌了下去,随意一抹嘴边水渍,无奈开口: “阿姊,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岳明玉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的住了嘴,他叹了口气,但还是笔直坐下,举止端正的擦拭水渍。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只三位皇子,一位公主。清河公主岳明玉和安平王岳明归乃先皇后所出,极得皇帝宠爱。 清河、安平地处平原,自古便是富饶之地,而一州赋税尽是二位年例,更不必说平日里流水的赏赐,二人恩宠可见一斑。 和安平王整日花天酒地到处逛花楼,名满京城的显赫名声不同,这位帝姬甚少露面。早年有传闻她先天不足,是病弱之身,可皇帝听之震怒,说这是诅咒帝姬,便下了严令,这明面上的流言渐渐平息,可私下里更加确信清河公主身子不好。 外界俱传:岳明归这个纨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清河公主,所以平日总是躲着。今日那侍女找了他两次,若非知道韩江清在这里,他也不会过来。 “早闻公子美名,今日一见,不仅精通乐理,且才思敏捷,凤仪清雅,果然不凡。” 岳明玉微笑着点头称赞,和岳明归肖似的眉眼舒展。她面上扑了些许脂粉,掩盖了真实的面色,周身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阿姊叫我来可是有事要问?” 岳明玉微挑眼尾,看着岳明归的动作,转头对一旁候着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照月,库房里那架南疆进贡的古琴,赠与公子,你带路去取。” 照月领命,躬身带着韩江清离席,往前院而去。 “难得,你今日竟主动来了,就因为他?以往怎么不见你如此怜惜美人。” 待人走出视线后,岳明玉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余光落在盯着她的岳明归身上,话音冷了下来,不似刚刚的姐弟和睦场面。 “我一向如此行事,不愿牵连别人,阿姊素日不管我,今日竟绑了人引我前来,可是有事?” 岳明归觉得不舒服,腿部交叠,后背挺直,换了个姿势,减轻了对腹部的挤压,脸上依旧挂着笑。 “确实有事,不过先处理个小问题。 以往送到我府里的姑娘是何意你我心知肚明,但你刚出花楼就被人伤了,若说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知道你心软,我这个做长姊的只好狠心替你做回坏人了。” 茶杯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也震在岳明归心间:她是如何知道的!? 韩江清跟着引着一点光亮的照月走向偏僻处的楼宇,公主府的布局错综复杂,走了一时半刻竟还未到。 看着照月模糊的背影,韩江清停下脚步。照月回身看他。 “公子这边请,就要到了。” 韩江清看着照月在微光下忽明忽暗的微笑,缓缓摇了摇头。 照月似是要亲自引他走路,眨眼之间就来到他的面前,韩江清退后几步,躲过袭向面门的寒光。见第一招没击中,照月转而向上,扔了灯笼,直奔脖颈而去。 她面上平静无比,手上的动作却狠辣迅捷,韩江清只能不住点地后退,步伐看似混乱却暗藏玄机,总算有惊无险的成功避开。 被逼至廊道拐角处时,眼看着攻至面门避无可避,危急之时,一枚柳叶刀破空而至,将照月的匕首击偏,韩江清脚步一转,避开了照月的攻击。 扭头一看,是位年轻的黑衣人,面色冷峻,肃穆森然。 “你怎么在这?” 照月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沉者声音问。 “殿下吩咐,公主纵为长姊,也不能越权擅动他的人。” 韩山一字一顿道,上前一步将韩江清挡在身后,摆明了是要保他一条命。照月看着韩山思量一会,又瞥了垂手默默站立十分无害的韩江清一眼,手指一转,匕首在她指尖挽了个利落的花,收回袖中。 韩山收起手中刀,转身带着韩江清离开。 韩江清随韩山走出公主府,道谢后想要离开,却被人拦在身前。 “马车在那边。” 韩江清随着他手指转身,就见角门前停着一辆奢华贵气的马车,极其显眼。 还未来得及回身,就感受身侧有几路劲风袭来,封锁了前后左右的去路,韩江清只得后仰,踩着看似混乱的步伐躲开暗器。 “果然没看错,你是什么人,为何会风鹤步!?” 岳明玉挥手屏退左右,亭子里只余他们姊弟二人,她款款起身,缓步移至岳明归身后,看着桃花林间花谢花飞,隐隐绰绰匿在昏暗中,雪貂耸了耸小鼻子,机灵的爬上软垫团成一团。 “我知道你在查那件旧案,我可以不阻拦,毕竟韩璋也算是忠臣蒙冤,你与他曾是师徒,不过我有一件事要你做——” 岳明归端着茶杯不动如山,面上依旧挂着笑,身侧传来混杂着苦涩药味和衙香的浓郁香味,肩上一重。 岳明玉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想必父皇起了让你参加武试的心思,卫校尉统领北军这么多年,临了却勾结邪教晚节不保。 武试过后,退位让贤,你觉得如何?” 轻缓而不规律的呼吸声落在耳边,肩膀上的手依旧沉着,岳明归偏头思索片刻,开玩笑似的笑答。 “那长姊觉得哪位贤才可以胜任?” “听说卫骐帐下出了位新秀,持一柄贯日刀,人也如刀,沉稳锋利。” “不过——过刚易折,我要你,替我试试这柄刀。” 一抹蓝色出现在暗处尽头,岳明玉拍了拍岳明归肩头,缓缓直起身子,坐回原位,执扇的侍女再次走进来摇起了团扇。岳明玉阖眼,抬起手摆了一摆,示意岳明归可以离开了。 岳明归也不再说话,起身离开,与走进亭子手捧一镶金木盒的照月擦身而过,睨到她手中的漆金盒子,回身看着她的背影脚下一顿。 照月小心捧着那盒子,恭敬放到桌上,低头说着什么。 岳明归折身返回亭子,笑着示意照月衣裙上一块黑印,许是刚刚袭击韩江清时落下的: “姑娘这衣摆......” 说罢眼神状似不经意扫过已经打开的盒子,只见里面摆放着一枚褐色丹药。岳明归直起身,目光落在岳明玉身上,见她仍闭着眼慢悠悠抚摸着雪貂顺滑的皮毛,便径自走出了亭子。 待岳明归走后,岳明玉睁开眼睛,瞥了丹药一眼,冷哼一声,手指摸着左臂尚未愈合的伤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恨与杀意,不过须臾又收敛了情绪。 “老东西送来的?” 照月低头应是,走上前去轻柔的揉按起穴位,说侍卫就在院外等候,岳明玉捏起那丹药,瞧了瞧又放回盒子里。 “让他们候着吧。” 照月手上动作依旧,想了想还是开口将韩山的话复述了一遍。 “居然为了一个男子这么紧张......随他去吧,总不能逼得太紧。” 岳明玉勾起唇角,嗤笑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光洁白皙的右手腕仔细欣赏了一会,轻叹一句: “对了,那古琴包好了给他送去,算是我的谢礼。 希望这次别再让我失望——” 岳明归上了马车就看见韩山怔怔盯着依然冷淡闭目养神的韩江清,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他心思一转,只作未察觉,以“为了阿清的安全着想”、“阿清现在是我的人了”、“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等等为由,将韩江清带回了王府。 被小厮领进屋子,看着眼前摆放着紫檀木雕花大床的房屋,韩江清难得顿住了脚步。 “这是……正房?”
第11章 逼问 冷月渐升,庭院里的梨树白日里相继开放,枝丫上坠着一朵朵花苞,盛着一盏盏月光,伴着清风漫过窗边房檐,悄悄落在两人身上。 "是啊,阿清这么厉害,当然要看牢一点~" 刚迈进屋里的岳明归笑着回答,待小厮下去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毫无破绽的脸,又倾身靠近。 "照月裙摆的脚印,是你踩的吧?明明可以击退她却只闪避,阿清好厉害啊。" 韩江清好似没听见,转身就要离开,被岳明归一步横跨挡在身前,一手拦去去路。 "你究竟是谁!?" 一向闲散的岳明归露出锐利的目光,紧紧捉住自己,韩江清看了一眼被他挡住的房门,又迅速移开。 "灼然这名字只师兄知道,你不仅与卫骐有仇,还会师傅的风鹤步。 那日夜里你替我解毒,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空气被寂静渲染的越发浓稠,带着热的目光迎上漫无出路的寒江,半丝不输。明明只过片刻,却好像无穷无尽的时间穿梭而过。 "你问我是何人,那十二年前韩氏满门抄斩,你又为何救下韩山?" 韩江清轻舒一口气,微阖眼帘,复又睁开,手指在袖子里慢慢捏紧,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知道韩山?" 狐疑又警惕的目光落在韩江清身上,他漠然回视,窗外摇动的黑影映入眼瞳,又消失在一片虚无之中。 "是,我知道… 他是将军府老管家的幼孙,自幼跟在将军独子身边,虽为伴读,情谊实笃。" 见他对当年将军府里一个幼童的事情都如此清楚,岳明归越发怀疑。 "你又如何认出我的身份?" 韩江清目光落在他左臂,平稳语气中夹杂着说不清的复杂,手指在袖子里收紧。 "你左臂上的齿痕,与表兄手臂上的相同,那是你年幼毒发,失了神智留下的,后来为表歉意,你又在相同位置自刻印记。" 见韩江清称师兄为表兄,岳明归惊愕的想到了一个人。 "你,你是江饶!?" 韩江清闭了闭眼,轻轻一甩宽袖,后退了一步,似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十二年前,大将军在北舆接应吸引匈奴骑兵南下的中郎将,但在武泉被袭。途中粮草被人下毒,有人泄露军情,这才不得已退守云中。" 韩江清的视线落在缠着布条的左手上,心思逐渐转向了别处,喃喃说着。 "我自然,要查个清楚……" 看着陷入自己思绪的韩江清,岳明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到底未再开口。 春水居里,不远处客房灯火尽灭,岳明归合上窗子,于是夜风被隔在窗外,屋里火光温暖。 "殿下。" 韩山走进屋内,手里拿着一叠信纸,岳明归接过,走向桌案一封封拆解。 "这个阿清两年前才入的青风阁,以他的相貌才气本应有些名气,但正赶上寒江公子入阁,因此名声不显、存在感很低。他与人来往甚少,查他的来历费了些时间。" 岳明归一封封看过去,拿起一张单子表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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